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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晚清外交制度史研究述评*

2011-08-15

长沙大学学报 2011年6期
关键词:总理衙门礼仪外交

陈 琳

(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国内晚清外交制度史研究述评*

陈 琳

(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近代中国的发展是一个新陈代谢的历史过程,在外来冲击和内部压力的双重影响下,晚清中国社会各个层面都开始呈现出复杂交错、或深或浅的变化,而首当其冲的便是中国传统的外交制度,并且这种影响始终伴随于近代中国各项重大中外关系事件之中,因此研究晚清中国外交制度的嬗变过程,具有重要意义。在这方面,国内学术界有所重视,出版和发表了相当数量的论著和文章,但有些领域还很薄弱,研究工作仍有可深入之处。

晚清;外交制度;述评

所谓外交制度,是指“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所形成的有关外交的体系,是由若干外交的制约方互相联系而构成的一个保障外交活动得以正常运作的完整的整体”[1](P73)。外交制度在中国历史悠久,“早在先秦时期我国古代外交制度就已经在逐步产生和积累”,并为历代统治者所重视。一度曾为“世界文明的发展和各国人民之间经济、政治、文化的交流发挥了积极的历史作用”[2](前言P10-11)。然而晚清之时,随着世界格局的变化,这种传统的外交制度就陷入了时代的困境,在抗争和顺从的徘徊中才慢慢踏上近代化之路。对此早在民国时期便有学者开始关注,如陈钟浩的《外交行政制度研究》、陈体强的《中国外交行政》,还有周子亚编著的《外交监督与外交机关》等。这一时期,由于实质上仍然属于晚清中国外交制度近代化的继续,学者们的研究并不完善,多为现实需求之服务,重在介绍及中西对比的探求。

新中国成立后改革开放前,台湾和大陆的学者都有重要的著作和论文发表。台湾方面,《中国近代史论丛-自强运动第1辑第4册》和《近代史外国史研究论集》收录了几篇这一领域的研究论文;大陆方面,著名历史学家钱实甫的《清代的外交机关》着重探讨了鸦片战争前后清政府外交机构(机关)的设置和职能的变化,总理衙门的设立、改组、性质以及有关机构、外交人员情况,对晚清中国外交制度史研究有极大的参考价值。这一时期,台湾学者发表的专论较多,著作不足;大陆学者大多着手新中国史学建设和一些史料的整理工作,相关研究较少。

改革开放之后,台湾地区也有学者对此加以研究,限于资料来源,这里主要介绍大陆学者的研究状况。这一时期的大陆史学研究从文革的桎梏中解放出来,近代中外关系史的研究兴起,晚清外交制度史的研究也在原有基础之上,涌现出可观的研究成果。

(一)相关性研究

晚清外交制度的研究与晚清社会、政治、外交以及中外关系史密切相关,因此近代史领域的历史学者在相关著作中对此常有一定的考察。

涉及晚清外交制度的相关著作很多,而且研究视角比较广泛。虞和平、谢放展现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设立与外交体制的刷新”[3](P61-74)这一晚清外交近代化过程;王晓秋、尚小明是从新的角度(相对于革命史)——改革史出发,阐述了“外务部的设立及清末外交制度的改革”[4](P202-230);于建胜、刘春蕊从对外关系的角度探讨了总理衙门的设立及其性质[5](P87-93);李兆祥将晚清外交制度的变革置于近代中国外交转型的整体视野中,考察了从“以总理衙门为主轴的外交新体制的架构”到20世纪初包括外务部、外交官、使领馆在内的“新型外交体制的初步架构”[6](P202-229)的转型过程;李斌通过对晚清社会嬗变的内在及外在因素的剖析展现了“晚清外交的蹒跚步履”[7](P151-201);而熊月之主编的《西制东渐近代制度的嬗变》则是从西制的传入对近代中国制度包括外交制度的影响方面加以考察。

