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树钧与《宝鸭斋题跋》

许莉

（湖南图书馆，湖南长沙410011）

徐树钧（1842—1910），字衡士，号叔鸿，湖南长沙人。棻公三子。咸丰七年（1857）举人，诰授资政大夫，二品衔江淮、淮阳海兵备道兼按察使，江南道、山西道、京畿道监察御史，布政使，赏戴花翎，户部福建司郎中，军机处行走。以得王献之《鸭头丸帖》真迹而名其室曰“宝鸭斋”。其侄徐崇立在《王大令鸭头丸帖真迹拓本跋》中谈道：“此真迹藏族父家，童年习闻而无缘一见。丁卯夏，公中子永斋携至汉皋，黎铁安往看，云墨光如漆，神采赫然。”徐树钧与徐世昌、李鸿章交游唱酬甚密。收藏金石、墨拓、历代名家字画数千种，秦砖汉瓦数百种，书擅各体，作品巨集富。篆宗石鼓，隶法蔡中郎，行楷师大令，草法宗二王，尤究心于金石碑版考据之学。《长沙开福寺碑》及“真阿兰若”碑额至今保存完好。著有《续访碑录》、《宝鸭斋诗集》、《诗余》、《宝鸭斋题跋》、《宝鸭斋法帖》、《宝鸭斋金石拓存》、《淮海咏归》、《长郡题名录》等，另有大量碑刻、墓志铭、对联、册页、四条屏、横幅保存在各大博物馆、图书馆、名胜景区及各私人藏家家中。目前湖南图书馆藏有其编写的《湖广湖南长沙府科甲题名录》、《长郡仕宦题名录》，收辑的金石类拓片《淮海咏归》、《古镜拓片》、《金石瓦当拓片》、《历代造像石刻集》、《金玉甄瓦拓本》、《宝鸭斋金石拓存》，以及撰写的《蝶景山房草》、《宝鸭斋题跋》、《长沙县宝鸭斋(徐树钧)分关契据》，还有完整保留其手迹的《刘明灯墓表》、《易文濬暨妻妾合葬墓志铭》、《太上感应篇》、《毛英卓墓志铭》、《毛节母许宜人传》、《于公秉铣继配唐太夫人墓志铭》、《张恩济墓志铭》、《太上感应篇》等。

徐树钧出生于长沙望族——徐氏。始迁祖志洪公，字无垠，号广亭，江西丰城县大顺乡人。明洪武时与兄弟八公迁浙江衢州，转迁湖南。志洪公卜居长沙省垣驿步门外，九公后裔分布于湖南其他各地。嘉庆年间建总祠于省城东长街。徐氏历代名人辈出，“四传至肇庆太守腾芳，以行谊声烈崇祀乡贤祠。十五传至光禄大夫，讳国搢，于公为王。父道光辛丑翰林、六部员外郎、三品卿衔，重赴鹿鸣，恩赏二品顶戴、岳麓书院山长，讳棻。至今湘士大夫思慕道德，称芸渠先生。”和徐树钧同辈的还有官至工部尚书的徐树铭，字寿蘅，又字伯澄，号寿蘅，又号澄园。道光二十七年丁未进士（二十四岁）选庶吉士，授编修。尝从唐鉴、曾国藩学。历官兵部、吏部、工部左右侍郎，福建督学，浙江督学，都察院左都御史，工部尚书。皇清诰授光禄大夫，充经筵讲官，国史馆纂修，朝考阅卷大臣，乡试正考官等职。平生不事积蓄，唯嗜钟鼎书画金石之属，鉴赏考据甚为精赅。书学二王，继杂以苏东坡，后则参之北朝名碑，方笔较多，行楷篆隶各出自家风范。藏书数十万卷，至老勤学不倦，又善诗文，有《澄园诗集》十卷、《约园志》四卷、《浙江纪事诗》、《浙江校士录》、《澄园尚书遗墨诗册》、《诰封太恭人善化张母胡太恭人墓志铭》等。书札，题跋，摩崖石刻，对联，字轴传世尚多。徐家历代以来就有收藏书画、书籍、金石拓片的传统，并开局刻书。徐树钧也继承了这样的传统，并更加侧重收集碑帖，勤练书法，其书法方面的造诣更加突出。据其侄徐崇立回忆：“长沙徐氏为族父叔鸿先生，以给事中外放，历官广西、江南盐道、江宁布政使。官京朝久，收藏甚富，书法最近北魏、隋、唐碑，后藏弆尚存。”“族父叔鸿先生书丹，书法遒丽，品在隋唐之间，雅与文称。”“族父叔鸿布政富收藏，精鉴别，刻帖亦多”。“《清徐母易恭人》、《沈恭人》墓志铭跋，右二族母志皆族父叔鸿布政自撰自书。”

