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党性与人性的契合

武加福

(北京师范大学政治学与国际关系学院 北京 100088)

在人类社会的发展和党的发展进程中贯穿着两条相统一的主线，即人性的主线和党性的主线。在党中央大力推进党的建设、保持党的先进性、增强党的执政能力的背景下，从深层次上解决中国共产党内存在的许多问题，必须正确把握党性和人性的内涵，处理好两条主线的关系。从党性和人性相统一的视角分析党内各种问题产生的原因，制定解决问题的措施，增强党员的党性，满足党员的人性，为中国共产党在新世纪新的历史阶段的发展创造活力和动力，推动党性和人性两条主线顺利、协调发展。

一、党性与人性的内涵

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特别注重党性修养，对党性的内涵进行了不断的探索。作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建者之一，毛泽东要求共产党员要进行“马克思主义的修养”［1］，明确提出什么是“没有党性”或“党性不完全”的问题［2］，强调共产党员一定要“站在党性和党的政策的立场”［3］。周恩来是坚持党性修养的楷模，他在1943年制定了《我的修养要则》，要求“每个党员从加入共产党起，就应该有这么一个认识:准备改造思想，一直改造到老”。［4］要求党员干部带头进行党性修养，“没有人是专门改造别人的。自居于领导，自居于改造别人的人，其实自己首先需要改造。要对这种人大声疾呼:‘请你自己先改造!’”。［5］刘少奇系统的回答了什么是党性，党员为什么要进行党性修养和如何进行党性修养的问题，在党性修养的理论和实践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他在《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中指出:党员的个人利益无条件的服从党的利益，就是党性的一种表现，“就是共产主义道德的最高表现，就是无产阶级政党原则性的最高表现，就是无产阶级意识纯洁的最高表现”。［6］另外，党史工作者龚育之认为党性包含相互关联的两层含义，“一层是党的组织纪律，即遵守决议，服从中央;一层是党的思想路线，即实事求是、尊重实践”［7］。随着党员对党性认识的不断深化，党性的基本内涵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1)坚持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修养和共产主义的理想信念，(2)遵守党的组织和纪律，(3)坚持党的优良的思想作风、工作作风和生活作风，(4)坚持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维护党的团结统一，(5)坚持无产阶级的思想意识和共产主义的道德情操，(6)坚持群众路线，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对于人性的定义还没有统一的界定，按照人性有无道德善恶来划分伦理学研究的人性和心理学研究的人性，在西方学者看来人性是人生而故有的普遍本性，在马克思主义人学观看来，人有自然属性、社会属性和精神属性，社会属性是人的根本属性。根据当前的研究成果我们可以对人性的内涵做一简单的诠释。现代心理学发现，人的基本需要和欲望由低级到高级大致分为五个层次:胜利、安全、爱、自尊、自我实现。按照马斯诺的理论，“人的动机活动组织的主要原理，是各种基本需要依其力量强弱或优先性的等级排列，驱动这个组织的主要动力原则是:健康的人的更有力量的需要一经满足，力量较弱的需要便会出现。”［8］人性就是按这个顺序由低级到高级逐个实现，前一个需要的实现是后一个需要实现的基础。人性包含诸多要素，人性是由“生存欲、占有欲、性欲、义务感、责任感、同情心、怜悯心、爱美心、惰性、报复心、妒忌心等多种因素组成”，［9］这些要素既是类的人性要素也同时存在于每个人的个体性之中，由于个人所处的社会环境不同、生活背景相异，人性各要素的组合方式不同，这就决定了人性的实现不是同步的。马克思主义人学观认为，人是社会存在物，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劳动是人的需要的根本内容，也是满足其他需要的手段，……在通过劳动满足人的已有需要的基础上又产生新的需要，由此引起新的劳动”［10］。

