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乌托邦的建立
——《只争朝夕》的存在主义解读
2011-08-15淮海工学院国际学院江苏连云港222005
张 艳(淮海工学院国际学院,江苏连云港,222005)
新的乌托邦的建立
——《只争朝夕》的存在主义解读
张 艳(淮海工学院国际学院,江苏连云港,222005)
《只争朝夕》涵盖的几个象征性主题与以萨特为代表的存在主义哲学命题有多处暗合。贝娄克服并且超越了现实重压下的悲观态度,反映了他乐观积极的人文信念和对人类超越苦难的信心和希望。
索尔·贝娄;存在主义;萨特
索尔·贝娄是美国当代文坛的重要作家之一,曾获普利策奖和美国全国图书奖,更在1976年因“对当代文化富于人性的理解和精辟的分析”荣膺诺贝尔文学奖。贝娄善于描写现代人的感情和内心世界,虽然他笔下的主人公处在美国文化和犹太文化的双重语境之下,但是这种现代人的生存状态却有着普世意义。这种超越种族、国界的世界性意义体现了贝娄对于全人类普遍命运及生存价值的终极人文关怀。
中篇小说《只争朝夕》出版于1956年,是贝娄的代表作之一。贝娄这部“最精致的小说”向读者再现了主人公威廉·阿德勒一天内回忆自己过去时光的意识流以及他所经历的心理变化。[1]44岁的威廉由于暂时失业来到纽约与父亲相处,希望从父亲那里获得精神安慰和经济资助,却遭到断然拒绝。由于拖欠房租并被已分居的妻子催缴两个孩子的抚养费,威廉把所有积蓄压在经纪人泰姆金医生身上,结果股价大跌,造成他身无分文,被“逼到精神的火山口”。小说以万分绝望的威廉在一个陌生人的葬礼上失声痛哭结尾。
分析贝娄所处的年代背景及个人经历,不难发现存在主义对他的影响。存在主义于20世纪流行于欧美,30年代正式登陆美国,当时美国的知识分子们谈论萨特和加缪已经成为学术圈的时尚。从1948年到1950年,贝娄到法国巴黎游历写作,对存在主义有了更深的理解并开始用自己的方式阐释人存在的意义。通过对文本的细读和分析,不难发现小说的主题思想与存在主义哲学命题有暗合之处,故而以存在主义集大成者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思想来分析此作品,可以加深我们对作品及作者的理解。
一、追寻真实的存在
包括萨特在内的存在主义思想家们虽然各自的思想并不完全等同,可是他们因为一个根本问题而被召入存在主义者大旗之下,这个根本问题就是追寻真实的存在。他们认为,大多数人过的生活并非真实的生活,而是一种未触及真实生活的“伪生活”。对萨特而言,个体只有去除幻想,肩负起人生责任后才能获得真实的生存。
贝娄笔下的主人公们都在荒诞不经和金钱至上的世界里不断寻求自己的身份和存在价值,他们大都经受生活挫败却依然不断地向前追寻自我生存的本质。威廉正是典型代表之一,他虽屡受挫败,身陷困境,但仍不放弃地继续前行,这正体现了他不懈追求真实存在的存在主义姿态。在1976年诺贝尔获奖发表感言中,贝娄将人们的生活分为“虚假的生活”和“真实的生活”。[2]这种划分在文本中是借经纪人泰姆金之口传达的,他认为每个人都有许多灵魂,但主要有两个时刻处于斗争中的灵魂,一个是“虚假灵魂”,即社会的自我;另一个是“真实灵魂”,即真实的自我。显然,贝娄的“虚假的生活”和萨特的伪生活意义相近。那些过着虚假生活的人们在物欲横流、精神荒芜的利己主义世界里只顾追寻外在的物质财富,而舍弃了更加重要的精神和心灵上的东西。威廉便是这样一位被“美国梦”麻痹了大半生的可悲的人物。为了实现美国梦式的物质成功,他不断努力,苦苦追寻,虽然也曾对自己的生活感到困惑和迷惘,可是直到小说末尾处他才意识到美国梦的虚伪性。受到泰姆金真假灵魂之说的影响,在经过死亡的洗礼后,威廉才重新认识了自我,顿悟到了生活意义,也明白了“真实的生活”的含义。对他而言,活着就要直面残酷的现实,从而重新开启了自己真实生活之旅。贝娄塑造的威廉形象有其典型意义,他不仅象征了犹太人的现代生存状态,也是所有现代人的化身。威廉的可贵之处在于抛弃了虚假的灵魂而去追寻真实的灵魂。他揭示并告诫那些思想被“美国梦”糖衣包裹的人们,只有抛弃一味追求物质财富的虚假生活,才能活得更真实、更有意义。
二、荒诞与异化的局外人
