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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式女性”情感生命交付异性的美学探讨*

2011-08-15

常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1年3期
关键词:茨威格异性陌生

丁 露

(江南大学人文学院,江苏无锡214122)

“茨式女性”情感生命交付异性的美学探讨*

丁 露

(江南大学人文学院,江苏无锡214122)

“茨式女性”在现实中有着相似的特质,她们在客观世界里难以寻找生命存在的意义,向内转、追求精神生活的圆满便成为她们与现实抗衡的主流方式。从美学角度欣赏,她们充满了人性美和理性美,是真实的代言。“茨式女性”将人的欲望升华到了一定的高度,体现出追求纯真爱情的美学意义,这同时也是茨威格美好愿望的一种寄意。从精神互补的角度考察,异性在“茨式女性”残缺的生命中占据重要的地位,具有互补的美学价值,对现实世界的指导意义是“茨式女性”将精神交付异性最有力的美学价值。“茨式女性”以情感中的心理变化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是内在生命力的真实写照,精神交付异性使她们的生命获得了圆满。

茨式女性;情感生命;异性;美学

斯蒂芬·茨威格 (Stephen Zw eig 1881-1942)是著名的心理现实主义作家。他塑造了一批散发着勾魂摄魄魅力的女性形象,她们的生命力存活于丰富而完整的情感世界,内心激情的始末便是一生故事的起灭。高尔基曾在写给茨威格的信中说道:“《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以其动人的诚挚语调、对女人超人的温存、主题的独创性以及只有真正的艺术家才具有的奇异表现力,使我深为震动。读着这个短篇小说我高兴得笑了起来——您写得真好!由于对您的主人公的同情,由于她的形象,以及她悲痛的心曲,使我激动得难以自制,我竟然毫不害羞地哭了起来。”[1]茨威格笔下的女性情感遭遇大同小异,她们率真而执着地钟情于异性,其人格力量震撼了许多读者,包括高尔基这样的大文豪,笔者把她们归为“茨式女性”系列。

“茨式女性”对心灵世界的关注决定于她们生命存活的土壤不是外在的现实,而是深广的内心世界,这个不为人知的精神世界承载着她们全部的激情。茨威格曾在给高尔基的一封信中明确表达了他的写作倾向,“自从我们的世界外表上变得越来越单调,生活变得越来越机械的时候起,就应当在灵魂深处发掘截然相反的东西……”[2]茨威格深入女性的灵魂,开拓了人类精神的新领域。他在细致地剖析女性遭遇激情时的心理脉络时,还灵活地借鉴了弗洛伊德的无意识理论。当潜意识里的“本我”突破“超我”的防范,极易潜入“自我”的领域,控制着人物的一切行为和思想。“茨式女性”被一股强大的激情力量控制,她们一生都驰骋于心灵的原野,无怨无悔地将情感生命托付异性,从美学角度看,她们充满了人性美和理性美;同时将人的欲望升华到了一定的高度,体现出追求纯真爱情的美学意义,是茨威格美好理想的一种寄意。

一、“茨式女性”将情感生命交付异性

罗曼·罗兰曾说:“人们总是在描写一个人毕生经历的故事。人们认为通过经历的种种故事,就可以看见生命。这不过是生命的外表。而生命的意义是在它的内部。”[3]“茨式女性”在现实中有着相似的特质,她们或为生活所迫、生存环境封闭而孤寂,或精神空虚无聊,心灵逐渐变得偏执、自我。在客观世界里她们难以寻找生命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向内转、追求精神生活的圆满便成为她们与现实抗衡的主流方式。“茨式女性”以情感中的心理变化推动着故事情节的发展,是内在生命力的真实写照,精神交付异性使她们的生命获得圆满。茨威格描写女性为激情制约的整个一生,旨在探索精神层面生命的内在本质和意义。