二、党性与人性——中国共产党历史发展的主线

人的解放和人性的满足是贯穿人类社会、人类文明发展始终的一条主线，我们发展经济，繁荣文化等一切活动都是围绕这条主线进行的，不论是作为类的人还是作为个体的人，都在为实现人的解放和人性的满足而努力着。但在这个过程中会出现三个问题:第一，否认人性在整个人类社会发展中的存在。任何人必须承认这条主线的存在，生理需求是最基本的、最低的人性需求，利己是最核心和最根本的人性需求，它们的存在是人进行活动的动力，是生产发展、文明进步的动力。如果否定人性的存在，压制人性，最终的结果将是社会的停滞和人类的退步。第二，承认人性的存在，但为了实现个人的解放和人性的满足，损害他人的利益，压制他人的人性。王海明从伦理学的角度规定了人性的道德目的和道德终极标准。他提出了三大善原则，即“无私利他、为己利他、单纯利己”;三大恶原则，即“纯粹害己、损人利己、纯粹害他”。［11］从人类历史发展的全过程来看，这些人通过损害和压制他人的利益，超越历史发展阶段追求个人的私利，最终将阻碍个人的发展，危害人性的实现，甚至会对人类社会和人类文明的进程产生巨大的破坏，影响全人类的解放。第三，承认人性的存在，但没有认识到人性中包含了复杂的要素和诸多的层次。在追求自身解放和满足人性需求的时候，过分的夸大了人性要素的一个或几个方面，忽略了人性的其他方面，这会导致人性的结构失衡，个人畸形发展，最终无法完成人性的解放。这三个方面的问题存在于人的解放的整个进程之中，会对人性的满足产生消极的影响，并影响人性实现的质量。人的解放和人性的满足是人类社会、人类文明发展的一条主线，从诞生起人就在为了自我解放自我实现而努力，并为全人类的解放发挥着作用，我们从事一切活动，必须承认人性主线的存在，坚持正确的道德目的和道德终极标准，正确分析人性诸要素和层次，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和人性的全面实现。

在共产党发展的历史过程中也有一条主线贯穿始终，即坚持和实践党性。人性分为个体性、群体性、类性，群体是由许多个体组合而成的社会组织或社会团体，所以群体性具有人性中的所有要素。群体作为一个由各种利益个体结合而成的团体，具有自己独特的价值取向和利益要求。共产党作为一个由众多党员组成的组织，也具有群体性，共产党的群体性既包含人性的诸要素，也包括作为无产阶级政党所具有的特性，即党性。党性是共产党员在共产党这个群体中形成，坚持，努力实践着的积极地、进步的特性，是无产者阶级性最高而集中的表现。党员从入党开始他的活动就体现和实践着党性，共产党员要坚持马列主义的信仰，代表无产阶级的利益，坚持共产主义的奋斗目标，遵守党的组织和纪律，维护党的团结统一。共产党员作为共产党这个组织的组成分子，既要满足自己的人性又要满足党性。共产党作为一个群体也在追求和实现着人的解放和人性的满足，不过在这个过程中由于自身的价值取向和利益要求的建立，它也在不断的满足和实现着自己的党性。党性源于人性又高于人性，二者共同构成共产党这个组织的群体性。党性和人性共同存在于群体性之中，两者是交叉关系，党性中既包含了人性的某些要素，也包含了人性之外的东西，从长远来看党性追求的还是满足人性，实现人的解放，这也是马克思主义所规定的无产阶级革命的逻辑终点。

从人的解放、人性的满足这条主线来看，改革开放以来，这条主线正随着现代化建设的进行和社会的不断进步，比较顺利的发展着。从中国共产党坚持和实践党性这条主线来看，改革开放以来生产力水平的提高，社会精神和文化的全面进步，为坚持和实践党性提供了更有利的条件。但现实证明坚持和实践党性这条主线发展并不顺利，党性这条主线没有与时代同步发展，党性的主线滞后于人性的主线，两条主线出现了相脱离的倾向。在共产党掌握政权以后，党性成为制约共产党依法运用和行使国家权力的重要力量。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近十几年来，从基层到中央一批贪污腐化的党政干部纷纷被查处的现实中，我们可以看出部分党员的党性在下降。目前党内出现的许多问题，如腐败，并不能解释为是人性长期受到压抑，逐渐发现人性解放人性的过程中出现的正常现象。党章中并不包含压制党员人性的规定，它兼顾了党员的人性并做了相应的规定，它规定了党内的民主，规定了党员的各种权利，在实现党的理想和奋斗目标的同时兼顾了党员的个人利益。在党员个人利益与国家、集体利益相抵触时，党章虽然要求党员放弃个人利益以满足国家和集体利益，这里主要指物质利益，有时会是生命，但是党员在放弃个人利益的同时，也受到了人民的尊重，实现了人生的价值，这就从另一个方面满足了党员的人性。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对党员个人利益的限制性的规定也是为了防止党员的人性膨胀超越时代发展的阶段，成为社会和人的发展的障碍。在中国共产党执掌政权以后，党员人数迅速增加，一些党政干部受到中国封建主义传统的影响，受到文革时期不正常的党内关系的影响，受到改革开放以来市场经济价值观念的影响，党性逐渐下降，不能在工作中一如既往的保持艰苦奋斗、密切联系群众、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优良作风，不去认真履行党员义务，无视党的组织和纪律，丢掉了无产阶级的道德情操和共产主义的理想信念，他们破坏了党内民主，挑战了法律的尊严，形成了官僚主义、个人主义的不正之风。部分党员党性在下降，党员之为党员其应该具有的那些优秀的东西在丧失，而人性的主线正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正常的发展，这就造成了党性和人性的失衡。党性和人性失去了契合点，共产党员为了追求自己的人性而放弃党性，这最终会使党的威信下降，使党的执政地位发生动摇。

