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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中国故事学:发现民间故事的现实意义

2011-08-15万建中

大连大学学报 2011年4期
关键词:民间故事童话儿童

万建中

(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5)

20世纪中国故事学:发现民间故事的现实意义

万建中

(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5)

中国现代民间故事学肇始于对民间故事现实意义的发现,或者说,学者们发现了民间故事在现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种种意义,才开始专注于民间故事的搜集与研究。学者们将这一最为“俗”的民间文学形式带入学术殿堂,展开了多重视角的学术审视,从四个方面阐释了民间故事的现实意义。

20世纪;中国故事学;教育;叙事;功能

“五四”时期,民间故事被发现及受到学术关注,主要在于其释放出来的现实意义十分明显。学者们对民间故事的解读和理解成为新文学运动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在现代民间故事学史上,学者们一直谈论着民间故事的生活功能、现实意义和学术价值,并留下了诸多专题性成果。

一、故事和故事学滥觞于教育

德国哲学家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在《讲故事的人》(1936年)一文中说:“民间故事和童话因为曾经是人类的第一位导师,所以直至今日依旧是孩子们的第一位导师。无论何时,民间故事和童话总能给我们提供好的忠告;无论在何种情况,民间故事和童话的忠告都是极有助益的。”[1]在这篇著名文章中,本雅明解释了民间故事教育作用的来源:故事讲述者拥有丰富的生活经验。

故事讲述者大多是当地德高望重者,他们是一群了解本地掌故传说的人。他们同样见多识广,比当地其他人有着更为深刻的社会阅历,在传统的生活道路上行进又在延续传统。他们是深深了解时间的人,是当地历史记忆的代表和讲述者,其行为是在积极延续当地的口头传统,其故事和知识来自于对历史和传统的掌握。讲述的魅力在于将过去与现在联系在一起,通过聆听故事,人们知道了现在的生活是对过去的延续,更加理解当下生活的意义和合理性。

一些民间故事的搜寻和记录者发现,老年人之所以热衷于民间故事的讲述,往往是为了下一代的成长,他们通过故事也只有故事对儿孙进行教化。张其卓曾介绍了满族三位老人的故事讲说活动:“李马氏的母亲在孤独困苦中,养育一儿四女长大成人,民间故事是她抚育和教养子女的最有活力的教科书;佟凤乙的祖父、父亲曾想让他念书深造,因家境贫寒,未能如愿,父母的慈爱竟表现在耐心地为女儿讲述故事;李成明的父亲曾就读于八旗官学,带着希望家业中兴的理想,用故事启迪后辈的心灵,开阔后辈的视野。”[2]民间故事能够被记忆并获得讲述,就在于它是意蕴广博又魅力无穷的生活教科书。“说教”是讲述者讲述的基本动机之一。对此,20世纪的故事学家们都有明确的认识,只是表述的话语存在差异而已。

中国现代故事学的兴起,得益于民族文化运动的感召。“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重要学术取向是“到民间去”。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歌谣学运动蓬勃开展起来。《歌谣》周刊的诞生,标志着一种新的文化思想的崛起。一向被人视为难登大雅之堂的歌谣,在“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夕,闯入了中国最高学府北京大学。1922年12月17日,《歌谣》周刊创刊,成为我国新兴的歌谣学运动的基地和大本营。与此同时,大量的民间故事也从乡土田野汇集到《歌谣》周刊上,现代民间故事学顺理成章地成为歌谣学运动的有机组成部分。

由于民间故事是全世界共享的一种叙事形态,通过比较,当时学者们惊喜地发现,一些著名民间故事类型最早的写定文本出自我们中国,诸如“灰姑娘型”故事、“天鹅处女型”故事等。周作人在《古童话释义》一文里,对唐代段成式《酉阳杂姐·续支诺皋》中的《叶限》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认为这是世界上记录最早的“灰姑娘”(Cinderlla)型故事,指出段成式记录故事注意资料的整体性,其作法是比较科学的。[3]如此,民间故事激发了当时一些学者的民族自豪感,成为他们投入民间故事搜集和研究活动的强大动力之一。

民间故事在当时被关注,首先是因为它在教育方面的作用,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初期《妇女杂志》每期都刊登几则民间故事了。民间故事所蕴含的意义是一目了然的,人们在分享故事快乐的同时,也就领略了故事思想与教化。鲁迅先生最早倡导以民间故事施助教育,1913年2月,他在《教育部编纂处月刊》1卷1期发表《拟播布美术意见书》,强调童话等民间文学与教育之联系:“当立国民文术研究会,以理各地歌谣、俚谚、传说、童话等,详其意谊,辨其特性,又发挥而光大之,并以辅翼教育。”[4]他在《华盖集·这个与那个》中曾引用了《笑林广记》中的一则笑话:“一个知县的寿辰,因为他是子年生,属鼠的,属员们便集资铸了一个金老鼠去作贺礼。知县收受之后,另寻了机会对大众说道:明年又恰巧是贱内的整寿;她比我小一岁,是属牛的。”民间故事成为伟大思想家的绝妙匕首。民间故事就是如此地能够自我说话,无需任何解释,谁都能享受到对知县无情嘲讽与鞭挞的快感。如此直白而又生动的民间文本,岂能不为文人们所广泛关注和利用?

