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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的忧思:生态小说的审美维度与价值范畴

2011-08-15

大连大学学报 2011年5期
关键词:人类小说生态

隋 丽

(辽宁大学 文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6)

绿色的忧思:生态小说的审美维度与价值范畴

隋 丽

(辽宁大学 文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6)

生态小说作为一种虚构文体的表达,形成了具有生态思想与理念的审美维度和价值范畴,主要表现为自然取向、末世情绪与生态理想;新乡土叙事与空间意象;城乡伦理价值的冲突与迷失;超越种际的道德关怀。

生态小说;审美维度;价值范畴

生态文学是一个被命名和被建构的概念,它的意义所指更多的是理念层面,而非技术层面,作为一种虚构文体的文学表达,生态小说积极参与了关于生态危机、生态文化等现实问题的文学生产与传播,呈现出了独特的艺术风貌,形成了具有生态思想与理念的审美维度与价值范畴。

20世纪90年代以后,中国的生态文学进入了一个繁荣时期。一些生态小说相继问世,从格局上打破了报告文学、诗歌、散文单一的局面,促进了中国生态文学的繁荣。如陈应松《豹子最后的舞蹈》、《松鸦为什么鸣叫》、《狂犬事件》、《木材采购员的女儿》等作品,郭雪波的《沙狐》、《雪狼》等。进入新世纪,一批较有影响的小说为生态文学赢得了更大的荣誉,这些作品更具深度,在艺术表现上也更加纯熟。贾平凹的《怀念狼》、姜戎的《狼图腾》、陈应松的《太平狗》、罗伟章的《狗的一九三二》、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孙惠芬的《吉宽的马车》以及张炜的《刺猬歌》、贾平凹的《高兴》、赵本夫的《无土时代》等新作的问世,将生态文学创作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生态小说在创作上逐渐呈现出了独特的艺术个性。

一、自然取向、末世情绪与生态理想

中国生态小说的创作体现了自然取向的价值观,但叙事性小说和写实性的自然写作不同,它的蕴含更为广泛而深刻,在批判人类工业文明、批判人类对自然破坏以及对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关系的哲学思考中,生态小说有着其他文体的生态创作所不可比拟的优势。但是目前中国生态小说创作还在很大程度上属于自发的一种创作局面,很难界定某个作家就是生态写作,因为生态主义思想可能会在某个时期、某些作品中表现得很集中,而在其他时期、其他作品中则不作为创作的主旨。因而在分析中国的生态小说时,只能就作品进行分析。当然,在这其中,也有像张炜、张承志、陈应松等生态文学创作比较集中的作家,此外,也有像贾平凹、陈建功、姜戎、乌热尔图、刘庆邦、迟子建等创作的部分生态意识鲜明的作品。

在这些生态小说中,对自然及自然生命的尊崇及敬畏,对自然和自然生命备受摧残而表现出的愤慨构成了这些作品的情感基调,透过表层的对生态问题的介入,这些小说深刻反思了工业文明所造成的精神和生态的双重危机和困境,进而深刻反思了人类与自然的关系。生态小说旨在构建一种理想化的生态审美境界,刻画理想化的生态人格美。这是生态审美的终极境界,也是生态小说追求的审美旨趣。当然,这种生态理想是虚幻的,不切实际的,带有浓厚的乌托邦色彩的。因而,生态小说往往采用寓言式的叙事策略,比如贾平凹的《怀念狼》,张炜的《九月寓言》、《刺猬歌》,以虚幻的方式描绘了天人合一的理想。尽管在表现现实的力度上有所削弱,但是艺术审美价值却大大提高了。在人物的性格塑造上也带有强烈的理想化和浪漫主义色彩,《怀念狼》中的老道士的道德境界远远超越了普通人。还有一类生态小说,在叙述上相对平实,但是却容易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举世皆浊我独清,世人皆醉我独醒。现实生态问题的复杂性是可想而知的,它不可能凭借某个人的力量而完全改变,个人的力量对抗整个人类社会的积习,其力量微乎其微。生态理想的实现同样是一个虚幻的梦,像《柏慧》中的“我”一样,世外桃源般的葡萄园终究要被残酷的社会现实所吞没,“我”依旧无处可逃。