三、契合点的丧失——中国共产党党内问题分析

(一)原因分析

从党性与人性关系的角度来看，目前党内存在的各种问题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部分党员没有真正理清党性与人性的关系。他们只看到了人性发展的主线，而忽视了党性发展的主线。有的人把党性与人性对立起来，找不到两条主线的契合点，认为要坚持党性就必须绝对放弃人性，或者认为只有首先完全满足了人性才能具有党性。这种认识上的错误，造成党员党性修养的下降，党员为了满足自己的人性需求放弃了党性，无视党的组织和纪律，肆意践踏国家法律。

第二，部分党员人性的欲望无限膨胀。由于党性的下降，一些党政领导干部私欲膨胀，把个人私欲的满足当作实现党性的前提和基础。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他们滥用手中的权力，借社会资源再分配的时机，疯狂的为自己谋取各种利益，官僚主义作风严重，破坏党内民主，污染党内空气。特别是中国当前权力的制约机制不健全，这就为一些党政领导干部滥用权力提供了可乘之机，进一步加剧了个人私欲的膨胀。

第三，部分党员党性修养下降。新中国成立以后，党组织的发展呈现以下特点:(1)党员数量迅速增加，由于建国后入党标准的放宽，中国党员的数量已经由建国前的73.3万名，上升到2008年底的7593.1万名，数量的增多造成了部分党员党性修养不高，必然会影响党员的整体素质。(2)党员年龄普遍偏小，大部分党员都是建国后出生的，“文革”以来入党的人数在全部党员人数中所占的比重已经超过了70%，由于他们没有经历过革命战争年代，所以对党的认识不深刻，在实际工作中就容易犯违反党性的错误。(3)党员学历普遍提高，党员知识化、专业化水平的提高有利于增强党的执政能力，提高党的执政水平，但是必须看到随着党员受教育程度的提高，部分党员过分倾向于西方的价值观念和意识形态，淡化了对党的意识形态和党组织的认同感。(4)党员成份复杂，改革开放以来，社会阶级阶层分化，党员成分多样化，党员利益多元化，造成了部分党员党性下降，影响党的凝聚力。(5)党员流动性增强，由于开放的市场经济体系的建立和人事流动性的增强，党员和党组织难以在固定的社会环境中发挥稳定的作用，导致党员党性的理论与实践不能有机结合。(6)部分党员鲜知党史，对党的历史特别是对新民主主义革命史了解较少，影响了党性的提高。(7)社会压力过大，党员自身的生活、工作没有保障，人性需求没有得到满足，党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时间实践党性。

第四，党性发展滞后。党性具有时代性，党性的基本原则是要始终坚持的，但党性的具体内容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在中国共产党80多年的历史进程中，党的历史方位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已经从领导人民为夺取全国政权而奋斗的党，成为领导人民掌握国家政权并长期执政的党;已经从受到外部封锁和计划经济条件下领导国家建设的党，成为对外开放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领导国家建设的党。中国共产党所处的时代环境、历史阶段、党的历史任务、党在国家生活中的地位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党的历史方位的变化引起党的执政思维的变化，党性的具体内容也必然要随之丰富和发展。党的理论和指导思想在革命时期和社会主义建设时期都有过大的发展，但是我们对党性的具体内容没有明确的界定。普通党员不能迅速而有效的把党的理论上升到党性的高度，不能坚持把党性作为自身的一种修养去坚持和实践，这就容易使部分党员特别是党政干部在具体的实践中违背了党的理论和思想，违反了党性的基本原则和具体内容。