最早提倡研究童话的周作人,他的目的就在于童话对儿童的教育效能。在中国民间故事学发生期,“童话”一词之所以取代了“民间故事”,主要原因在于“童话”一词更能表达当时学者关注民间故事文本的动机——为了儿童的成长,而“民间故事”称谓则缺少针对儿童的主体性指向。那时,童话学融入儿童学之中,学者们从儿童性格、心理、情趣等视域展开童话学研究。周作人1944年在《我的杂学》中追溯了童话学诞生的因缘:“这是我们从儿童学所得来的一点常识,假如说救救孩子,大概都应以此为出发点的。”[5]胡适在《儿童文学的价值》一文中,倡导尽量多地给儿童提供民间故事,他说:“儿童既喜欢,有兴趣能够看的那些童话、神话、故事等等,不妨尽搜罗来给他们看。尽听他们自己去看,用不着教师来教。”[6]1932年,鲁继曾在为陈伯吹的《儿童故事研究》一书所作的序中说:“故事的讲述对于儿童为至高无上的教育。为父母者和为幼稚园及小学教师者,若能将全部教学故事化,则其收效必较现在远超数十百倍了。所以儿童故事的研究实在具有很远大的意义和深切效能。”[7]话学的建立主要是出于儿童教育的需要,人们在儿童教育中、在“救救孩子”的社会呼声中发现了童话,并探讨如何利用童话。

周作人于1906年至1911年留学日本,深受日本儿童学的影响。回国后,立即投身《绍兴县教育会月刊》的主编及儿童教育论文的写作工作,《童话研究》、《童话略论》、《古童话释义》等经典文章,就是在这样一种儿童教育的时代语境中完成的。在《童话略论》开篇“绪言”指出:“童话与儿童教育的关系,近已少少有人论及,顾不揣其本而齐其末,鲜有不误者。”认为童话对儿童的教育作用,表现于三个方面:(1)使各期之儿童保其自然之本相,按程而进。(2)用以长养其想象,使即于繁复,感受之力亦见敏疾,为后日问学之基。(3)能了知人事大概,为将来入世之资,……多识名物,亦有裨诵习也。[8]由于童话的教育作用突出,有的学者甚至称格林童话为“教育童话”。[9]1922年,曹芻发表了一篇介绍英国儿童文学家的文章《一个儿童文学家——玛利亚》,玛利亚依据自己的成长经历,体悟到故事之所以伴随儿童长大,在于每个故事都含有教训,但行文却毫不滞腻教训的目的,在纯粹的叙事中完成了教化。[10]

当时也有人质疑童话对儿童的正面影响,认为在儿童还难以分辨真实与想象之间的界限的时候,向他们灌输精怪魔鬼故事,以及能够张口说话的动物故事,可能导致孩子们异想天开,陷入漫无边际的幻想,进而心身受到戕害。[11]针对此言论,郑振铎和周作人都写了专文回应,指出超现实的幻想正满足了儿童的心理需求,可以激发孩子们的好奇心和展开想象的翅膀。1920年,周作人在《儿童的文学》一文中说:“儿童没有一个不是拜物教的,他相信草木能思想,猫狗能说话,正是当然的事;我们要纠正他,说草木是植物猫狗是动物,不会思想或说话,这事不但没有什么益处,反是有害的,因为这样使他们的生活受了伤了……”[12]稍后,严既澄发表了《神仙在儿童读物上之位置》一文,[13]结合儿童的心理特征,借助进化论的思想,进一步阐发了童话在儿童成长过程中的重要作用。

周作人的《儿童的文学》一文是当时最具影响力的故事学论文之一,其影响一直持续到30年代。30年代初,围绕“选择儿童读物的标准”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讨论。在这次讨论中,有些学者将十年前的《儿童的文学》作为立论的依据。针对周作人所说的提供给儿童“相信草木能思想,猫狗能说话”的故事,“正是当然的事”的观点,一些学者进行了内容比较具体的对话。代表性的成果有吴研因的《致儿童文学社社员讨论儿童读物的一封信——应否用鸟言兽语的故事》、[14]尚仲衣的《再论儿童读物——附答吴研因先生》、[15]吴研因的《读尚仲衣君¡再论儿童读物¿乃知“鸟言兽语”确实不必打破》、[16]陈鹤琴的《“鸟言兽语的读物”应当打破吗》[15]等。讨论的范围实际上远远超出了故事学的领域,而“鸟言兽语”则是地道的民间故事话语。