生态危机最终将导致地球的失衡,直接威胁人类的生存,这种共识早已成为全人类对待生态问题的思想基础。

在反思人对自然态度的同时,对人类自身文明的剖析,使人类对生态危机的发生根源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美国前副总统戈尔在《濒临失衡的地球》中悲观地预言,“人类文明的大厦变得越来越复杂,几乎达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但是,它变得越精致,我们越发地感到距离自身赖以生存的地下根基越远。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类的文明确实已经远离其自然界的根基,变成一个由人设计、受人控制的人造世界,而人类的这一创造则源于我们人类自身自发的,但常常是夜郎自大式的幻想。”人类还没有从这种夜郎自大中警醒,作家作为一个先知先觉者,难免被悲观主义和恐惧意识所笼罩。生态小说中充满了末世情绪,展示了生态环境被破坏和人的精神生态被异化的现实。在小说中这种末世的意象已经远远超越了现实的残酷,带有虚幻甚至荒诞、夸张的意味,但这却使它的艺术批判更加有力,给人更为广阔的审美空间。《怀念狼》中人狼大战的场面,迟子建的《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中那个笼罩着神秘气息的人间地狱般的小镇,阎连科的《年月日》中千古旱天的描绘,无不是危机重重的现实世界的文本写照。

所有的末世意象都和以技术为核心的都市有关,对自然的向往与对都市的批判是生态小说叙事的两个向度,在这些叙事中都市是藏污纳垢之所,是自然的对立面,这里不仅环境恶劣,而且人心险恶,是纵欲者的天堂,它代表人的退化、精神的陷落。“与其废于都,不如归于田。”贾平凹在《废都》中提出了回归自然的生态理想,归于田是拯救人类精神迷失的最终选择。

二、新乡土叙事与空间意象

在生态小说的视野中,新乡土叙事是一个重要的构成,它具有鲜明的生态意识,是当下生态危机现实的文学反映,同时也是反思和探索新的历史时期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乡村与城市关系的文本世界。从具体内容上来说,20世纪90年代至新世纪初期出现的新乡土文学,记录了在时代的变迁中,传统与现代,乡村与城市的碰撞、纠葛和交融的历史进程。这种新乡土文学同样也是历史的反映。孙惠芬的《歇马山庄的两个女人》、《吉宽的马车》,张炜的《刺猬歌》、荆永鸣的《北京候鸟》、迟子建的《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刘庆邦的《红煤》、陈应松的《太平狗》以及赵本夫的《无土时代》等作品所描写的就是这样特殊的边缘群体在城市底层的挣扎、困惑和迷失。

乡村田园的梦幻与诗意不仅是中国古代文人骚客的向往与追求,也是中国现代文学最后的精神家园,无论是失意还是彷徨,乡村田园始终作为一种精神寄托以纯美之地的形象供文人们膜拜和祭奠,即使在鲁迅的批判反思中同样也有着关于乡村的美好记忆与想象。诗意地栖居于和谐宁静的田园之中也是生态文学的理想境界。因而,无论是何种形态的文字中,乡村总是和温暖的记忆、自然的气息联系在一起的,是倦怠的生命最终的归宿。可以说,从古代到现代的中国乡村作为一种审美想象,它的内涵基本上没有太大的改变。然而,这种前原始状态的理想家园最终还是禁不住现代化进程的大面积侵蚀,传统生存秩序中的自然生态、精神生态连同社会生态与现代文明遭遇之后,发生了激烈的碰撞,并产生了变异,面目全非。这是当下生态小说的另一个重要特征。在新乡土叙事中着重突出了生态空间意象的建构,以表现生态问题在不同空间中的演变和反映。

在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中,农村始终处于最底层,始终遮蔽在现代化的边缘,它除了提供原材料和低廉的劳动力之外,似乎已远离现代化的视野。

低廉的成本及价值本身也造成了农村经济长期的停滞不前。对于城市来说,中国的城市化浪潮带来的不仅是城市的崛起以及GDP的增长,它更在文化领域提供了丰富的诱人的城市想象,那是财富、机遇和金钱的象征,是淘金梦,是改变身份与命运的终南捷径。

