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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伤逝》的独特艺术魅力

2011-08-15孙淑红

关键词:油鸡伤逝子君

孙淑红

(河南质量工程职业学院,河南平顶山,467000)

论《伤逝》的独特艺术魅力

孙淑红

(河南质量工程职业学院,河南平顶山,467000)

《伤逝》是一篇独具艺术特色的小说,作者吸收了中西方小说各自所具有的长处,创立了自己独特的小说风格。作者虽然通过人物内心的独白来展现其性格特征,但在进行心理刻画时,与西方作家擅长的心理描写不同,而是通过人物的动作、外貌及环境描写来展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同时,作者在刻画人物时又往往通过主人公的主观感情的关照来进行,并利用典型环境、特定气氛的渲染以及典型的细节描写来渲染悲凉的气氛,使得作品具有强烈的感情色彩,从而避免了那种旁观者的冷静描写。

鲁迅;伤逝;心理描写;渲染

鲁迅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者,特别是在现代小说的创作上取得了丰硕成果。创作于1925年10月的手记体小说《伤逝》便是其中较为独特的一篇。《伤逝》不仅在题材和思想上有很大突破,而且在形式上也具有很强的独特性。

第一,作者对涓生形象的塑造,主要采用西方最为常见的描写方法,即通过主人公的内心独白来展示人物的性格特点,这种写法既便于抒发主人公复杂的内心世界,又使作品中抒情主人公的形象更鲜明,感情色彩更强烈。鲁迅先生通过“手记”的方式展现热恋中的涓生的内心世界:每当子君不在家时,“我”坐立不宁、焦急万分,什么也不想干,只是盼望着听到子君回家的脚步声,而对不像子君鞋声的人和太像子君鞋声的人都产生憎恶的情感。“在百无聊赖中,随手抓过一本书来,科学也好,文学也好,横竖什么都一样;看下去,看下去,忽而自己觉得,已经翻了十多页了,但是毫不记得书上所说的事。只是耳朵分外地灵,仿佛听到大门外一切往来的履声,从中便有子君的……”“我憎恶那不像子君鞋声的穿布鞋底的长班的儿子,我憎恶那太像子君鞋声的常常穿着新皮鞋的邻院的搽雪花膏的小东西”。然而当子君久久不来时,涓生的心理活动由焦急变为担心,害怕子君路上发生意外:“莫非她翻了车么?莫非她被电车撞伤了么……”当听到子君的脚步声“一步响于一步”时,“我”急忙迎出去,但见子君已走到紫藤棚下,她那带酒窝的微笑的脸,立刻给这个破败的院落,增加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我”凝视着她,心宁贴了。这里,鲁迅先生就通过心理独白式的描写,把一个热恋中的年轻人对恋人的思念、期待和关怀以及见面时的愉悦之情等真切地展示出来。与此同时,这些细腻的心理描写,使虽然没有外貌描写的涓生的性格也如同有肖像的子君的性格一样鲜明,让我们深深地感受到他那热烈、勇敢地追求爱情的性格是与子君一样炽热的。

第二,鲁迅先生在进行心理刻画时,又继承了中国传统描写人物的方式,即通过人物的细微的动作,以人物面目流露出的表情变化以及具有象征意义的环境衬托来展示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从而表现人物的思想感情。例如,经过一段热恋后,时机已比较成熟,涓生决定向子君表示自己“纯真热烈的爱”,就在前不久还“很仔细地研究过表示的态度,排列过措辞的先后,以及倘或遭了拒绝以后的情形”,可是由于高度地激动和紧张,不由自主地采用了外国电影上的求爱方式“含泪握着她的手,一条腿跪了下去”,作者就是用人物这种浪漫的动作表达人物的内心世界。涓生求婚时的激动、紧张、喜悦的心理特征也通过这种身不由己的和下意识的动作表露无余,无需再用一些冗长的心理描写,也没有任何言辞表白。而面对涓生的求婚子君的心理活动也很微妙,作者没有直接描写子君的言语举动,而是通过子君的一些不经意的动作、自然流露出来的眉宇间的变化来表现其内心世界的。涓生的求爱对于子君来说,是她渴望得到的感情,正如涓生所说:“她爱我,是这样地热烈,这样地纯真。”但这一切不是通过子君的言语举动来表现的,而是以涓生的目光为叙述视角,把子君渴望得到爱情,却又忧心忡忡的少女的娇羞,以及欣然接受涓生求婚的勇气等等复杂矛盾的细微心理,和盘托出。再比如,面对“我”失业的打击,以至于“那么一个无畏的子君也变了色”。在此,作者又一次通过涓生眼中子君脸色的变化来表现子君面对涓生的失业那种恐惧不安的心理。再到后来,涓生为了自己“新的希望”、“新的道路的开辟”、“新的生活的再造”终于还是用了“十分的决心”残忍地对子君说:“我已经不爱你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犹如五雷轰顶的沉重的打击,作者对子君的刻画,完全是以涓生的目光为叙述视角,把子君的内心活动刻画得淋漓尽致:“我同时预期着大的变故的到来,然而只有沉默。她脸色陡然变成灰黄,死了似的;瞬间便又苏生,眼里也发了稚气的闪闪的光泽。这眼光射向四处,正如孩子在饥渴中寻求着慈爱的母亲,但只在空中寻求,恐怖地回避着我的眼。”曾经有爱支撑着的子君是那么坚强,那么无畏,而此时心中的大厦顷刻间倒塌,这让一个可怜的、孤单的弱女子如何去面对呢?作者没有描写子君的任何言语,但读者仍可以从涓生眼中子君的脸色和眼光的变化来深深地感受到子君那无以名状的痛苦、绝望和震惊等心理特征。