由于童话与儿童教育直接关联,其所建构的是一个虚幻的超自然的世界,而非现实的自然的世界,是否应该让儿童在这虚幻的超自然的世界遨游,争论一直持续到30年代。1931年4月,上海召开了中华儿童教育社年会,儿童教育专家尚仲衣做了题为《选择儿童读物的标准》的发言,强调“教育者的责任在使儿童对于自然势力及社会现象,有真实的了解和深刻的认识。儿童在第一步与自然接触时,教育者除非另外有充分的理由,不应给儿童以违背自然的材料。”[17]儿童文学家陈伯吹则持相反态度,认为:“儿童们的精神生活是都在这个同样的奇怪时代,他们深信这世界的周围有生命在跳跃,住居着的都是具有美丽的姿态而又很有力量的超人,可以说所有的儿童们都是诗人,……故事供给着想象,是游戏一部分的灵魂。”[7]5-6民间故事给儿童构建了一个神奇的想象的世界,大大强化了他们的想象力。在当时,还有另一场争论,就是谈及中国神话何以“仅存零星者”时,有学者归咎于中国人缺乏想象力,于是引发了争执。如果强迫儿童远离童话,可以肯定就是在扼杀他们的想象力了。

既然童话肩负着儿童教育的神圣使命,那么,一味向儿童灌输虚幻的遥远的童话故事似乎不合时宜。于是,有的学者试图改变传统童话的发展方向,给童话文体注入切近现实的新鲜血液,创立了“新兴童话”的概念。1933年,陈济成、陈伯吹在《儿童文学研究》一书中说:

古老的童话,特别是民族的童话,它们在儿童文学中已被时间的巨轮淘汰了!自然,以神仙与幻想为骨干的童话,用来哺乳在暴风雨前夜的新时代儿童,实在太不相宜。不过,这仅是童话的内容问题,无碍乎童话整个生命。换一句话说:新兴童话,依然可以雄踞在儿童文学之宫的。但它的簇新的内容,已记取现代社会的一切现象与事物为背景:就是在形式上,也已焕然一新,不再如先前的“从前有一个国王”“很古很古的时候有三个公主”了。[18]58

在当时,这种体现为现实性教育功能的新兴童话并没有流行开来,只是停留于理念的层面,尚未真正付诸于实践。学者们认为,任何一种流行的文学文体都应该切合社会现实生活,这样才能在社会发展中起到更大的作用。这一呼吁尽管没有真正形成新兴童话文体,但在30年后,却直接催生了“新故事”文体,“新故事”文体与一直处于摇篮中的新兴童话一脉相承。

“歌谣”是民间文学中最“雅”的文类了,而有些民间故事则不同,完全以粗俗的面目展现出来。这是否会削弱民间故事的教育意义呢?周作人对此作了精辟的回答:“有些道学家及教育家或者要对我‘蹙頞’,以为这些故事(按指徐文长的故事)都很粗俗,而且有地方又有点不雅。这个批评未必是不中肯綮,不过我的意思是在‘正经地’介绍老百姓的笑话,我不好替他们代为‘斧政’。他们的粗俗不雅至少还是壮健的,与早熟或老衰的那种病的佻荡不同——他们的是所谓拉勃来派的(Rabelaisian),这是我所以觉得还有价值的地方。”[19]民间故事即便粗俗,也是朴素的、本质的,与儿童的天真与单纯有着内在的一致性。

二、民间故事被带入学术殿堂

关于民间故事的学术价值,则有从历史学、民族学、社会学和心理学方面来探讨的。许地山是如此阐述的:“庸俗的故事,即是野语,在文化的各时期都可以产生出来。它虽然是为娱乐而说,可是那率直的内容很有历史的价值存在。我们从它可以看出一个时代的社会风尚、思想和习惯。它是一段一段的人间社会史。研究民间故事的分布和类别,在社会人类学中是一门很重要的学问,因为那些故事的内容与体例,不但是受过环境的陶冶,并且带着浓厚的民族色彩。”[20]当时的学者们一致认为,作为娱乐的民间故事,其社会功能绝不仅仅是娱乐的。