“自我意识”的核心是生命的存在和寄意。“茨式女性”自认主体意识在现实中消弭后,本能地抓住某种介质重新寻找自我存在的价值,这就是偏执人物的异变心理。当“茨式女性”受到某些外部激情的冲击后,情感会朝某个单一的方向发展,或者一厢情愿地滞留在某种单相思里无力自拔,迷醉在激情中的女性选择爱情当作人生的寄托,她们一头栽进自己的命运里,将精神完全交付异性,异性变成了她们的一种信仰,她们虔诚地寄意于异性,希望在爱情领域构建精神家园。在弗洛伊德的无意识理论中,“茨式女性”就是抓住“自我”这一契机,尽情发挥“本我”的能效,在“超我”的限度里以独特的方式书写自己的情感生命。

有一些女性把精神交付异性,对异性的爱是她们精神力量的源泉,一旦她们希望破灭,丧失了从异性汲取生存的力量,源泉枯竭,也意味着“茨式女性”生命的结束。《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的陌生女人是一个显例。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女孩默默地爱着作家R,为了爱她把自己紧紧封闭起来,为了等待她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和生命。哪怕她在童年就已经窥见作家R具有对艺术认真负责、对感情轻浮贪玩的双重人格,她还是把自己的精神完全寄托在他身上。陌生女人的情感生命负载着她全部的人生意义,当他们共同的孩子死后,她也失去了生活的勇气,以一封绝笔信结束了她梦幻般沉浮的一生。《家庭女教师》中曼恩小姐因为奥托的始乱终弃,她做出的巨大牺牲得不到认可,最后以死谢世;《女仆勒波雷拉》中勒波雷拉因为男主人一巴掌拍醒了她埋藏的欲望,她毫无保留地为他奉献全部的热情,最终还是被主人解雇,生机死灭、走投无路,自杀是她唯一的选择;《里昂的婚礼》中的烈性姑娘与新郎共赴刑场,只有刻骨铭心的痴情与依恋才能使姑娘拿出同生死共存亡的决心和勇气。“茨式女性”把精神交付异性,才会因希望破灭而选择死亡,才会随情感生命的结束而终止没有精神依托的生活。

还有一些女性在生命的某个特定时期,因为异性某些特殊的激情或才能引起了她们的关注,结合自身遭遇的机缘巧合,她们也把精神完全交付异性。《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中的C太太,因在赌场被一双充满激情的手吸引,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时内,她不仅愿意放弃所有的物质财富,也舍得拱手将自己多年建立的社会地位和名誉和后半生完全托付给一个与自己儿子年龄相仿的赌徒,希望与之远走高飞。《埃丽卡·埃瓦尔德的恋爱》中的埃丽卡与小提琴演奏家之间经历过一段朦朦胧胧的爱恋,是她离开了他,他们不再联系,但是她会在孤独的时候思念他,想念过后,她才能淡然、安心地生活。虽然爱情不再,小提琴演奏家始终成为埃丽卡的一个寄托,他能在黑暗中给她光明、在漫长的岁月中带给她精神力量。

无论何种原因,外在的契机成为“茨式女性”将精神交付异性的一个触发点,精神交付异性使她们的情感生命获得了圆满。

二、情感生命交付异性的美学表现

首先,“茨式女性”这一群体形象践行了人性的真实美,同时具有崇高的理性美,充满着人性的光辉。从社会学的角度考察,“茨式女性”的所作所为匪夷所思,她们冲动而激越,情感生命重于个体生命。她们画地为牢,一旦认准爱恋的对象,便不计后果、无所求报地付出,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奇特的情爱观,使她们一切以异性为中心,为了满足自己的心理欲求,无数次遥远的观望却始终不曾走进他们的生活。陌生女人从小就深爱着作家R,为了他终生未嫁,即使这样的款款深情也未能引起作家R的注意,他从来没有想起过那个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即便如此,陌生女人还是心怀感激地思念他。“这个女人她生前爱你胜过所有的人,而你始终没有认出她。”[5]这样的畸情在现实中是不被人理解的,但是从美学角度思考,“茨式女性”坚定地听从内心意愿,从“本我”出发,自我选择、自我承担,对异性的无比忠贞同时也是对自己的尊重。在当时社会道德发生危机的背景下,她们没有随波逐流被浓重的商业气息浸染,也没有出卖灵魂寻求一时的迷醉,而是遵循内心的准则,在心灵的方寸之地建构起精神大厦。

