中国古典诗词英译中的文化丢失和话语失落
2011-08-15马志波
马志波
中国古典诗词英译中的文化丢失和话语失落
马志波
中国古典诗歌是中华文化价值和思想内涵的集中载体,中外译者都对古典诗歌进行研究并产生了丰富的译作,但是翻译研究开始文化转向后,翻译研究实质上是对两种文化之间的对比和传播。从文化翻译的角度解读了古典诗歌翻译过程中出现的文化丢失和话语丧失问题,提出要从文化战略的高度从事诗歌翻译和文化传播,构建中国译者为主体,国外译者为辅助的翻译队伍。
文化翻译;中国古典诗歌;文化丢失;话语失落;文化战略
从20世纪90年代,Bassnett和Lefevere提出翻译进入了文化转向,翻译本身变成文化互动问题,因为它超越了两种语言表面的转换,而是对隐藏在其背后施行操纵的不同文化的对比研究。文化翻译(cultural translation)指着力于对文化内涵的准确转达,甚至基于本土文化视角的重新解释,即用一种语言表达的文化内容转换成另一种语言的表达形式[1]。但是“文化翻译的任务不是翻译文化,而是翻译容载或含蕴着文化信息的意义”[2]。诗歌是每一个民族的文化最经典、精粹的载体,集思想性、形象性、音乐性等多要素于一体。古典诗歌是中国文学皇冠上最为耀眼的明珠,它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和文化价值。因此对古典诗歌文化的积极翻译和研究有助于推动中国文化的对外传播和交流。
一、中国古典诗歌的国外翻译:树立文化翻译的高度
关于中国文化与翻译关系,季羡林做过形象的阐述:“中华文化这一条长河从未枯竭,原因是有水注入……最大的有两次,一次是从东方来的水,一次是从西方来的水。这两次的大注入依靠的都是翻译。中华文化之所以能长葆青春,万应灵药就是翻译。”[3]由此得出,对外来文化的译介和吸收丰富和滋润了中国本土文化,同时中国诗歌的对外翻译也丰富了其他国家的文化和文学创作。
古典诗歌被译成英文,最早见于英国学者理查德·普腾汉在16世纪后期出版的《英文诗艺》一书中,作者在讨论英文诗格律的时候译介了中国诗歌,使中国古典诗歌的韵律走向英语读者[4]。但是中国诗歌在国外译介的高峰期出现在二战后,由于战后各国文化价值受到不断否定和对异国文化的渴求,汉学中心从欧洲向美国转移。这个时期,从理雅各、翟理斯,到庞德、雷克斯洛斯,再到斯奈德等至少20多位译者翻译过中国诗歌。中国古诗在英语世界得到了广泛传播和被西方读者认识。但国内译者的疏忽,却导致形成以西方翻译为中心,大量引进西方文化而忽略国内译者对古典诗歌翻译做法的单向度文化交流使国内译者失去了本民族文化的发言权。André Lefevere提出文化翻译的目的是“传播文化资本”(the circulation of cultural capital)及“种子移植”(seed transplantation)[5]。所以作为主体的国内译者应该主动从事作为典籍英译重要一部分的古典诗歌的英译研究,纠正国外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出现的文化误译和文化丢失现象,从更高的角度即“中国人应该从文化战略的高度来看待翻译,这是最基本最重要的中国特色”[6],力争使诗歌所蕴含的文化厚意能够得到完整正确的传达。
二、构建中外译者互助的翻译队伍,防止文化丢失和话语失落
在古典诗歌的文化的英译中,有一个逻辑前提:在世界多元文化碰头与融合的问题上,不同的文化如何保留自己的特点同时开拓与其他文化相处之道,能够保持强势文化与弱势文化各自的特征,关键在于翻译是否能将原语文化中的文本移植到陌生的目的语文化中去,从而引发多元文化自身的发展[7],即翻译并不是要削足适履,而是要保存自我,相互融合。因为文化翻译的实质就是异质文化的共生与融合,共生意味着双向互动,缺乏任何一方的文化交流必然抹杀多元共生。所以,汉译英中执意去改造中国文化的客观事实,抹杀其中华文化特色,使他们就范,这个立论的根基本身就存在着问题[7]。但是英国汉学家A.C.Graham却认为:“……在翻译上我们几乎不能放手给中国人,因为按照一般规律,翻译都是从外语译成母语,而不是从母语译成外语的,这一规律很少例外。”[8]很显然,这种剥夺中国译者对本民族文化阐释权利的必将造成对中华文化的误读和误译,最后导致文化的丢失。翻译研究要超越语言的界限,将纯语言层面上的转述上升为文化内涵的阐释。它要求译者首先要掌握两种语言,而最重要的是要掌握两种文化,并对两种文化进行分析和辨别,因此译者就从单纯的手艺匠转身为文化的阐释者和传播者,同时译者还要有正确的翻译价值观念。古典诗歌的英译,不能单单依靠外国的汉学家来承担起弘扬中华文化的重任,因为“文化的传播不是完全无序的,如果说‘译入’体现了一种文化对外来文化的选择,则‘译出’更体现了一种文化希望实现的对外界文化的干预。”[8]国内译者有责任承担诗歌英译的任务,但不能就此否认国外译者能力和贡献,因为国外译者更了解国外读者的语言能力,接受能力和审美需求,所以对于古典诗歌的翻译,应该构建以中国译者为主体,国外译者为辅助的战略框架,使两者达到最大程度的和谐相处。
中国古典诗歌的译介和文化接受应该是一场从精通中国文化和诗歌的汉学家发动的自上而下和以自娱自乐为目的的普通国外读者自下而上同时进行的“文化革命”。这是一场中国古典诗歌和文化传播的苦旅,“从最初出发以至终竟到达,这是很艰辛的历程。一路上颠顿风尘,遭遇风险,不免有所遗失或受些损伤。因此,译文总有失真和走样的地方,在意义或口吻上违背或不很贴合原文。”[9]但是译本的最终目的并不是要取代原文,也不是要形成经典并和异国文化进行比较,而是要消灭自身,“好的译本是作用是要消灭自己,它把我们向原作过度……坏的译本会发生一种消灭原作的效力,译本无形中替代作品拒绝读者;他对译本看不下去,就连原作也不想看了。这类翻译不是居间,而是离间,催灭了读者进一步和原作直接联系的坑男性,扫尽读者的兴趣,同时也破坏原作的名誉。”[10]说到这里,再次印证了笔者说的要构建以中国译者为主体,国外译者为辅助的翻译战略框架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三、诗歌翻译过程中的中外相互借鉴