(二)专门性研究

当前关于晚清中国外交制度专门性研究著作是比较少的,不过也不乏一些有突出价值的贡献。比如王立诚的《中国近代外交制度史》应该说是近年来这方面研究中的一本可以称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外交制度史考察著作。它系统地论述了中国近代外交制度尤其是晚清时期的历史嬗变,清晰地展现了中国近代外交制度整体变化的原因、动力以及趋势∶西方对天朝传统的挑战——洋务外交体制的出现——清末外交制度的改革——近代中国外交制度的初步形成。吴福环以总理衙门为研究对象,详细地阐述了其设立、机构、职能、相关人事制度、性质以及对中国近代化的作用和在中国近代史上的历史地位。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关于其在中国近代化过程中双重作用的形象描述∶“进两步退一步”[8](P106-127),入木三分。梁碧莹和刘晓莉则分别从晚清外交制度中的驻美公使和驻英公使制度加以考察,前者对清代外交机构、清廷驻外使领馆制度的建立、驻美公使的派遣以及不同时期公使都有见教性的描述,后者以1894年前的晚清驻英国公使为研究对象,着重探析他们作为驻英公使角色的职责履行境况等内容。这两本书都反映出作者独特的视角,令人耳目一新。

有关晚清外交制度的相关及专门性论文这一时期相对较多,但具有启发意义和重要学术价值的篇幅还是较少。具体内容上,学者们的研究重心有所偏重,“总理衙门”如火如荼,相比而言,其他相关制度则若“冷衙门”,有待进一步探讨。

1.外交体制研究。晚清时期,中国传统的以朝贡为主要形式的宗藩外交体制在西方近代外交体制的冲击下,被迫走向了近代化。在这方面,有学者认为19世纪晚清政府的外交体制改革是中国近代化的重要起步和必经阶段,并呈现四个特点∶“其一,集中表现为把洋务活动作为其运作的中心内容;其二,在权力运作上,清廷以军机大臣兼任总理衙门大臣,从而使总理衙门在相当长时期内地位凸显,权力顺达;其三,晚清外交强烈依赖于地方督抚;其四,海关道成为清政府对外交涉的重要渠道”[9],进而得出结论指出这种改革的积极性一面和不彻底性的一面。还有学者则论证了“五口通商大臣体制”必然为1861年设立的总理衙门和“南北洋通商大臣”所替代的时代趋势[10]。而另一学者则分析了晚清对外关系中的“一个外交两种体制”现象,指出∶“‘一个外交两种体制’在晚清时期不仅是在朝贡关系体制的中心与边缘普遍存在的一个客观现象和事实,而且也是清政府统治集团在对外关系制度层面非制度性地因应上述客观变化的结果,本质上则可以说是晚清对外关系近代转型过程中所出现的一个过渡性现象与特征。”[11]

2.外交机构。鸦片战争前,清政府具体负责办理对外交涉的机构主要是理藩院和礼部,军机处“总持大纲”。其后,基于现状需要及其他因素[12](P111-115)的考虑,1861年成立了总理衙门,1901年应西方列强的要求,又将其改组为外务部。关于这一演变过程及相关状况研究,论文主题相对集中,主要是对中央外交机构——总理衙门和外务部的研究,地方外交机构(包括专职和兼职,主要形式有驻上海的五口通商大臣、驻天津的三口通商大臣、南北洋通商大臣、海关道、洋务局以及部分督抚、道台等)略有涉及。关于总理衙门,大多数学者主要探讨了它的设立、性质、特点、作用以及地位。而吴福环则是从其工作制度和运转方式上加以考察,指出其不同于清政府其他中央机构的一些特点∶“人少事繁、精炼迅速,严保机要、慎守秘密,撙节开支、力杜浮滥,广咨众议、慎重决策”[13]。关于外务部,论文略少,主要有杜继东的《清末外务部历史地位初探》、李丽杰的《清末外务部的历史作用评价》等,地方外交机构(对外交涉机构)方面主要有蒋贤斌的《试论近代的地方外交交涉机关》,黎仁凯、傅德元、衡志义的《清代直隶总督与总督衙署》等。

