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高敬亭案”溯源
2011-08-15赵东云
赵东云
(安徽新华学院,安徽 合肥 230088)
新四军“高敬亭案”溯源
赵东云
(安徽新华学院,安徽 合肥 230088)
本文从多方面探讨了新四军高敬亭案的根源。高敬亭在“贯彻东进战略”、“杨曹事件”中负有责任,而其耿直的性格和“新开岭事件”等影响了部队团结,并因此最终遭致杀身之祸。文章肯定了高敬亭的历史功绩,并对其在第四支队的工作给以恰当评价,认为高敬亭“功大于过”。
新四军 高敬亭 叶挺 项英
1939年6月24日上午8时,随着几声沉闷的枪声从肥东青龙场褚老圩传来,一代抗日名将、原新四军第四支队司令员高敬亭倒在了自己人的枪口之下,一桩令后人唏嘘不已的错案由此铸就。
如今,七十多年的岁月悄然而逝,关于高敬亭案的根源一直存在诸多分歧,但主要有两种认识:一种观点认为,高敬亭坚持大别山斗争,为革命作出了很大贡献,但是在实施“东进战略”等一系列问题上犯有严重错误,并因此埋下祸根,高敬亭之死属于 “功大于过”“罪不当诛”[1];另一种观点认为,高敬亭为革命立有特殊功勋,纵观其革命生涯,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反党、反中央、不服从军部领导之类的问题,枪毙高敬亭完全是一桩冤案。[2]
笔者近来查阅了相关文献资料,结合当时特定的历史背景,谈一点自己的粗浅看法,希望对探究高敬亭案的历史根源有所裨益,廓清后人对那一段历史的模糊认识。
实施“东进战略”不力遭致祸端
在高敬亭被捕后进行公审期间,高敬亭的一项重要罪行便是“患有恐日症,对开展平原游击战争没有信心,一开始就不愿东进抗日”,显然,高敬亭被处死的一个重要原因与新四军的东进战略有很大干系。有学者认为高敬亭在思想和行动上均做到了“积极东进”,新四军抗日第一枪“蒋家河口战役”就是由第四支队首先打响的,这比第一支队的韦岗战役要早一个多月,并称“王明、项英之所以说高敬亭不东进,主要是说他未把大别山、皖中拱手让给国民党。”[3]因此,高敬亭被杀,表面看来是没有坚决执行军部命令,实际上是源于路线斗争问题,是路线斗争的牺牲品。
客观地说,高敬亭并非没有东进,但东进的速度和距离显示出他的犹豫和顾虑。
早在新四军组建之初,中央就曾电令高敬亭部“进至蚌埠、徐州、合肥三点之间作战”[4]。1939年初,周恩来到江南云岭新四军军部视察,再次明确提出新四军要“向东发展”。在此前后,新四军军部也多次电令高敬亭率部东进赴皖东一带抗战。1938年3月,四支队各部在皖西会师,然后开始东进抗日,高敬亭率四支队主力进至皖中巢湖、无为一带便停滞下来,自己因牙龈出血而返回双河镇休息。至1939年5月,新四军军长叶挺巡视江北并严令四支队率部东进,部队东进不久,高敬亭又写信要求部队返回。对于一向治军甚严的叶挺而言,高敬亭的行为显然难以容忍。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四支队在皖中一带徘徊之时,陈毅、粟裕等率领的新四军一、二支队,在不到两年时间内,从江西、浙江到皖南,又从苏南杀过江北,两相比较,四支队东进的步伐要缓慢得多。
有人称,高敬亭东进缓慢主要是由于舍不得放弃辛苦创建的大别山根据地,在当时保住大别山比东进更有战略意义。此言看似合理,但应该看到,当时国民党主力部队云集大别山区,安徽省省府也迁至立煌(今安徽金寨)一带,因此,四支队在大别山的回旋余地有限。据有包括大别山在内的更多区域,当然不失为一件好事,但在实行全民族统一抗日大背景下,作出一定的让步或牺牲,将主力部队调至抗日最前线,更符合民族整体利益。更为重要的是,以主力部队东进是中央和军部的决策,倘若以捍卫大别山根据地为理由延迟主力部队东进,显然不适合。