“叙事”又称“叙述”,英文翻译为“narrative”一词。叙事问题是当代人文学科中最具争论性的问题的核心。因为所有的学科门类都需要叙事。叙事就是“讲故事”,是按照一定次序排列的一系列事件,“包含一个具有稳定连续结构的情节,以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开头、中间和结尾为标志。”[21]那么,经过叙事处理或说故事化了的历史、宗教伦理、科学观念会产生什么变化呢?在故事的语境中,历史记载、宗教伦理和科学观念是如何变得容易接受,从而进入民众乃至儿童的生活视域?这应该是后现代思考和解决的问题,但在20世纪20年代,就有学者在讨论故事与不同学科之间的关系。是故事本身的魅力激发了他们思维的超前意识。张圣瑜说:“故事对于历史记载可使之通俗化,于宗教伦理可使理想化,于科学观念可使浅易化。故历来宣传史事,宗教,科学知识于常人或儿童者,除原有自古流传外,复以故事体作品述之。有历史故事Story,神仙故事Fairy Tale,奇怪故事Wonder Tale,科学故事Scienti fi c Story,天然故事Natury Story等,是皆出之富有兴趣之记述,以投儿童爱好兴趣之心理。其功效较之全以知识科学教授之为大。”[22]陈济成、陈伯吹在《儿童文学研究》一书中,亦将故事分为8种类型,[18]69-70与现在将故事分为生活故事、民间寓言、民间笑话、幻想故事、童话故事的分类体系完全不同。他们认为,故事似乎可以进入一切学科、知识体系和社会领域,叙事无所不在。所有意识形态都可以实施情节化处理,“其功效较之全以知识科学教授之为大”。“讲故事的艺术越是排除了分析与解释,就越能够持久地留在听众的记忆里,故事就越能彻底地融入听众自己的经验中,就越想把它转述给别人。”[23]这便是民间故事的魅力和源远流长的重要原因。

上世纪70年代末改革开放后,西方建立在结构主义和现代语言学基础上的叙事学才传入中国,可张圣瑜、陈伯吹之流关于故事学的论述,揭示了故事所具有的百科全书式的叙事特征,已经呈现鲜明的中国叙事学的端倪。

谁也不会否认,民间故事具有认识价值。有些认识价值处于故事的表层,极易被领略,而有些则处于故事的深层结构之中,需要解读和分析。在20世纪,这方面的故事学论文似乎更具有学术深度,它们能够揭示出一般听者难以获取的认识意义。譬如,有学者这样写道:在一些民间故事中,出现一类奇怪的主题:女子杀父,或杀其他对她与情人的爱情构成威胁的异性长者。这里反映的完全是一种心理的象征,表明了原始人的一种独特的成年观念:女子在心目中用丈夫的形象取代父亲的形象,由恋父而恋夫,用一种精神的调节力量“杀”死父亲这一自己童年期的偶像,这是女子成年的心灵标志。原始人把这种情结看成是女子成年心理正常发育的结果。[24]且不说这一结论是否正确,但这一结论的得出运用了精神分析法及历史学方法则是毫无疑问的。《脱衣主题与成年仪式》这类论文以视角之独特、分析之透辟、结论之新颖而吸引读者的眼球,也为同行所普遍称道。

顾颉刚孟姜女故事研究在广泛阅读文献材料的基础上,采用将故事演变的脉络与社会形态的改变相联系,通过民间故事中一些“母题”、情节、名称等了解不同时期社会文化现象。他在《孟姜女故事研究》结论部分说:

我们知道一件故事虽是微小,但一样地随顺了文化中心而迁流,承受了各时各地的时势和风俗而改变,凭藉了民众的情感和想象而发展。我们又可以知道,它变成各种不同的面目,有的是单纯地随着说者意念的,有的是随着说者的解释要求的。我们更就这件故事意义上回看过去,又可以明了它的各种背景和替它立出主张的各种社会。[25]

1928年3 月,顾颉刚在《民俗》周刊第1期上发表了《孟姜女故事研究集》“自叙”一文,指出民间故事可能被当作传统记忆和历史资料的史学现象:“民间故事无论哪一件,从来不曾在学术界上整个露过脸;等到它在天日之下漏出一丝一发的时候,一般学者早已不当它是传说错认为史实了。”罗香林在评论林培庐编的《民间世说》[26]5时,肯定了民间故事在民族学方面的价值:“要研究漳潮这系汉族的生活背景,和他们所以演进的状态,是不能不注意林先生所收集的这些材料的。”他还同时明确指出了民俗学、民族学及文化人类学与民间故事的密切关联性,说:“故事与传说的研究,是民俗学里面的重要部分,而民俗学的研究,又为民族学里面的重要部分,故欲从事民族学的研究,亦不能不注意故事与传说的研究。这是研究文化人类学的人所熟知的。”胡鉴民则从社会学和心理学的角度,探讨了民间故事的学术价值。他认为从民间故事中,“不但反映出民间信仰与道德意识,且可窥见社会的背景”。[27]正是基于对民间故事现实功能比较全面的理解,当时许多学者投身于故事学研究,营造出现代故事学初期的繁荣景象。