3.外交使节及驻外使领馆制度。驻外使领馆制度从外交学原理上分析,应该属于外交机构的范畴,但晚清时的使领馆制度的正规化、外交使节的职业化直至清末时方才有所大作为。在此之前,虽然形式上有1875年的第一任驻外公使的诞生,其实,“和以往的改革一样,这项设使馆的新措施立刻招来朝野交相指责”,面临着强大的风险和阻力。同时这两种制度都还处在建立之初,“和大多数的外交体制改革一样,遣使出洋只有在清政府面临危机时才会付诸实施”[14](P120),因而其各项相关制度与总理衙门、外务部等主要外交机构相比还很不完善、不稳定,尽管它们在近代化的外交制度中意义重大。据以上分析,针对这一特殊历史时期的特殊制度,有单独考察之必要,在这方面,专题论文相对较少。值得一提的是,有学者考察了晚清外交官制与俸薪制度的产生与形成过程,认为∶“清政府将外交官由临时差使定为实官,并制定了一个依据责任与劳绩状况的增俸晋秩标准,为外交官的职业化打下了基础”[15]。还有学者则探讨了清政府在遣使和驻外使领馆的建立上的态度和和活动,并给予了一定的积极评价[16]。其他的相关论文还有∶兆危盖的《清季使节制度近代化后期的历史考察》,张永汀的《试论晚清驻外使节制度的近代化》等。

4.外交礼仪。一套完备合理的外交礼仪制度是外交活动中一片不可或缺的风景,而晚清中国之外交实践也深刻地印证了这一点。在这方面,王开玺先生的研究最为详细深入。先后发表了一些重要的论文和专著,其中《隔膜、冲突与趋同清代外交礼仪之争透析》和《清代外交礼仪的交涉与论争》这两本著作,我想若是要了解近代中国外交礼仪制度相关状况,它们应是不能不看的,尤其是在第二本书中,作者提出和探讨的三个论题∶“一、东西方国家应该如何共解时代给人类提出的外交课题;二、清代的外交礼仪之争与中国半殖民地化的历史轨迹;三、外交礼仪的趋同与中国的半殖民地化”[17](P715-737),发人深思。另外,李静的《从跪拜到鞠躬——清代中外交往的礼仪冲突》、闫强的《主客异位下的礼仪困境——光绪辛丑年中西外交中的礼仪争论》,以及赵宏林的《论晚清地方外交礼仪及地方官的态度》等都从不同角度对晚清外交礼仪制度作了考察。

作为眺望晚清历史的一个窗口,外交制度史的意义不言而喻。然则正如它自身所描述的历史状况所展现出来的纷繁复杂一样,要想做好它的研究亦是不易和繁重的,尽管从以上的综述中我们看到了学者们的孜孜以求,但晚清中国外交制度史的研究仍然还有许多方面需要我们继续的努力,我认为至少有以下四个方面的工作值得期待∶

(一)明析晚清外交制度史研究中的相关概念及范围

何为外交制度,近代与传统的区别在哪里?在受到西方文明制度冲击后,清政府的外交制度又有哪些变与不变,也即晚清外交制度内容的范围是什么?这些问题虽然很小,但是它们的回答却是我们研究工作的关键和基础,从以上的研究状况看,学术界的关注有所涉及但是深度远远不够且易出现硬伤。比如在论述中将外交制度与外交体制相互混淆,将外交官个人的行为理解为国家外交等等,而如果我们做好了这些基本的工作,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