文化差异是全球化时代的重要特征,但人为掩盖文化之间的差异,牺牲诗歌的韵律,节奏和内容,将诗歌中的文化元素在翻译过程中全部转换西方文化中类似的故事或者不得不用平实的语言替换,这无异于除去文化内核,也就失去了文化传播和平等交流的意义,因为“中国古典诗词承载了丰富的文化内涵,古诗词英译的意义在于弘扬中国的古典文化,丰富世界文化。”[11]
翻译不是在一个真空的环境下进行的,要受到客观因素的制约,如诗学观念,意识形态,和赞助商等。因此“语言是契约,个人由此进入合同。语言也是一张天罗地网:它既代表社会关心、文化传统,也构成一个与个人心理密切相关的象征界……”[12]同时由于译者能力有限的主观因素,译本的质量有高低之分,也有错译误译等现象发生。这就需要中西译者共同努力,进行批判性修改,例如韦庄的《菩萨蛮》: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风雨。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1)Everyone is full of praise for the beauty of the South;
What can I do but end my days an exile in the South?
The spring river is bluer than the sky;
As it rains,in a painted barge I lie.
Bright as the moon is she who serves the wine;
Like frost or frozen snow her white wrists shine.
I’m not old yet:let me not depart!
For going home will surely break my heart![13]
(2)People all say the southland’s better—
For a traveler,the southland’s the place to grow old,
Springtime water bluer than the sky,
Painted boats where you listen to the rain and doze.
Beside the winter-warmer,someone like the moon.
Pale arms two drifts of frozen snow.
“you are not that old-don’t go home-
Go home and your heart is bound to break.[14]
在翻译前,译者需要了解这首诗创作的时代背景:经历了唐末黄巢起义的浩劫,诗人远离京城长安在异乡流落,江南虽美,但是诗人却时刻牵挂着故土。江南是人人心中的好地方,游人愿在江南终老,清水徜徉,诗人独船侧卧,倾听雨声,岸边闪过像卓文君一样美丽聪慧的卖酒女郎。“垆边人似月”这句是关于卓文君的典故,译者需要将备注背景知识,即她在临邛当绿卖酒,有妇之夫司马相如客游此地,与卓文君相爱成亲。这里指卖酒女郎像月宫仙子嫦娥那样美丽,双臂像雪一样洁白。
意境是中国古典诗歌创作的一个必备特质。对比两首译本:(1)采用了第一人称。(2)是第二人称,第一人称拉近了距离,更像是作为客居异乡诗人在真实倾诉内心之苦,与原文情景相符,同时最为重要的是译作(1)中将诗人的客居的身份用exile表现出来,在听雨的状态上,(1)用lie躺着,(2)用doze打瞌睡。Doze表现了听雨的意境,是一种似睡非睡、时睡时醒的状态。画船在春雨之中缓缓行进,雨声、橹声、水声等天籁之音交织成交响乐,诗人则完全沉浸其中。读者仿佛也在画船上,身临其境。两个译本都省略了卓文君的典故,直接将所指卖酒女郎译出,文化内涵丢失了很多,应备注弥补。最后一句值得深思,落叶归根,人之常情。但诗句表面写得很旷达,说我没有老所以不要还乡,实则是对故乡欲归不得的盘旋郁结的情愫。“还乡须断肠”这正是别人敢跟你说“游人只合江南老”的理由,回到战乱烽火的故乡,等候的只有断肠的悲哀,表达了诗人漂泊难归的愁苦之情。两个译本在这种感情的把握上都有欠缺。由此可以看出中外译者在对诗歌内容理解和情感的言语表达上具有很强互补性,他们有合作努力的可能性和必要性。在这点上,国内译者更要积极努力,争取诗歌翻译和诉说中华文化的话语主动权,构建中国古典诗歌翻译的理论体系。
四、结论
中国古典诗歌在国外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和接受,它对“在世界思想文化领域长期占据统治地位、以歧视排斥东方文化为特征的‘欧美中心论’是一种反驳,是中华文明具有自身价值与地位,能够与西方文明共存与交流的明证”[15]。中国古典诗歌是中华文化的集中载体,一个不懂得中华文化的人根本就谈不上也不会懂得中国古典诗歌。因此对于古典诗歌的翻译,国内译者不应该丢掉自己文化之根,应该树立一种文化翻译的观念,和国外译者一起努力将代表中华文化的古典诗歌进行译介,打破单一文化中心论和消解文化霸权,使中华文化摆脱边缘地位,促进多元文化共同平等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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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15.9
:A
:1673-1999(2011)04-0155-03
马志波(1985-),男,河北沧州人,西南民族大学(四川成都610041)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英语翻译。
2010-1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