与城市的日益繁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乡村的日益衰落和贫瘠。中国城乡的二元对立和贫富差距带给农村的不仅是生活水平上的落差,更是精神和文化上的落差。90年代中期以后开始的大规模的打工潮就是落差之中的时代之潮,它的迅疾和猛烈使城市和乡村都发生了剧烈的震颤,当然,震颤的不仅仅是城市和乡村本身,还有那些游移在城乡之间的伦理、文化等非物质形式的东西。在新乡土小说中,农民工这个特殊的群体大批地从农村出走,不仅剥离了人与土地相连的纽带,也使农村的田野、村庄失去了生机与活力,变得空旷而荒芜。在孙惠芬的《歇马山庄的两个女人》、《吉宽的马车》中,我们看到只剩下女人、老人和孩子的农村。土地上长出的庄稼不值钱,土地在农民眼中也一文不值,在《吉宽的马车》中,当失魂落魄的吉宽往地里运碱泥肥料时,周围的人都嘲笑他,这年头谁还对土地那么上心啊。当在城市摸爬滚打小有成绩的吉宽回到家乡时,田野和土地已经不再属于他了,至少在精神上他已经背叛了乡土。空旷的乡村里妇女们苦守着土地,眼神空洞地等待男人们的归来。于是这里有了女人和女人的惺惺相惜,有了歇马山庄两个女人的故事,有了当年吉宽这个懒汉被女人们众星捧月般的快乐时光。然而,没有了男人的乡村、没有了男人的土地注定不可能繁盛,乡村的表象是喧闹的,然而那下面是寂寞和空虚的暗流。四嫂和村长刘大头偷情、二嫂和吉宽的暧昧,乡村伦理秩序也在空旷之中动摇。吉宽们在离开农村时“头也不回兴冲冲往前走的样子,活脱就是一只向着火光飞去的蛾子”(《吉宽的马车》)。他们出走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让日子过得好一点,但深层的原因却是对现代文明的渴望和冲动。乡村被吉宽们抛弃在身后,这种背弃,本身似乎和现代化对自然的疏离形成一种必然的呼应。抛弃了乡村,意味着与乡村密切相连的农业文明的失落,意味着田园牧歌梦想的破灭。吉宽们飞蛾扑火般地涌向城市,那里真的是他们的乐土吗?

关于城市的种种美好想象终归只是一个虚无的梦。对于打工者而言,城市远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亲切,城市的繁华、舒适不属于他们。他们是这个城市的候鸟,随着季节迁徙,在城市和乡村之间往返徘徊,始终找不到自己的根。城市的想象和发财的美梦很快被无情的现实击碎。于是吉宽们慢慢发现了城市的肮脏本质。吉宽憎恨城市,在他眼中,“城市的空气是混浊的,很少能看到晴朗的天,城市的马路是混乱的,很少有清洁的时候,城市的高楼就像宁静和汪小薇的眼睛,高傲又冷漠,很少露出和蔼的笑”(《吉宽的马车》)。

三、城乡伦理价值的冲突与迷失

新乡土文学展现了一个动荡和变化中的城乡社会价值、伦理、文化、精神所遭遇的冲击和困惑。农村打工者涌向城市,城市的和外来价值观渗透进农村,农村原先所固守的传统伦理道德观发生了巨变。这种冲突和迷失是人类对乡土的背叛与疏离,是生态小说中普遍存在的价值维度。

在新乡土文学中,面对动荡的社会变革,一方面是对城乡碰撞的价值观的迷茫,一方面是坚定的毫不妥协地对传统价值观的固守。这两种创作倾向构成了新乡土文学不同的创作立场和价值取向。当然这两种倾向也并非是泾渭分明的,在前者的迷茫中,很多也隐含着对旧有的传统文明的缅怀。

以陈应松和迟子建为代表的是坚守着传统道德的价值立场,对乡土文化怀有近乎神圣的亲近感。在他们笔下,城市和乡村是对立的,正如人类与自然的对立一样,他们对城市是排斥的,对乡村表现出明显的偏爱。比如在陈应松的笔下,城市和神农架是一组对立,“城市里充斥着无名的仇恨,挤满了随时降临的死亡,奔流着忐忑,张开着生存的陷阱,让人茫然无措。”而神农架的山野、森林、大地是主人公和他的太平狗疼痛中最温暖的回忆。与血腥和杀戮的城市相对立,作者满怀深情地抒发了对大地的情感、对神农架的热爱。

城市与乡村的阶级对立也体现在对动物的道德关怀之中,作者不仅对人类野蛮的杀戮行为予以谴责,甚至在不自觉的描写中,将动物也纳入人类的阶级视角中。在《太平狗》中作者将狗区分为城市犬和乡犬,认为城市狗沾染了城市的恶习,懦弱、自私、窝里斗,作者借太平的目光表达对它们的嘲笑。而神农架的狗“有无边的神力,因为它是在深厚的石头上长大的,生命与山冈和森林一样古老顽强,这是它故乡的大地赐给它的神奇力量。”[1]

