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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因论视域下《圣经》的汉译及其在汉语言文学中的影响

2011-08-15谢柯

重庆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 2011年11期
关键词:汉译官话模因

谢柯

(重庆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重庆 402160)

模因论视域下《圣经》的汉译及其在汉语言文学中的影响

谢柯

(重庆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重庆 402160)

从模因论的全新视角分析《圣经》的汉译及其模因的传播机制,并就《圣经》译著对中国文化的影响进行重新审视,发现《圣经》译著的精神模因和形式模因在中国文化中都有明显的传播痕迹,为揭示《圣经》模因现象的真实存在提供了确凿的证据。可以从全新的视角清晰地看到作为翻译文学的汉译《圣经》在推动中国文化进化的进程中所起的作用。

圣经;模因;传播;文化进化

一、引言

基督教传入中国的最早可信史证为明熹宗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长安出土的一块“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大秦”是中国古代对罗马的称谓)。据该碑记载:景教(基督教早期派别聂斯脱利派,Nestorians)传教士阿罗本(Rabban Olopen)于唐贞观九年(公元635年)到达长安[1]389。由此可见,基督教有史可考的入华历史已接近一千四百年。长达近一千四百年的《圣经》译介史就是一部活生生的《圣经》对中国社会的影响史,无论是对中国民众的思想、现代文学的发展,还是语言的发展,《圣经》的影响痕迹都清晰可见。“我们经常谈到外国文学的影响,但是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外国文学的直接影响,……无论是歌德、拜伦、雪莱,或是巴尔扎克、福楼拜、雨果,或是普希金、果戈里、屠格涅夫、托尔斯泰,他们之所以能对中国文学产生较大的影响,他们之所以能在广大中国读者的心目中占据重要的地位,主要地、而且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完全是由于他们作品的译本。”[2]243中文《圣经》是“影响中国近代社会的一百种译作”之一[3]26-40,由于汉译《圣经》的重要性,《圣经》的相关问题一直是国内学者研究的热点之一。本文将模因论引入《圣经》研究,以全新的理论视角重新审视《圣经》的汉译及其在中国的传播和影响,旨在为大家提供一个认识中文《圣经》较大影响的新途径。

二、模因论视角下的《圣经》汉译及其模因的传播机制

模因这个概念最先是由牛津大学教授Richard Dawkins(理查德·道金斯)在其著作The Selfish Gene[4]中提出来的。他在该书的最后一章引入了与基因相对应的模因概念,把模因定义为“文化传播的单位,或模仿的单位”,模因通过模仿和复制在人的大脑之间相互传染而进行传播[5]72-76。这门学科将小至一个词语、一个动作、一个理念,大至文化,都看作一个个模因单位,或模因复合体(memeplexes)。具体说来,它可以是曲调旋律、想法思潮、时髦用语、时尚服饰、搭屋建房、器具制造等的模式[6]206,也可以是科学理论、宗教信仰、决策程序、惩罚模式、客套常规等等。简而言之,任何想法、说法和做法都有可能成为模因。现实生活中的模因现象可以说比比皆是,当看到某种现象出现并得到传播时,我们能够认为那是模因作用的结果[7]54-55。翻译的过程就是模因跨文化传播的过程,因此《圣经》的翻译过程就是《圣经》模因的跨文化传播过程,中文《圣经》在中国的传播和影响本质上就是《圣经》模因的传播及其结果。原著《圣经》就是一个模因库(meme pool),此模因库里包含了各式各样的模因或模因复合体(相互结合在一起而能够同时被复制的一组模因),如《圣经》里的字、词、句、人物、故事、诗歌、意象、理念、话语方式、艺术手法以及作者的理念和所处的文化等。在众多模因和模因复合体中,表现《圣经》主题、体现其所宣扬理念的语言和精神以及区别于其他文学作品的差异性特质属于核心模因,其余的属于附属模因。译者面对原著《圣经》并受到其感染,对处于“遗传阶段”(未经阅读的原著)的《圣经》模因进行解码,解码成功后译者便成为宿主(host),然后译者用汉语对原著《圣经》模因库里的模因和模因复合体进行重新编码,为其更换新载体,进而构建一个新“遗传阶段”,接下来中国大众接触到汉译本《圣经》,某些模因便复制到他们脑中并予以传播。Francis Heylighen指出模因复制须经过四个阶段[8-9]:1)同化(Assimilation),2)记忆(Retention),3)表达(Expression),4)传播(Transmission)。中国大众亦即是新的宿主受到感染,然后理解并接受汉译《圣经》模因(即同化阶段);通过解码汉语《圣经》模因库里的模因和模因复合体,《圣经》模因在中国大众头脑里留存(即记忆阶段);新的宿主即中国大众通过一定的可感知形式将储存于自己头脑中的《圣经》模因表现出来,如话语、动作、服饰、文学作品等形式(即传播阶段);表达呈现为可感知的有形载体或媒体,新宿主通过解读还原或许已经“变形”的模因而实现传播(即传播阶段)。以上分析便是原著《圣经》通过汉译进行传播的机制。