至于民间故事与历史学的关系,当时学者论述之深刻着实令人惊异。下面所引述的长篇大论,似乎只有受过后现代或新史学思想熏陶者方能炮制出来,却赫然出现在上世纪30年代刊行的《歌谣》周刊上,绝对会让某些一味崇洋迷外的新史学家们感到汗颜无地。

民间故事和传说,可说是人们的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的反映,是人们对于所处环境,所营生活,所历事变的一种记忆或说明,一种解释或回想,一种智识或教材。他的性质,虽说与历史或“写的历史”绝不相同,然而总不能说他竟是没有相当的关系。在人类未有文字以记载史事以前,未有“写的历史”以前,史事的认识或传述,更是与故事或传说交结不分,几有“二位一体”之概。要研究先史时代人类演进状态的问题,是不能不注意他们所遗留的故事与传说的。这是研究文化学或文化史的人所熟知的。

近世研究“写的历史”的人,每鄙视民间故事与传说,以为绝不足信,不知一切的故事与传说,皆是有其所以产生或流行的背景与环境或条件的。传说与故事的性质,虽不若“写的历史”的易于推识史事本身的状况,然其所代表的人们的生活过程与背景,或环境与条件,正与“写的历史”大致相同,所谓“查无实据,而事出有因也。”而且以其范围很广,正可以补助“写的历史”所代表的不及。研究“写的历史”而不明瞭民间故事与传说的背景,或来源。那是不能尽量的说明人们所受自然和人为二环境的影响及其生活的过程的。[26]5

罗香林作为一个著名的史学家,敏锐地捕捉到民间故事与传说的史料价值,而摒弃了单纯的文学视域。正如古罗马人普鲁塔克说:“地理学家把世界上那些他们毫无所知的地方填塞到自己绘制的地图的边缘……在纵观那些推理所及和确实有史可稽的时代之后,我也无妨这样说:超过这个范围,再上溯到更加遥远的时代,那就惟有种种传说和杜撰的故事了。”[28]不知罗香林是否得到古罗马史学家观点的启示?

民间故事是虚构的,但其生成的环境确是真实的。尽管民间故事不是历史,严格说,不是史学家们认定的历史,但却反映了民众的历史观念。“故事”依今义为“叙事性文学作品”《(辞海)》,然究其本义,它恰恰应训为“过去的事情”(故者,古也,事者,事实、事情),我们在今日仍通行于现代汉语中大量的“故旧”、“故人”、“故交”、“故居”、‘故乡”、“故国”乃至“故纸”等词汇的语言成分和构词法中仍可一窥“故事”之本义。

民间故事作为一种集体记忆,当然不能等同于历史事实,但已经进入了后现代史学的视野之中。民间故事属于虚构的真实,原本以为,对这一“真实”的揭示需要运用后现代的方式。竟不知,中国早期的现代史学家在现代性语境或科学主义的话语中,将口传的民间故事与“写的历史”相提并论,已经树立起新史学观。这种新颖而又超前观点的提出,得益于当时历史学家进入到了故事学领域。

三、故事孕育了文学文体

在中国故事学发生期,故事学其实并没有完全从文学大家庭中挣脱出来,这种境况反而使得学者们可以在整个文学系统中思考民间故事与其他文学体裁之间的关联性。当时学者已经发现了故事在文学体裁学中特殊地位,即故事在童话、神话、小说、寓言、自然故事和历史故事中处于核心状态,失去了故事,一切叙事文体就不可能存在。[29]

不仅如此,当时学者还有这样一种深刻认识:一个故事并不专属于某种民间艺术形式,各种民间艺术形式可能表演同一个民间故事。因此,故事是超越民间体裁的,成为其他民间叙事体裁的源泉。各种民间艺术形式在同一空间里可能建构同一故事的共同体。下面一段话,能够产生于上世纪30年代,着实令人感到惊异:

若是说到这些材料的本质,并不若是的拘形,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寓言可以做成笑话或是故事,诗歌。故事过于荒唐怪诞,便成了童话,神话;过于文艺,便变成小说。而童话,故事,小说,传记等等,大部分是可以编成话剧或歌剧来表演歌舞的。……一个故事,写得详一点是长篇小说,短一点便是故事,再浅显一点就是故事诗或故事歌。而适用到低年龄的儿童,可以把他做成故事画。[30]