当时的清末文人学者大多注重收藏书籍、字画、碑帖，因此题跋作为一种特殊的文体，已经兴旺发展起来。清代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足部》谓：“题者，标其前，跋者，系其后也。”题跋即题写在书籍、字画、碑帖上，以品评、鉴赏、考证、记事为主的文字。清代很多著名的藏书家都有自家藏书题跋集流传于世，如朱彝尊《曝书亭序跋》、傅以礼《华延年室题跋》、瞿良士《铁琴铜剑楼藏书题跋集录》等。而清代金石学的兴盛也促成了金石类题跋著作的繁荣。如何绍基的《东洲草堂金石跋》、钱大昕的《潜研堂金石文跋尾》、朱彝尊的《曝书亭金石跋》等都是专门的金石考证题跋作品。徐树钧的《宝鸭斋题跋》主要著录了他所见、所闻、所藏的钟鼎彝器、碑版摩崖,以及兵器、墓志、造像、陶文瓦当、砖文等材料。其中最大篇幅的是刻石类，碑、墓志、石阙等共82篇。吉金类，钟、鼓、灯、壶等共9篇。书画题跋7篇。

全书最大篇幅的是刻石类题跋，包括墓志、石阙、碑、颂等。这体现了作者对碑帖的收藏、研究最为重视，这也源于清代金石学家访碑、尊碑之风兴盛。作者一方面利用金石成果来校勘经史，如《冯焕阙跋》：“文曰‘故尚书侍郎河南京令豫州幽州刺史冯使君神道’二十字，在渠县东九十里，按《后汉书·冯绲传》：绲，巴郡宕渠人。父焕，安帝时为幽州刺史，不言其为豫州刺史也。《隶释》引安帝‘元初六年，赐豫州刺史冯焕诏’，是尝为豫州刺史矣。以焕残碑考之，有‘郎中尚书侍’五字，其碑阴‘诸曹史及帐下司马、武刚司马十余人，有贯颍川、汝南、陈国者，皆豫州旧部也’，是焕先为豫州后移幽州矣。《史》、《传》不载略也，神道下刻兽首，《隶图》亦未载。”另一方面对书法艺术本质与功能及其源流等重大问题也进行考察，如《懿侯高贞碑》：“王司寇《金石粹编》仅载此碑目，云未睹此碑。盖嘉庆中初出土，司寇未及见。北魏书字淆乱已甚，恶劣亦甚。独此碑刚健中正，树欧褚之先声，当为北魏善书，今之习北魏者亦当以此为矩。”《乞伏保达墓志跋》：“此《志》近年出河南彰德府，故邺城地也。北齐书方整极滞，此《志》用笔操纵，独具一种疏诞之气，与隋钦江正议大夫《宁贙碑》笔意相似，风韵流利，当为北齐书之冠。光绪廿四年十月朔记。”书中作者还表现出对《兰亭序》有着特别的喜爱，据他自己所记：“余旧藏《兰亭》八十六卷，为黄吟川、程瑶田故物，皆宋元明拓本，古色古香，无美不备。继又得孙退谷宋拓一卷，有赵松雪一札可证。又得南宋拓《鼎帖》中《兰亭》三卷，又贾秋壑刻《玉枕兰亭》一卷，并此卷合成九十二《兰亭》。晴窗流览，尘俗赖以涤除。”书中有关《兰亭》的题跋一共有4篇。书中还有所得碑帖释文5篇，因碑版磨灭，残缺不全。

书中吉金类题跋有的是对铭文进行考证，分析字义，如《周淮伯钟（并释文）跋》：“‘啚’，许氏曰：啬也，从囗、囗。囗，受也。小徐曰：入皆受之，囗而复囗之为啬，吝积而不散也。后借为都、鄙字。此‘啚’”字或是淮伯名”。有的是对器物本身进行描述，如《车宫铜锭盘跋》：“此器圆而浅，三足短柄，口径建初尺四寸四分，深八分，连足共高一寸八分，文曰‘车宫铜锭盘，五凤四年造，工黄囗’十三字，末一字残泐难辨，疑是‘得’字”。有的是对器物来源进行考证，如《隃麋侯耿况瓦壶跋》：“陶质坚厚古朴，壶内底有字，隐约囗见‘儿子德立’。以手暗摸而拓之，文曰‘大汉建武三年隃麋侯耿作’。按《汉书·耿弇传》：父况，字侠游，上谷太守，建武四年进封隃麋侯。时方诏弇进攻渔阳，弇以父据上谷，自疑不敢独进。诏曰共屯涿郡，勉思方略。今此器出保定府，是汉时涿郡地”。总的来说，吉金类题跋所占本书篇幅不多。书画类题跋不是本书收藏重点，一共7篇。有《蔡江门诗卷跋》、《成亲王书寿物卷跋》、《马和之召南图跋》等，所藏均是原本真迹，作者非常珍视，不轻易示人。

《宝鸭斋题跋》是徐树钧众多传世著作中的一本，篇幅也不是很长，共3万2千多字。但是它独特的内容和体裁，最能体现作者作为一名金石学者兼书法家的深刻内涵。是清代金石研究兴盛之下的文学作品，有着明显的时代意义和学术价值。也是清代湖南社会进步、学术昌盛的重要体现。

[1] （清）徐芳，徐棻.徐氏族谱[M].东海堂木活字印本，清同治二年（1863）.

[2] 徐树钧.宝鸭斋题跋[M].宏文社石印本，清宣统二年(1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