三、汉语言文学中的《圣经》模因现象

(一)《圣经》汉译历时线索

通过梳理分析,按照译本语言以及行文特征,《圣经》的汉译可以粗略划分为三大阶段:1)以古代景教本为纲的时期(大约公元635年 -1730年),2)“深、浅文理本”至“官话本”过渡期(大约公元1733年-1807年),3)以马礼逊译本及《官话和合本圣经》为纲的时期(大约公元1814年-现当代)。在这三个阶段,《圣经》模因库中的各种模因和模因复合体通过不同时期的不同汉译本得以不同程度的传播,在当时中国社会的很多方面都有模因传播的印记,不同时期中国语言、文学的转型与发展就是《圣经》模因传播的结果。下文将选取“景教本”《圣经》及以其为纲的译本时期和《官话和合本圣经》及以其为纲的译本时期两个片段,从模因论视角考察《圣经》模因的传播及其《圣经》模因在中国语言、文学中的体现,进而认识《圣经》模因在中国文化进化过程中的作用。

(二)“景教本”《圣经》及以其为纲的译本时期的模因现象

Dawkins认为模因有以下三个特征[4]:1)复制信度(copying-fidelity),2)多产性(fecundity)。3)复制周期(longevity)。据前论述可知,“景教本”《圣经》无论在词汇层面,还是在句法、文体层面都以归化译法为主,因此“景教本”《圣经》模因的复制信度就较差,再经过后来译本的多次复制,其异质模因便会严重“走样”,越来越不容易辨识。由此可知,由于历史缘故,“景教本”《圣经》在时停时兴的历史变故影响下,其复制速度必然会受到影响,由于在“在《圣经》汉译方面几乎没留下什么史料”[10]302,其复制模式存在的时间就受到严重影响,因而其复制周期也比较短。由于“景教本”《圣经》模因的复制三个特征都不显著,因此其模因在当时中国的传播必然不顺畅,其影响也必然减小。《圣经》模因库包含两个子模因库,分别是《圣经》文学精神模因库和形式模因库。精神模因库主要包含以下模因或模因复合体:观念模因、内容模因、隐喻模因、情节模因、意象模因等。精神模因主要反映《圣经》的内在特质,常常以无形的方式存在;形式模因库里的模因或模因复合体主要是以有形的方式存在,主要体现在语言和文体层面,如语汇模因、句法模因、素材模因、典故模因、话语方式模因等。由于“景教本”《圣经》模因的复制和模仿存在诸多前天缺陷,因此其在当时中国的传播就受到了很大阻碍,因而对当时中国的语言与文化影响就微乎其微。