(二)创新研究方法,拓宽研究视野

在这方面,一些学者已经做出了有益的尝试,比如有学者从近代化的角度指出∶”从总理衙门到外务部,虽是清政府在列强威逼之下的无奈之举,但它却有力地推动了晚清外交的近代化”[18],再如有学者从文化传统的角度分析晚清中西外交礼仪之争∶“冲突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根源却是中外国情、文化传统及价值观念的不同……清廷所坚持的,往往是与本国文化传统和价值观念相一致的外交礼仪与规矩;而外国方面则不同,它们的外交礼仪要求,虽然有些符合近现代国家关系平等原则和外交惯例,但也有一些则完全违背了其本国的文化传统、价值观念和礼仪惯例,暴露出资本帝国主义强权政治、炮舰政策的侵略本质”[19]。另外,王立诚在其《中国近代外交制度史》序言中也曾对近代中国外交制度研究范围及方法提出了一个比较创新的观点,他认为西方的经典外交理论将外交制度局限在政府间的政治关系范畴内,但是,“这种限定不适合对中国外交制度的分析。”主张“以主权为中心的外交实践来确定中国外交制度的范围”、“以社会的视野来通观中国近代的外交制度”、“分阶段地进行动态分析”,“才能揭示这一制度的半殖民地本质”[14](序言,P1-2),而作者的论著正是这种精神的体现。此外,我们完全还有必要运用宏观与微观相结合、实践与制度相印证,以及跨学科、立体化的模式去对晚清外交制度史作出更加系统全面的考察.

(三)放在国际外交背景下研究

自从鸦片战争打开了中国的大门,中国成为西方列强在东方争夺的焦点,晚清政局就与国际关系产生了联系,因此,研究晚清的外交制度史是离不开当时的国际外交背景的,比如晚清1867年的蒲安臣使团,虽然“列强出于把清政府拉入它们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巩固其在华不平等条约制度的需要,千方百计地劝说乃至胁迫清政府对外遣使,以实现外交关系的平衡”,但当时西方列强对此的反应却是态度不一,美国最为热情,英、法等国虽然接受了使团,但态度相当冷淡。蒲安臣死后,“各国还几乎上演一场争夺使团领导权的闹剧”,至于这次遣使出洋的首次尝试的效果,得到的却是“列强驻华代表对这次出使的横加指责……就连清政府也感到困惑”[14](P119,122),由此可见,当时外交制度是处于何种境地了。所以将晚清的外交制度史放在国际外交背景下研究,我们的感受或许会更加贴切,加强这方面的研究,必将大有可为。

(四)加强晚清人物、事件对外交制度的影响研究

外交制度的建立离不开外交人员及其外交实践,晚清时的许多外交制度都曾受到一些重要人物和事件的影响,在这方面,学者们的研究多是针对制度的建立过程而发,因而诸如奕䜣、文祥、宝鋆、沈桂芬、李鸿藻等曾在晚清外交舞台上扮演重要角色的人物,以及太平天国、中法战争、甲午战争等晚清重要历史事件对此的影响作用就未得到应有的重视。比如文祥、宝鋆、沈桂芬都是早期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兼军机大臣,曾亲身经历或处理过一些中外交涉事件,尤其是文祥,1860年,他随奕䜣在京办理和议,总理衙门成立后,成为总理衙门的实际主持人。对于外国侵略者的各种要求,在一系列重大问题上,他总是采取“断不能应准,总应设法阻止”,纵然不能阻止,“然亦当予以限制,务令该夷少一分要求,即国家免一分后患。万不敢稍事迁就,致令得步进步”[20](P235)。宝鋆、沈桂芬等人也大都持如此态度[12](P131),而他们的这些态度和做法对晚清的外交制度不无影响。

总而言之,晚清外交制度史的研究对晚清史的意义十分重要,而且对当前我国外交制度的建设和完善亦有一定的启发价值。虽然至目前为止我们的研究还有许多方面有待加深和挖掘,但也确实值得我们去期待、去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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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校:简子)

K252

A

1008-4681(2011)06-0073-03

2011-05-06

陈琳(1985-),男,河南信阳人,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晚清史、近代中外关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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