孙惠芬、赵本夫、荆永鸣等的创作重点则是集中在对城乡文明冲撞之中新的价值观和伦理观的揭示,尽管从文字之中我们仍然可以感受到对失去的传统文化和道德的留恋,但是他们所直面的是现实的残酷。在孙惠芬的《吉宽的马车》中,许妹娜要嫁给小老板的消息极大地刺激了村里的人,她成了村里人艳羡的榜样,尽管小老板曾经坐牢的劣迹已经败露,可这并未减弱乡亲们对他的崇拜,道德的尺度已经让位于金钱了。金钱至上的观念左右着村里的人,这也是男人们进城打工的一个最主要的动力。黑牡丹选择皮肉生意,与其说是生活所迫,不如说是道德尺度的失衡,当她为了巴结权贵,甘心把女儿的初夜当成礼物送给权贵,这种行为已经远远悖于传统的人伦纲常。

价值的迷失,是乡村人精神世界荒芜的一个表征。如果说土地的空置使人远离了大自然的怀抱,伦理道德价值的迷失则是人的精神世界物化的结果,这是人与土地疏离的必然。背弃了土地的吉宽们还乡之后,尽管土地依然是那块土地,天空依然是那片天空,但是他们不可能再属于这片土地和天空了。在城市和乡村之间,他们注定是漂泊无根的群体。他们的焦虑和生存状态也代表了时下社会底层普遍的生存样态。可以说新世纪新乡土小说是现代社会生态危机的极端体现和典型范式,自然乡土的危机、人性道德的失落、精神的危机、社会生态的危机,无不隐现其中。

四、超越种际的道德关怀

超越种际的道德关怀是生态文学创作的重要审美特征,即在生态文学中,道德关怀的对象超越了人类这一种际界限,并扩展至人类之外的其他生命个体和生命共同体。

公正是伦理学的基本范畴,在生物中心论的生态伦理中,种际公正是生态思想的重要观点。中国的生态文学中,对种际公正的追求,构成了生态文学的一个基本的道德取向,也是其生态伦理观的重要体现。

道德关怀是人类在发展过程中形成的人与人之间的伦理价值观,而这些伦理价值观从来都是框定在人类自身的领域之中。并且长期以来,其他自然生命只是作为人类存在的工具和附属,从未获得过道德的权力。在人类与自然的对立的历史进程中,人类向来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万物,对人类之外的其他生命,包括动物、植物、微生物没有重视过,在人类的眼中,他们不过是人存在的工具,为人类无偿提供生存养料的自然存在物。在以往的文学作品中,多是关注人性、人的命运与思想的作品,自然及其存在物,至多是作为背景或精神折射物而存在。人类很少去关注和感知除了人类自身之外的存在物,同时对人类之外的动、植物的天赋价值也缺乏认知。对其他物种的野蛮和冷漠也造成了人类自身情感的荒漠化,人类与大自然更加疏远。可以说,正是对待其他物种的野蛮化和与自然的疏远,导致文明人类“美感丧失以及人种野蛮化”[2],人类也最终受到了自然界的惩罚。

在伦理界首先打破这种界限,赋予自然生命道德权利的是彼得·辛格和汤姆·雷根。在辛格看来“如果一个存在物能够感受苦乐,那么拒绝关心它的苦乐就没有道德上的合理性。不管一个存在物的本性如何,平等的原则都要求我们把它的苦乐看得和其他存在物的苦乐同样(就目前所能做到的初步对比而言)重要。”[3]他认为“凡具有感觉苦乐能力的生物都具有道德权利”,而动物就是这样一种物种,所以“动物具有道德权利”。辛格和雷根都认为动物和人一样具有“天赋价值”和“天赋权利”,动物的权利和人的权利一样不可侵犯。施韦泽说:“从任何角度看,只有敬畏生命的伦理才是完备的,只涉及人对其同类行为的伦理会很深刻和富有活力,但它仍然是不完整的。……通过对所有生物的伦理行为,我们与宇宙建立了一种精神的关系。”[4]在生态伦理中,动物和其他生命体获得了道德的权利,并且这种价值和权利是不可剥夺的。这也是超越了强式的人类中心论传统价值观的生态伦理观的重要内容。

中国生态文学对人类之外的种群的道德关怀主要体现在以动物为主要对象的生态小说中。比如贾平凹的《怀念狼》、陈应松的《太平狗》、《豹子的最后舞蹈》,罗伟章的《狗的一九三二》、姜戎的《藏獒》等,此外这种尊重所有自然生命的伦理意识在生态小说中几乎都有呈现。