(三)《官话和合本圣经》及以其为纲的译本时期的模因现象

由于《官话和合本圣经》是采取异化翻译手法的结晶,其异质模因在很大程度上得到释放。异化译法是模因的复制信度得到保证,由于《官话和合本圣经》译本的出现正处于当时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开端,当时的有识之士对于吸取西方有益思想改变当时中国现状,推动中国新文化和新文学的发展极为渴求,因此《官话和合本圣经》的传播范围迅速扩大,其模因复制的速度得到空前提高,其模因复制的多产性得以实现。随着《官话和合本圣经》模因传播范围的扩展,其模因对中国社会的影响也逐渐加深。特别是形式模因库中的语汇模因更进入到普通大众的日常语言系统,影响了中国大众的语言使用,一些有竞争力的语汇模因甚至被收进《现代汉语词典》或《辞海》,成为现代汉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精神模因库中的不少模因,如意象模因、意义模因、隐喻模因,以及形式模因库中的其他模因,如素材、话语方式模因,都不同程度地复制到了中国文化之中,不少的模因更以有形的方式存在于中国作家的作品之中;随着当代大众传媒,如纸质媒介和电子媒介(如网络)的飞速发展,不少模因也以有形的方式存在于报纸、杂志、书记和电子语料之中,因而模因的存在时间也变长,复制周期的变长对模因的传播更为有利,对中国文化的影响也就更深广。现在,我们可以找到很多《官话和合本圣经》模因在中国传播和发挥较大影响的有力证据。《官话和合本圣经》中的很多语汇模因进入现代汉语系统并被收入《现代汉语词典》和《辞海》,如:天堂、地狱、天使、禁果、祈祷、圣诞、忏悔、洗礼、救赎、先知、福音、复活、撒旦、上帝、亚当、夏娃、伊甸园、十字架、象牙塔、巴别塔、双刃剑、替罪羊、挪亚方舟、三位一体、犹大之吻、以眼还眼、最后的晚餐、最后的审判、旧瓶装新酒、不劳者不得食、披着羊皮的狼等。这些语汇模因的传播在当代语言使用中也能清晰辨识:

天堂:

一年了,你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一年了。你在天堂还好吗?(彭城晚报2008-12-07 A10版)

杭州湾商厦 购物者天堂 (大兴安岭日报2008-12-07 9版)

祈祷:

该剧用超现实及富有哲理的表现手法为汶川大地震的死者祈祷,为生者祝福。(京华时报2008-11-19 A31版)

经典名著《红楼梦》在国内可谓家喻户晓,可它流传到国外之后却成了另外一番面貌:刘姥姥成了基督徒,贾政领着一家人做祈祷,……(常熟日报2008-11-24 A4版)

救赎:

国青“救赎之旅”亚青赛力争进四强(武汉晚报2008-10-30 25版)

争夺定价权,东莞企业自我救赎(潇湘晨报2008-11-27 C04版)

替罪羊:

经理撞死人叫来“替罪羊”替罪司机被判六个月(牛城晚报2008-10-16 A12版)

一些车主莫名其妙收到违章罚单;交通肇事后,真车主却当了替罪羊……(辽西商报2008-10-21 A2版)

《官话和合本圣经》对中国现代文学具有较大影响,其影响直接体现在了中国很多现代作家和文学理论家身上,如鲁迅、郭沫若、徐志摩、巴金、老舍、茅盾、沈从文、冰心等。其中郭沫若、巴金、徐志摩等多次在文章中表示,自己在思想意识上或文学的语言观上曾受过或正受着《圣经》和圣经文学的牵引[1]403-432。对这些作家和文学理论家影响较大的模因主要是意象、观念、内容等精神模因和语言、文体、话语方式等形式模因。