围绕同一个故事,不同的文学体裁可以互相转化。这种转化可以在具体操作中完成,然而在更多情况下,是在自然状态中不知不觉中完成的。这段话实际上已触及到互文性的问题。互文性一词指的是一个(或多个)信号系统被移至另一系统中,就文本而言,就是每一篇文本都联系着若干篇文本,并且对这些文本起着复读、强调、浓缩、转移和深化的作用。在文学文本相互转移的过程中,故事一直处于中心地位。

民间故事对作家叙事文学创作的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关于这一点,古典小说和民间故事的研究者们都有共同的认识和立场。鲁迅先生在致姚克的信中曾经说过:“歌、诗词、曲,我以为原是民间物”。又说:民间文学“偶有一点为文人所见,往往倒吃惊,吸入自己的作品作为新的养料。旧文学衰颓时,因为摄取民间文学或外国文学而起一个新的转变,这例子是常见于文学史上的。”[31]胡适先生也认为《三百篇》是关于“民间半宗教半记事的哀怨之歌”,汉朝乐府歌词是来自于民间的无名氏之歌,“又如诗词、小说、戏曲,皆民间故事之重演”。[32]至于“纯粹故事诗的产生不在于文人阶级而在于爱听故事又爱说故事的民间。”民间是说故事的环境,是弹唱故事诗的环境,由此认定“中国三千年的文学史上,那一样新文学不是从民间来的”。[33]

古典小说的兴起得益于民间故事的讲唱活动。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中论述小说的起源时说:“人在劳动时,既用歌吟以自娱,借它忘却了劳苦,则到休息时,亦必要寻一种事情以消遣闲暇。这种事情,就是彼此谈论故事,而这谈论故事,正是小说的起源。”[34]赵景深先生则说得更为具体:“在宋以前,六朝志怪和唐人传奇虽然也隶属小说的范畴,而由于是文言写的,不免在各方面都要受到条件的制约。宋人用白话讲唱,对文学说来乃是一大解放。由于白话更接近自然地表现生活,有条件充分地表情达意,在篇幅上也冲破了文言的藩篱,可以自由自在、淋漓尽致地运用活的语言刻划人物、摹写事件、抒发感慨、表现景物、描绘声态。而这种细致讲唱表演在时间上的延续,导致了章回小说的形成。后来小说中套用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就是从白话讲唱脱胎而来的。”[35]

罗贯中、施耐庵等人的小说,均可谓是民间故事的再创作。很明显,它们不仅取材于民间故事,就是语言形式、表现手法上也都和当时的民间说唱故事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话本小说在宋元时期,一直是作为说话人的底本流传的这一点,可以从现存材料中找到证据。以冯梦龙收入‘三言’的话本小说而论,创作时间历时在五六百年之间,大部分小说在民间有漫长的流传过程,应属世代累积型的作品。”[36]施耐庵《水浒传》在世代流传的过程中,也融会了许多话本的材料。“《水浒》故事,最初当是由书会以某一人为主人翁写成的一回或多回而流传出去的话本。”[37]清朝作家运用民间故事来创作的例子也屡见不鲜,蒲松龄的《聊斋》就是民间故事的作家化,《镜花缘》、《官场现形记》等都汲取过民间故事的养料。

为何民间故事能够成为一些古代小说创作的源泉呢?在20世纪,还未有学者对此问题做过专门的讨论。其实,这是由民间故事的本性所决定的。在一个特定区域内,一个故事并不专属于某种民间艺术形式,各种民间艺术形式可能表演同一个民间故事。因此,故事是超越民间体裁的,成为其他民间叙事体裁的源泉。各种民间艺术形式在同一空间里可能建构同一故事的共同体。“尤其在说唱艺人在自编故事文本的同时一边演唱的场合,他们幼时听来的讲故事的叙述方法就成了其‘说’的基础。因此,可以说讲故事实际上是维系说唱曲艺传承的基础体裁。”[38]

那么,文人是如何在创作中利用和改造民间故事的呢?俄罗斯汉学家李福清发表了《中国小说与民间文学关系》一文,[39]专门讨论了这个问题。该文的中心论点是“是作家利用民间故事,而非民间故事从书演变而来”。作者比较了《搜神后记》中的白水素女故事与民间流行的同类故事的异同,发现文人主要从下面三个方面改写民间故事:一是将“古时”、“很久很久以前”的民间故事开头改写为具体的年代;二是为不确定的民间故事发生地提供确定的地点;三是给民间故事无名无姓的人物配上具体的名字。这些,都是为了增强故事叙事的真实性。叙述就是“讲故事”,是按照一定次序排列的一系列事件,“包含一个具有稳定连续结构的情节,以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开头、中间和结尾为标志。”[21]民间故事的这种叙述结构为小说叙事提供了原始雏形和基本参照。