(二)措施分析

从人性和党性的角度解决党内存在的一系列问题，应该采取以下措施:

第一，党员要正确认识党性与人性的关系。党性与人性共同包含在共产党这个组织的群体性之中，是群体性中的两个不同的层次，共产党员不仅要承认党性和人性的存在，而且要正确处理好二者的关系。只有党员的人性得到充分的满足才能更好的去坚持和实践党性，而对党性坚持和实践的程度又制约着党员人性的实现。因此不能把党性和人性对立起来，要看到党性和人性两条主线的契合点，随着时代的发展坚持和实践党性，并不断满足和实现人性，引导这两条主线协调、顺利发展。

第二，党员要正确衡量自己的人性限度。在具体的历史环境中，人性的欲望和需求是有限度的，而不是无止境的。人的解放和人性满足的程度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社会文化进步的程度、社会政治发展状况密切相关，因此必须在具体的历史前提下来满足和实现自己的人性。任何超越社会环境和历史发展阶段而追求自己人性的满足，都是违背历史发展规律的，最终将会阻碍人的解放，破坏人性的实现。由于生活环境、职业性质不同，社会地位、家庭背景、个人素质相异，社会中的人处于不同的阶层之中，不同社会阶层的人性限度是不一样的，因此共产党员特别是党政干部要正确衡量自己所处的社会阶层。忽视自身条件的限制，盲目追求社会阶层的改变就会超越自己的人性限度，导致私欲的无限膨胀，造成腐败等一系列的党内问题。

第三，党员要增强党性修养。党性是共产党员所特有的属性，共产党员从加入党组织的一刻起就要不断进行思想改造，增强党性修养。共产党员不仅要正确领会和认真实践党性的基本原则，还要努力学习党的最新理论，并把它转化为党性的具体内容，用它来指导自己的行动。共产党要提高入党的标准，使党员努力提高党性修养，不仅要从组织上入党，而且要真正的从思想上入党。共产党要不断加强党的自身建设，提高党员的党性修养。党员要认真学习党史，增加对党的感情，深化对党的理论和思想的理解，继承党的优良传统，自觉的用行动来证明和检验自己的党性修养。

第四，党性的具体内容要随时代的发展不断发展。(1)坚持“三个代表”。必须始终代表中国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始终代表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始终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2)坚持科学发展观。中国共产党作为执政党，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和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新的时代要求下，要坚持以人为本，坚持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的全面进步。(3)坚持做两个先锋队。改革开放以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在我国确立并逐渐成熟起来，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迅速发展，工人阶级开始了分化，国家公务员阶层、知识分子阶层、公有制企业管理者阶层和产业工人阶层的收入差距、社会地位不断拉大。我国社会还出现了新的阶层，“民营科技企业的创业人员和技术人员、受聘于外资企业的管理人员、个体户、私营企业主、中介组织的从业人员、自由职业人员”，［12］社会阶级、阶层的变化要求共产党必须做两个先锋队，即工人阶级的先锋队、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先锋队，不断扩大党的群众基础，增强党在全社会的普遍代表性，提高党的吸引力、凝聚力，巩固党的执政地位。

［1］毛泽东选集(第二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533.

［2］毛泽东选集(第三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800.

［3］毛泽东选集(第三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848.

［4］周恩来选集(下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425.

［5］周恩来选集(下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368.

［6］刘少奇选集(上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131.

［7］龚育之.党史札记二集［C］.浙江:浙江人民出版社，1984:27.

［8］Abraham H.Mashow，Motivation and Personality，Second Edition Harper＆Row，New York，1954:59.

［9］唐雄山.人性平衡论［C］.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07.

［10］袁贵仁.马克思的人学思想［C］.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150－151.

［11］王海明.人性论［C］.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17.

［12］李永清等.从革命思维到执政思维——党的历史方位的改变与理论思维的更新［C］.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07: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