存在主义者认为,“人生是痛苦的,世界是荒诞的”。对他们而言,异化和荒诞是全人类的生存状态。具体地说,异化和荒诞指的是个人与他以外的社团之间的精神和情感上的疏离、局外人的一种孤独无助的体验或状态。它是“一种自我分裂的状态,人和自己的真实存在相分离,从而要面对一个异体的自我”。[3]受物质主义价值观的影响,威廉像其他人一样用金钱来定义并衡量自己的成功和存在的价值,可以说他被金钱至上的资本主义社会意识形态异化了,从而沦为被异化和边缘化的人物。
小说伊始,威廉就感觉到:“在格洛里安娜酒店的老人们中,他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他和酒店周围的人们缺乏交流,在那里他觉得自己“不合地方”。不仅和整个社会格格不入,陷入“自我”与“他人”相对立的二元世界里,甚至因为与家人和妻儿缺乏交流,关系日益疏远而感到孤独无助。威廉的妻子因为经济原因拒绝和他离婚,这种只剩金钱关系的夫妻生活使威廉很是懊恼,无法和儿子相处也使他感到难过。威廉的异化更主要体现在父子关系上,在威廉陷入经济困难、无法缴纳房租和妻儿的保险费、炒股输掉最后一笔钱而不得不求助于父亲时,他不仅没有得到父亲物质上的帮助,反而受到冷酷的责备和埋怨。父亲阿德勒医生认为,威廉的无能都是因他的懒惰造成的,他害怕无能的儿子拖累自己的下半辈子,不希望儿女“压在他背上”给他造成负担。正是威廉父亲这种一味地金钱化家庭成员的关系、自私冷漠的态度使得威廉处于极度绝望和崩溃的边缘,几乎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三、“自由选择”的勇士
萨特认为存在首先是一种自由,自由是人的存在本体。他认为,人是自由的,人有选择的权利。人只有自由选择、自我造就、自己承担责任,才是真正存在的人。萨特认为:“人是自由的,不论是碰运气还是对自己自由选择都是一致的,希望就是行动。”[4]贝娄也认为人应该做自己的主人,去实践自己的想法。他曾在1976年的诺贝尔获奖感言中说:“现在的首要问题既不是文学,也不是科学,而是在这个纷繁与杂乱的世界中,人们要做出决定,做出判断,同时将这些判断付诸实践。”[2]
威廉潦倒失意的前半生便是他做出一系列自我选择的过程:更名为汤米·威尔海姆;放弃大学学业去好莱坞发展;决定不娶他的妻子却仍然娶了她;辞掉前途大好的工作选择一切重新开始;不与谭普金医生共同投资股市却仍然签下了授权书等等,这都是威廉的自我选择,而这都是威廉决定要摆脱过去的束缚和父亲的影响去实现自我价值,获得成功付出的努力。遗憾的是,这些努力在物质主义包裹的“美国梦”的诱惑下注定会化为泡影,威廉也为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也印证了萨特之言——绝望是人类面对自由的态度。可贵的是威廉没有倒下,在文本末处,他像一位勇士肩负起了失败的后果,他的过去、邻人、周围、死亡都未能构成对他自由的限制,威廉最终顿悟了生存的意义,也找回了生存的希望。这点也正好体现了存在主义的处世哲学,即在遇到生存的危机时,个体必须按照自己的意志进行选择,最后以自己的方式解决危机,超越荒诞的外界,实现人生价值,创造自己的本质。法国另一位存在主义大师加谬曾说过:“我反抗,故我在。”既然世界是荒缪的,人类要存在,就必须与荒谬进行反抗,做出自由选择,以对抗存在的荒诞。威廉最终能够正视荒诞的现实,选择以积极的姿态重新面对生活,进而在异化的条件下保持了他的纯真本性和人性的自由发展。这正是小说的主题之一,贝娄也以此体现了自己对荒诞异化的环境下的现代人处境的无限人文关怀,克服并且超越了现实重压下的悲观态度,看到人类生存的希望空间,反映了他积极乐观的一面。
四、直面死亡
在笛卡儿理性主义哲学范畴内,死亡和生命是二元对立的,死亡是第二位的、是从属的,生命是第一位的、是才值得颂扬值得珍视的,死亡被当作恐惧的话题而被回避。但存在主义哲学家却赋予死亡全新的意义,体现了其反理性的特点。“记住死”就是他们赠给人们的格言。他们认为存在者也就是人的存在性不是趋向永恒,而是趋向虚无和灭亡的。这样,存在主义便颠覆了生命的中心主题地位,而死亡成了人们要直面的问题。在存在主义哲学看来,同死亡进行抗争是毫无意义的,只能带来痛苦。正确的方式是领会死,先行到死中去。在小说末尾处,当威廉茫然无措地被人流卷入殡仪馆后,面对着躺在棺材中陌生的死者,威廉触景生情,泪流满面,感悟自己的命运,想到父亲、孩子、妻子、情人以及死亡。