四、理解民间故事的生活功能

民间故事的现实意义主要不在于学术方面,而是生活本身。首先,民间故事具有张扬民间诙谐与狂欢的价值。周作人下面的这段话,堪称中国式的巴赫金(Bakhtin)狂欢话语的经典:

至于我写这篇的原因,十分之一由于想供传说学的资料,十分之二由于觉得很是好玩,十分之三由于想不再讲俏皮话,以免招怨,十分之四——最重要的是怕得罪了人,法厅追问时,被报馆送了出去,虽然是用着别号或匿名。因此我就找到这个讲不负责任的笑话方法,倒是十分合式的一种办法。中国反正是一团糟,我们犯不着为了几句空话被老头子小伙子(他们原是一伙儿)受恨,上区成讼;我们倘被通缉,又没有名流代为缓颊,真是“火筒里煨鳗”了。——啊,“旧性不改,依旧落海”,又要说出不相干的话了,赶快停笔还是讲徐文长的故事罢。[19]

文中尽管没有使用狂欢和诙谐的词语,但字里行间洋溢出插科打诨、反传统和颠覆权威的巴赫金气质。周作人已经清醒地意识到,民间故事是相对自由的安全的文学,现实生活中的许多内容,诸如与现实社会主调格格不入的“黄”色故事,政治讽喻等不能进入当下社会主流话语,却可以通过民间的口吻堂而皇之地叙说出来。依据俄国思想大师巴赫金意思,充分利用民间口头文学形式和形象体系的权利和自由,对现实社会实行狂欢式的惩治,不失为一种机智的自我保护手段。徐文长与周作人的机智面对残酷的现实达成了合谋,取得了民间狂欢的胜利。当时的学者能够从这一层面,体悟和认识到民间故事的生活与政治意义,那是在用中国最地道的学术风格和气派迎接巴赫金狂欢化诗学的诞生。

其次,民众讲故事活动的展开除了欢愉心身、传承历史记忆之外,还有具体的现实功利目的。胡适就举例说:“小孩睡在睡篮里哭,……母亲要说个故事哄他不吵”。[40]谈到民间故事的现实功能时,故事学家们往往从恩格斯的《德国民间故事书》中找到依据,恩格斯说:“当他辛苦地做完一天的工作,晚上回来疲惫不堪的时候,娱乐他,恢复他的精神,使他忘掉沉重的劳动,把他那贫瘠沙砾的田地变为芬芳的花园。”[41]民众的生活是离不开民间故事的,故事可以排解痛苦,可以增添和传播快乐。《中国民间故事选》(二集)序言有一段话讲到“对于劳动人民,闲暇时讲民间故事,一般是为了娱乐,有时也是为了教育人才讲的;而娱乐之中自然也就起了教育作用,培养人的高尚情趣,或者竟使人笑破肚皮,有益于休息。说民间故事是一种娱乐品……这并不会因而降低文艺的武器的作用。一般文艺作品都具有消愁解闷、潜移默化的作用,这正是文艺作品的特点;民间故事似乎尤其是这样。”[42]这说明民间故事释放出来的生活意义既是日常的,又是神奇的。这一认识与西方学者不谋而合。麦克斯·吕蒂说:“它(按指民间故事)使我们心旷神怡、精神振奋。因此,我们相信德国北部一位女故事家所说的,在医院里讲述童话故事对于病人来说有可能是一剂灵丹妙药。它能使病人得到安慰和治愈。”[43]中国的学者尽管没有对民间故事在人的身心方面所产生的具体功效提供实验性论证,但都不否认民间故事能够给予人们的心理期待和精神满足。

在20世纪的中国,流传最为广泛的故事集莫过于阿拉伯的《一千零一夜》。这本不朽的故事集不仅给无数的中国读者带来了阅读的愉悦,而且使中国读者深深的体悟到故事的生命真谛。故事学家们一直思考着这样一个伟大的命题:我们的生活中为什么不能缺少故事?《一千零一夜》告诉读者:从人最终的命运来看,“故事等于生命,没有故事便是死亡。”这本故事集的起因是暴虐的国王山鲁亚尔每天娶一个王后,第二天即杀死。宰相聪明的女儿山鲁佐德为其他女子免遭厄运,自愿嫁给国王。第一夜她给国王讲故事,引国王发生兴趣,没有杀害她。此后她夜夜给国王讲故事,一直讲了一千零一夜。最后国王悔悟,和山鲁佐德白头偕老。《一千零一夜》除了山鲁佐德讲故事这一线索贯穿始终外,故事中的一些人物也讲故事,形成了大故事套小故事的结构。它用无穷无尽的故事赞美了故事本身,赞美了讲故事的人。将这部百科全书般的故事集译成中文的纳训先生在“译后记”中提到,伏尔泰说,读了《一千零一夜》四遍以后,算是尝到了故事体文学作品的滋味。[44]