人对动物的残暴,是建立在人类中心主义伦理道德观之上的对动物权利的践踏。批判人类对动物的残暴行径是动物生态小说的重要内容。如《太平狗》开篇不久,就以狗的眼光,描绘了人类对动物的凶残行径。

“鸡鸭在以各自的声带拼命嘶嚷着,鱼在跕板上血淋淋地跳跃;活扒鹌鹑的人从鹌鹑的颈子那儿下手,像撕一张纸就把鹌鹑的皮毛给扒下来了,像脱一件羽绒衣,剩下光溜溜的、紫红色的肉;那鹌鹑可怜地还在站着,还能站稳行走,还在叫着,咿耶咿耶……。”[5]在剐狗市场,太平狗目睹着同类是如何在屠刀下被精心杀戮。

这俨然一个人间地狱。太平和它的同类一样,遭受着人类的无情杀戮,太平离开了神农架,来到城市,却仿佛坠入了茫茫大荒之中,不知所措,作者对杀戮的精心描绘是如此细致,不动声色,显然是别有用心的。在人类的血影刀光之中,所有无辜生灵的惨叫似乎都是剜在读者心头的刀子。作者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对动物的同情,对人类的谴责。

作者将对动物的同情与对下层人民,城市中的边缘群体的同情联系在一起,在一个不会尊重动物的城市里,人与人之间同样是如此冷漠,丧失了最起码的人道。人类在杀戮动物的同时,也对自然环境造成肆无忌惮的破坏,他们制造有毒的气体,污染城市,污染人的心灵。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下层民众与动物同病相怜,境遇相似。《太平狗》中程大种进城打工,被城里的姑妈拒之门外,在工地上干着繁重的劳动,却遭受着非人的待遇,甚至连劳动的血汗钱都没有拿到就被赶出了工地。在黑工厂,他又落入了死亡的陷阱,化学黑工厂不仅制造着破坏环境的毒气,而且也为人类自身设下了死亡的伏笔。

对动物的关怀是建立在对所有种群、所有生命的生存观照上。作家首先是建立在对人的生存关注上,《太平狗》以及其他神农架系列小说都是采用底层叙事视角,关注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农民、民工的生存和情感,在这种叙事策略中阶级的对立是贯穿其中的一条主线,在作品中,程大种与姑妈、范家一、包工头、黑工厂的老板、监工、门卫的对立冲突中,凸显着作家的情感立场,就像作家说的那样:“我讨厌城市、富人、有着华丽居所的电影与小说,我认为他们的所有表演都是矫情的。他们的痛苦极不真实,他们神经质、变态、令人恶心。只有农民和小人物的感情才是真实的,他们的痛苦优美无比,幸福催人泪下。他们代表着生活和活着的真理,对这个越来越迷茫和堕落的年代,我只有抓住他们才能有信心地活下去。他们的存在是这个社会尖锐的疼痛,是对我们的警示,是为了开启我们的良知。”[6]同情底层人物,鞭挞城市人和富人的丑恶嘴脸,底层生存状况穷形尽相地一览无余,真实得令人震撼。关注底层与关怀动物交叉融合在一起,成为生态小说审美维度和价值范畴的又一特征。

[1]陈应松.太平狗[A]//陈应松小说[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06:94.

[2][奥地利]康拉德·洛伦茨.人类文明的八大罪孽[M].徐筱春,译.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00:56.

[3][美]辛格.所有的动物都是平等的[J].哲学译丛,1994(5).

[4][法]阿尔贝特·施韦泽.敬畏生命:五十年来的基本论述[M].陈泽环,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93.

[5]陈应松.陈应松小说[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06:67.

[6]陈应松.松鸦为什么鸣叫—陈应松获奖小说精选(后记)[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5:408.

Aesthetic Dimension and Value Category in Ecological Novels

SUILi

(College of Literature,Liaoning University,Shenyang 110036,China)

As a fictional expression,ecological novel form the concept of aesthetic dimensions and value containing the ecological thought,mainly embodied in nature-oriented,feeling of doomsday,ecological ideal, new local narrative and space images,conflict and loss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ethical values,and moral solicitude beyond interspecies.

ecological novels;aesthetic dimension;value category

I206.7

A

1008-2395(2011)05-0075-05

2011-07-10

基金课题:辽宁省教育厅一般项目(w2010199)“作为文化表征的生态传播研究”成果

隋丽(1974-),女,辽宁大学文学院讲师,在读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生态文学、生态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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