或许威廉也看到全人类的生存现状,这次“死的洗礼”使得他的压抑得以宣泄,心灵得以净化,并进而顿悟到了自己的人生命运和生存意义。贝娄笔下威廉在这特殊的一天获得顿悟有其隐含意义,因为这一天隐喻着犹太教中的赎罪日,它象征着威廉得以凤凰涅槃,得到新生。萨特曾说:“是懦夫把自己变成懦夫,是英雄把自己变成英雄;而且这种可能性是永远存在的,即懦夫可以振作起来,不再成为懦夫,而英雄也可以不再成为英雄。要紧的是整个承担责任,而不是通过某一特殊或者某一特殊行动就作为你整个承担责任。”[5]威廉淹没在人群中沉浸于忘我痛哭的这一场景便象征了威廉和代表“他者”的社区建立了联系,回到了父亲的身边,摆脱了困扰自己的生存问题,他在精神上完成了一次存在主义式的超越,成为了生活的“英雄”。
存在主义虽然对贝娄产生了一定影响,《只争朝夕》也体现出贝娄的一些存在主义思想,但值得关注的是贝娄在某些方面超越了存在主义的消极方面。他克服并超越了存在主义的“存在”就等于“不存在”的悲观主义的结论,小说的结尾充满了乐观和希望:威廉顿悟人生,选择重归社会,一切重新开始。这正体现了他努力抗争的乐观情绪,而不是自我放弃的颓唐衰败,俨然成了加缪笔下一位活脱脱的“西叙福斯”式的生活勇士。这反映出贝娄乐观积极的人文信念和他对人类超越苦难的信心和美好愿望以及他对现代人乌托邦式的美好生存的期冀。就像有人对他的评价一样,“他的作品似乎在告诉我们,只要在灰暗的现实中,有一点人性的亮光,人类就不会也不应绝望”。[6]
[1] Clayon,John Jacob.Saul Bellow:In defense of Man[M].Bloomington;Lond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79:302.
[2] Bellow,Saul.Nobel Lecture[EB/OL].Http://nobelprize.org/nobel_prizes/literature/laureates/1976/bellow-lecture.html.
[3] Akram,Tanweer.EssaysonExistentialism[EB/OL].http://www.-ameri.com/csw/exist/Sartre.html#comment.
[4] 今道信友.存在主义美学[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66.
[5] 萨特.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M].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20.
[6] 李公昭.20世纪美国文学导论[M].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2000:226.
Construction of a New Utopia——An Existentialist Interpretation of Seize the Day
ZHANG Yan
Several existentialism philosophy propositions in Seize the Day nicely coincide with those of existentialism philosophy represented by Sartre.Bellow overcomes and transcends the pessimistic attitudes under the pressure of reality,which shows Bellow's optimistic and positive humanistic beliefs and his confidence and wish towards human beings'overcoming existential distress.
Saul Bellow;existentialism;Sartre
I712.074
A
张艳(1979-),女,讲师,研究方向为美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