第三,不同类型的民间故事,其所产生的社会意义各有侧重。诸如“灰姑娘”型故事,似乎在向人们宣传善恶各得其报的道德准则;女主人公因受虐待而得到动物或好心人的帮助,使她摆脱艰难的处境,最终获得幸福;后母因肆意虐待女主人公而受到惩罚。故事在现实生活中发挥了一定的教育功能,这是此型故事得以广泛流传的一个重要原因。[45]罗永麟专门就机智人物故事的功能显现做了概括:机智人物故事的社会意义既是历史的,也是现实的。历史的意义主要表现了丰富的民间文化内涵,和阶级社会人民群众与敌对阶级长期斗争的历史。现实的意义,就在于表现了机智人物的惩恶扬善,正气凛然;扶弱济贫,发扬人道;排难解纷,助人为乐;破除迷信,移风易俗。因此这些故事虽然是历史的遗迹,但是有些现象至今仍常出现于现实生活中,可供借鉴,发人深省,对于促进社会风气改革,具有不可忽视的力量。[46]

这两段话对两种故事类型社会功能的表述既具体又全面,但在这里之所以引用,主要还是因为它们给我们透露了学者们对民间故事社会功能理解的一种模式,即从民间故事的内容方面把握其社会功能。“惩恶扬善,正气凛然;扶弱济贫,发扬人道;排难解纷,助人为乐;破除迷信,移风易俗”本为一些机智人物故事的思想主题,而作者却使之与社会功能相提并论,将两者等同起来。这些机智人物故事所宣扬的主题肯定能够影响“说者”和“听者”的思想意识,但并不表明社会风气随着故事讲述就会发生相应改变。由于绝大部分学者从民间故事的内容和主题认识其社会功能,自然而然便将民间故事中的“负面”内容视为洪水猛兽,竭力诋毁和排斥。

民间故事社会功能表现为文本和讲述两个层面,学者们关注了前者,而基本没有顾忌后者。关于前者,贾芝先生在《民间故事的魅力》一文[47]中说得既全面又透彻,后者,则是西方学者的观点给了我们诸多启示。其实,民间故事的魅力来自于民间故事本身。有的民间故事学学者为之投入毕生精力,原因就在于要充分享受民间故事的诱惑。美国童话学者珍妮·约纶的一段话受到我国故事学学者的格外推崇:“动物的‘语言’都只能涉及‘此时此刻’,而无法表述过去和未来,唯有人类创造的故事才能够组构和改变他们生活于其中的世界。由于故事具有组合和改变的能力,词语具有某种掌握过去、现在与未来的魔力,因此讲故事者在世界各地的口头文化中普遍受到尊重。”[48]世界各地民间故事研究者对民间故事社会文化价值与生活意义的理解有着惊人的一致性,似乎如何强调都不过分。

民间故事原本就存在于民间日常生活当中,学者们发现和利用故事,并不会对民间故事的演述活动产生多大的影响,但由于理解了民间故事具有上述生活实际和学术的价值,民间故事便从学术圈外跨入到学术圈的内部。通过民间故事,学者们认识到民间讲述活动的意义世界;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学者们原先普遍存在的精英至上的立场。譬如,延续明清时期小说统治文坛的潮流,民国期间的小说仍处于正统地位,可学者们发现,小说是由民间故事演进的产物,许多小说名著都是在民间故事基础上的再创作。鲁迅先生就说过:《西游记》中的“玄奘西天取经一事,自唐宋以至宋元已渐渐演成神异故事,且多作成简单的小说,而至明吴承恩,便将它们汇集起来,以成大部的《西游记》。”[49]茅盾先生也发表了同样的意见:“今日所见的《西游记》,也是从许多片断的取经故事(流行于民间的口头文学),经过长期的发展(许多无名作家的润色发挥),而后整理写定的。”[50]民间故事可算是小说的鼻祖了,以其用于做学问,即便是以传统的水准衡量,也是名正言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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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ese Study of the Story in the 20th Century:to Find the Realistic Meaning of the Folk Stories

WAN Jian-zhong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875,China)

Chinese modern folktales knowledge began in fi nding the realistic meaning of the folk stories,in other words,the scholars found the indispensable meanings of the folk stories in real life,and thereafter began to collect and study the folk stories.The scholars bring the most ”common” folk literature forms to the academic fi eld,making academic survey from multiple perspectives and explaining the realistic meaning of the folk stories from four aspects.

the 20th century;Chinese study of the story;education;narration;function

I207.73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008-2395(2011)04-0016-09

2011-04-02

万建中(1961-),男,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民俗学与民间故事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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