第三,为了使人物塑造与全篇抒情的格调相一致,鲁迅先生在塑造子君的形象时总是巧妙通过涓生的主观感情来进行,使得子君的每一幅肖像都带有涓生强烈的感情色彩,尽量避免那种旁观者的冷静描写。比如,子君和涓生恋爱时,子君是作为一个拥有新思想、单纯可爱的知识女性而被同样拥有新思想的知识青年涓生深深地敬慕和热爱的。当他们决定同居寻找住处的时候,面对别人的嘲笑和讥讽,涓生是这样描写子君的:“面对路上遇到的探索、讥笑、猥亵和轻蔑的眼光,却是大无畏地,对这些全不关心,只是镇静地缓缓前行,坦然如入无人之境。”而此时,作为知识青年的鲁迅也正被“五四”新文化运动中那追求爱情自由的思想感染着,他笔下的子君是“脸上带着微笑的酒窝。总是微笑点头,而眼里弥漫着稚气的光泽”。从以上的描写中可以看出,子君的形象的确是在涓生的主观感情的屏幕上映照而出的,她那心地单纯、勇敢无畏、渴求真挚的爱情、向往新生活的性格也同样映照在涓生的主观感情之上。尤其是在当子君的恋情遭到家庭和社会的反对时,她“分明地、坚决地、沉静地”说出“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力”的爱的宣誓时,更进一步表现出子君的勇敢无畏和对自由恋爱的向往以及对恋人涓生的信任,这些更使得涓生对子君另眼相看,也深深地感动着涓生,并得到了涓生发自内心的钦佩和爱慕,使“手记”成为一种礼赞。这种礼赞既是涓生献给子君一个人的,更是鲁迅先生通过涓生献给“五四”时期诸如子君一样的许许多多的新知识女性的。

第四,小说通过典型的环境描写和特定的气氛渲染,展现出一种深远的悲壮的意境。小说中的环境的变化,不论是时间的变化、地点的转换,都是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而不断变化着的。小说的故事情节很简单,时间也只有一年,由春夏秋冬四季组成的一年十二个月,但在叙述中却充满着强烈的抒情意味。如,子君死后,作者又让男主人公涓生回到他们相恋时的会馆,回忆一年前与子君相恋时的美好情景:“在一年前,这寂静和空虚是并不这样的,常常含着期待,期待子君的到来。”一但听到子君高跟皮鞋的清响,涓生是如何地激动,“然而现在呢,只有寂静和空虚依旧,子君却决不再来了,而且永远,永远地!”这些描写充满着强烈的抒情意味,既有对过去二人美好生活的无限留恋和追忆,又有对悲惨现实的无限感慨和深深惋惜,同时又充满着对子君的愧疚、自责之情。主人公爱情故事的背景是“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小说中涓生和子君的“小屋”是两个人浪漫爱情的地点,是带给涓生无限期待和喜悦以及希望和爱的地方,也是最终带给涓生无限悲哀和悔恨的场所。这“会馆”这“小屋”在文中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是作者精心安排的典型场景。同是这样的会馆,同是这间小屋,同在这样的春天里,一年前这间小屋充满着温馨和浪漫,而一年后却充满着悲痛和伤感。一年前这间小屋曾是涓生激动、喜悦的爱的小巢,一年后这小屋却到处都是子君的冤魂鬼影。小屋前那同是半枯的槐树和老紫藤,一年前和一年后也有着截然不同的变化。回想以前子君向小屋走来时周围的环境是多么美好,“她又带了窗外的半枯的槐树的新叶来,使我看见,还有挂在铁似的老干上的一房一房的紫白的藤花”。这一切是那么地富有诗意。一年后,当子君已不在之时,以往那美妙的景物都随着子君去了,只剩下了虚空的存在。这些由作者精心安排的独特而典型的环境刻画,赋予小说浓重的悲凉气氛。