我们可以在其中一些作家或文学理论家的作品中清晰地看到《官话和合本圣经》各种形态的模因。在郭沫若新诗《女神之再生》中可以看到“旧皮囊装新酒”的《圣经》典故模因:“姊妹们!新造的葡萄酒浆,不能盛在那旧了的皮囊[11]5”。1942年,茅盾主要取材于《新约》四福音书耶稣传道、受难的故事写成了《耶稣之死》;根据《旧约·士师记》第14-16章以色列大力士参孙的故事写成了《参孙的复仇》。这些《圣经》模因在茅盾作品中的直接体现能够很好地证明《圣经》模因的传播。基督教精神模因在许多现代作家中的传播可以从他们的作品中找到有力证据。老舍的《黑白李》中的黑李读了《四福音书》之后,“总是劝人为别人牺牲”,鲜明地体现了基督的舍己牺牲精神。

由于许多作家熟读并认真研习了官话《圣经》,进而影响到他们的话语方式甚至文学思维方式,不知不觉在文学创作中掺进《圣经》句式成为他们个人话语方式的重要构成因素。如鲁迅在一篇早期文章中写道:“有谁将我们引出旷野?我们的家园失去了,国家被毁灭了,但我们没有面对世界和子孙唱最后一首歌的耶利米。”[12]106此处体现了《圣经》中两个人名典故模因:率领以色列民族摆脱埃及统治、走出旷野的民族英雄摩西(Moses)和忧国忧民、为以色列民族奔走哀告的先知耶利米(Jeremiah)。从鲁迅的话语方式可以看出耶利米式呼号模因对他的影响。另外,新文学中的赞美体、祈祷体等新抒情体,也是《圣经》文体模因传播后的结果,沈从文模仿《雅歌》而开创的“牧歌体”就是其代表。此外,新文学代表人物之一的叶圣陶在居川时期创作的不少旧体诗也留有圣经模因的痕迹[13]37-38。综上,从模因论的全新视角我们可以对《圣经》汉译、传播及影响进行新的阐释,为更好理解《圣经》在中国的传播和影响提供了一条富有成效的解释新途径。

四、结语

Susan Blackmore(苏珊·布莱克摩尔)在其The Meme Machine(《模因机器》)一书中指出模因之间相互竞争着,自私地、不顾一切地要进入到另一个人的大脑、另一本书、另一个对象之中,这最终决定了我们的文化以及我们的心理结构[14]。中国文化目前的现状和人们的思维结构是经过文化进化后的产物,模因论作为解释文化进化规律的新理论具有较强的解释力,给人们提供了一个全新而有效的视角来认识文化的进化[15]。不仅如此,模因理论的应用性还很强,它可以帮助人们预防、消除、尊重和理解异文化中存在的不对应或不存在的空缺现象,从而在与不同国家和不同文化的合作交流中取得最佳的效果[16]104。本文通过模因论的崭新视角以历时和共时相结合的方式来审视《圣经》模因进入中国文化系统的机制,并在汉语语言和文学作品中找到了模因传播的证据,通过对《圣经》模因在汉语语言文学中“显形”的考证,能让人们从全新的视角认识到《圣经》对中国文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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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Memetics is a new theory that interprets cultural evolution,which originates in western countries,and it is obtaining greater and greater development.The paper analyzes the English-Chinese translation of Bible and thepropagation mechanism of the memes and re-surveys the influence of Bible translation on Chinese culture from the brand-new perspective of memetics.Through sorting out and analyzing a large quantity of vocabulary used in Chinese context and some important modern Chinese literary work,it shows that spirit meme and form meme of Bible translation can be found in these material.In addition,by studying and analyzing abundant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material,it offers certain proof for proving the existence of Bible meme phenomenon.Meanwhile,people can clearly see the influence of Bible translation as translated literature on the process of promoting Chinese cultural evolution from a brand-new angle.

Key words:Bible;meme;transition;cultural evolution

Translation of Bible from Perspective of Memetics and Its Influence in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XIE Ke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Chongqing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s,Yongchuan 402160,China)

H315.9

A

1674-8425(2011)11-0105-05

2011-05-26

谢柯(1980—),男,四川成都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

(责任编辑 范义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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