其次,“茨式女性”对异性的情感因激情和冲动而起,但是并没有仅仅局限于狭隘的两性之爱,而是由“欲”上升到“情”,这种纯粹的情感体现了一定的美学价值。有些自然主义作家热衷于从人的生物角度描写人的欲望,人性的缺陷和弱点横陈,茨威格则是在具有美好人性的“情感”上进行浓墨重彩的描摹。“茨式女性”有一条共通的生活信仰,即把爱当成她们生存的全部内容,甚至重于自己的生命。如同尼采曾诠释的那样:“这不仅是奉献,而且是整个身心的奉献,毫无保留地、不顾一切地。她的爱所具有的这种无条件性使爱成为信仰,她唯一拥有的信仰。”[6]陌生女人是这样,几乎所有的女性都把爱当成了一种信仰。从表面上看貌似在写欲望,实质是茨威格在褒扬纯真的情感。当激情以巨大的冲击力汹涌而来,无理智的冲动会带来迷惑,但是人格的独立和尊严总是恰到好处地制约“欲”的疯狂,最终选择默默地奉献。“茨式女性”是一批充满人道主义激情的形象,她们在激情的洪流中险遭毁灭,但是命运的不公正并没有动摇她们美好的天性,她们将精神交付异性,在逆境与苦难中仍然保持真诚和道德,坚定地守候一份纯美的情感。

最后,茨威格是一位心理现实主义作家,他出身优越,对美好事物有一种发自肺腑的热爱,两次世界大战的阴影使他对现实极度失望,转而对女性无私、仁爱的赞美,寄予了他美好的愿望。茨威格没有从道德的角度分析女性激情的对错,而是立足于人类的基本生存领域,对她们将精神交付异性的激情进行探索。“正是这种表面上看来对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关心的人,像蚂蚁一样顽强地用他们的特殊材料建筑自己稀奇古怪的,然而对他们来说却是独一无二的宇宙缩影似的天地。”[7]茨威格选择具有执着精神的女性作为他理想的寄托有其深刻的内涵,当时的社会风气日下,人道主义的道德观成为社会普遍缺失的伦理准则,“茨式女性”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应运而生,这也成为茨威格乐生之念的一种表达。虽然作品中传递的唯美爱情和至善美德在现实中难以实现,但是反映了茨威格以自己的方式诠释美的境界和内蕴,也是对社会固有矛盾的奋力一搏,在社会层面具有深刻的美学意义。

三、情感生命交付异性的美学价值

在男权社会中,男性处于权力话语的中心,女性在被边缘化的社会里难以获得平等的爱情和地位,丧失了女性的自我价值,精神处于缺失状态,所以“茨式女性”需要寻求一种精神附着物,她们选择的异性往往是文明人的典型代表,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现实中颇具代表性。《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的作家R人未来书先到,他的仆人帮他搬来了很多的书,这些书象征着文明和修养,陌生女人认识到作家R是一个有学问的人,知识和艺术高于她身边低俗的市井气息,所以陌生女人将精神交付作家R,这是陌生女人对文明的渴望和崇拜。《里昂的婚礼》中的新娘与新郎有着共同的革命志向,情投意合,在革命战争年代,新郎是正义的代言。正因为异性代表了“茨式女性”在现实中缺失的东西,所以她们才会以飞蛾扑火的执着去追求海市蜃楼般的情感依托。从精神互补的角度考察,异性在“茨式女性”残缺的生命中占据重要的地位,具有互补的美学价值。