第五,小说借物来显示人物的心理,通过典型的细节描写渲染悲凉的气氛。例如,作者借子君走后给涓生留下的食品和钱这样的细节来表现人物的心理,渲染悲凉的气氛。在冬春之际的一个昏黑的夜晚,失业后的涓生,在外面徘徊了一整天,无精打采、万分沮丧地回到小屋,可是小屋内黑灯瞎火,空无一人,使涓生顿时感到了寂寞和空虚。当他从房东太太那里得知子君的父亲把她接走,临走时子君托房东告诉涓生“说她走了”这短短一句话时。涓生内心的孤独与悲凉可想而知,可是当涓生发现子君临走时还把家中仅有的盐、干辣椒、面粉、半棵白菜,都集中在一起,旁边还有几十枚铜元时,他几乎震撼了,这些微薄的东西是他俩全部的“生活材料”,子君把它们“郑重地”留给涓生一人,使他能维持较久的生活。这些细节描写充满了浓烈的感情,使读者读到这里,无不留下热泪。作者对涓生和子君分手的描写,没有采用西方式的大段的心理描写,采用的只是几件生活用品的简洁而又典型的细节展示,就像电影的特写镜头,面对无声的生活用品,传达出千言万语般的真挚情感,把子君的善良和对涓生的爱刻画得淋漓尽致。

最后,小说通过对一两件看似平常,实则意义深远的生活小事的详细描绘,大大增加了小说的悲剧气氛,同时也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比如,关于饲养小油鸡和叭儿狗的小事,当四只小油鸡和一只叭儿狗刚刚被子君买回家的时候,可以说它们给两个年轻人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新家增添了无比的喜悦和活力。“不一月,我们的眷属便骤然加得很多,四只小油鸡,还有一只花白的叭儿狗”。从涓生轻松愉快的语言中可见端倪。但是到了子君为了小油鸡和房东太太争吵而陷入庸俗麻木之后,那些无辜的小油鸡在涓生的心里就成了导致曾经有理想、有思想、有追求的子君走向空虚无聊、平庸低俗的罪魁祸首。尤其是到了子君为了虚荣、为了面子竟让叭儿狗吃涓生平时都舍不得吃的羊肉时,这只叭儿狗就成了和涓生抢食吃的仇敌,使涓生极为不满。然而,在作品的最后这只叫阿随的小狗,这只曾经被涓生残忍地丢进土坑的可怜的小狗,在子君离开人世后,却奇迹般地生还,“瘦弱地、半死地、满身灰土地踩着霜雪寻回了吉兆胡同”。阿随的意外回归,使涓生内心深处的悲哀、伤痛和悔恨、自责再次奔涌而出并达到了极点,不禁由此想到是自己曾把阿随扔进了土坑,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同样残忍地把子君推进了旧势力包围之中的“土坑”呢?不同的是子君再也没有爬上来,而是孤独悲哀的在别人的冷眼中走向那没有墓碑的坟墓。阿随的回转出现,如此强烈地给贯穿《伤逝》全篇的悲壮之情增添了一笔浓重的悲凉。

[1] 鲁迅.鲁迅小说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

[2] 钱理群.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3] 皮细兰.论《伤逝》的手记体形式[J].安徽文学,2008(8).

[4] 樊杨杨.《伤逝》的叙事人称、时序和节奏[J].现代语文,2009(11).

[5] 钱亚玲.论《伤逝》的叙事意蕴[J].常州工学院学报,2007,25(1).

[6] 杜王香,严铮.《伤逝》的心理描写[J].河南大学学报,1985(2).

I210.6

A

孙淑红(1969-),女,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为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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