刘再复在谈论人物双重性格时指出:“真正的性格运动,就是从‘美恶并举’到‘美丑泯绝’的对立统一运动……性格世界中这种相反两极性格因素的交织融化,便形成了性格的真实、丰富与深邃。”[8]聪慧的陌生女人认识到作家R的真实性与典型性,她把对作家R的精神寄托当作逃离自己孤贫生活的唯一出路。虽然茨威格笔下的薄情男形象占了二分之一强,但是精神交付异性可以让女性活有所依,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难以寻找净土,精神世界可以为她们灵魂的供养开道。异性的精神代言是她们自己构建的,即便是虚无缥缈的寄托,也能支撑起她们爱的信仰,因为在现实生活中,“茨式女性”需要一个强大的精神支柱才有勇气超越具体的困难。自从作家R搬来以后,陌生女人勤奋读书、认真练琴,生活变得有牵挂、有意义了。女仆勒波雷拉把男主人当作自己的蓝颜知己后,一改往日的粗鲁愚钝,变得有说有笑,生活也丰富起来。《里昂的婚礼》中的姑娘将精神交付异性,面对死亡都无所畏惧了。精神交付异性之后,“茨式女性”的内心世界总是氤氲着一股情感的暖流,精神世界的完满遮蔽了现实带来的痛苦和失望。对现实世界的指导意义是“茨式女性”将精神交付异性最有力的美学价值。

“形象是应人的感官需要和理性追求而孕生的,而这两方面的一致性是在人的社会活动中形成的,因此形象的表面化覆盖着深刻的厉害内涵。”[9]文学作品和社会环境是密不可分的,“茨式女性”没能形成独立的精神自我,将精神交付异性,一方面受激情对女性的冲动力量制约,另一方面也有一定的社会原因。西方在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初出现了女性主义的第一次浪潮,改变了英国维多利亚时期对女性严格控制的伦理规范,女性获得了一些权利,但并未从根本上扭转长期形成的传统的道德观念,所以“茨式女性”在伦理边缘将精神交付异性。与此同时,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后,茨威格难以承受太平盛世消逝所带来的漂泊和无所依托感,其笔下的女性将精神交付异性也是他内心精神家园缺席的一种隐喻。

[1]张玉书.茨威格评传:伟大心灵的回声 [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213.

[2]张玉书.茨威格小说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6.

[3]茨威格.罗曼·罗兰文钞续编[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52.

[4]张玉书.茨威格小说集(中)[M].北京:中国发展出版社,1997:384. 569.

[5]茨威格.茨威格小说集 [M].高中甫,韩耀成,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82:352.

[6]西蒙娜·德·波伏娃 [法].第二性 [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古籍出版社,1988:725.

[7]高中甫.茨威格文集:第3卷[M].陕西: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379.

[8]刘再复.性格组合论 [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72.

[9]宗坤明.形象学基础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5.

On Esthetics of“the Zweig’s Females”Ded icating Their L ife to M ales

D IN GL u
(School of Humanities,Jiangnan University,Wuxi 214122,China)

“The Zw eig’s females”have the sim ilar characteristics in the reality.They can’t seek for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existence in theobjective world,and then turning to the innermost feelings and pursuing the spiritual life becomes the main stream to contend with the reality.From the esthetic angle,they’re filled with hum an nature and rational beauty on behalf of the real voice.“The Zw eig’s females”sublimate human’s desire to a certain altitude,and manifest the esthetic significant of pursuing pure love,which is their response to wonderful dream.From the spiritual angle,males occupy the important status in the incomplete life of“the Zw eig’s females”,which show s the comp lem entary aesthetic value.The directive significance for the real world of their dedication to males is the most powerful aesthetic value.“The Zw eig’s females”promote the p lot’s development with the psychological change,reflecting the intrinsic vitality.Their spiritual dedication makes their lifemore complete.

the Zw eig’s females;emotional life;male;esthetics

李 艳)

I106.4

A

2095-042X(2011)03-0103-04

2011-05-04

丁 露 (1983—),女,湖北黄冈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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