“新开岭事件”与排斥党的干部
在大别山坚持游击斗争期间,由于长期与党中央失去联系,高敬亭逐渐形成了家长式作风,工作难免简单粗暴,没有搞好革命同志间的关系,也引起了部属不满。
1937年9月,中共中央派出的代表郑位三、萧望东到达红28军聚集地湖北黄安七里坪。由于郑位三传达了中共中央关于过去根据地“肃反”存在错误的指示,引起高敬亭的猜疑和不满。同年12月,中央任命郑位三为新成立的新四军四支队的副司令时,高敬亭更有意见,要求将郑位三、萧望东调离,并提出希望戴季英来接替郑位三的工作。
戴季英来到四支队后,高敬亭很快因东进等问题与戴季英关系僵化,上级原定戴季英接替郑位三任四支队副司令(实际是政委),但高敬亭却压着文件不公布,只任其为政治部主任。于是,新四军四个支队中惟有四支队没有副司令。
在双河镇养病期间,高敬亭发现戴季英与译电员江腾蛟往来密切,便怀疑他们背着他向军部打自己的小报告。1938年6月下旬,高敬亭赶到新开岭江腾蛟的住处,用竹鞭将其一顿暴打,逼其承认自己是托派,要他交代加入托派的时间和介绍人等情况。高敬亭的行为令戴季英大为惊恐,他深知高敬亭在大别山 “肃反”期间的一些严厉手段,担心受到牵连,于是戴季英连夜跑到西汤池八团驻地躲避,其他从延安派来的干部也纷纷逃离。高敬亭见此情形,干脆将9团撤销,将一个营并入7团,其余编为特务营,此事被称为 “新开岭事件”。
高敬亭的上述行为,严重影响了四支队领导间的团结,并被指责为排斥延安派来的革命干部,同时也引起了部属的不满。1939年春,项英在发给中共中央的电报中已经指出 “高敬亭无改变”、“下面已有对高不满”[5]之类的电文。
倔强性格触怒了军部领导
高敬亭性格向来倔强,在大别山游击战争时期,倔强的性格曾有助于他领导红军将士在大别山顽强地坚持革命斗争,但是,倔强的性格也使他得罪了不少人,包括新四军军部领导。
1938年2月初,高敬亭在武汉参加中共中央长江局会议,会议由时任长江局书记的王明主持,当王明要求“一切服从统一战线,我党在大别山不留一兵一卒……”时,高敬亭当即给予驳斥,令王明颜面扫地。
1937年12月,高敬亭到武汉参加由周恩来、叶剑英、项英、叶挺主持召开的工作会议,当高敬亭得知长江局和军部要派郑位三任四支队副司令、萧望东任四支队政治部主任时,心生不满,为发泄怨气,高敬亭拒绝到长江局事先安排的客房睡觉,与随行的警卫员连续两日在廊道上打地铺,使长江局和军部领导甚是尴尬。此后,高敬亭一直坚持要求将郑位三、萧望东调离四支队。
为调解四支队领导间的隔阂和推进四支队东进,1938年11月,新四军参谋长张云逸从皖南云岭过江来到四支队,向部队传达了中共中央关于东进敌后的战略方针。但是高敬亭并不愿意让主力部队东进,并提出在皖中建立抗日根据地的六大优势。无奈张云逸只得称等军长到来后再作商议。
1939年4月下旬,新四军军长叶挺到江北视察,5月10日,叶挺抵达舒城西港冲四支队留守处,当晚即召开军事会议,动员四支队东进,在指战员抗战情绪高涨的形势下,高敬亭也勉强举手同意东进。但是,四支队主力部队开始东进,高敬亭却写信要求部队停止前进,此举显然违抗了军长之命。
“杨曹事件”及其影响
高敬亭被错杀的直接导火索是 “杨曹事件”。杨克刚、曹玉福是四支队7团的团长和政委,1939年2月,两人在定远打周家老圩时,侵吞了缴获来的部分财物。此事暴露后,四支队虽然开会讨论了杨克刚、曹玉福的问题,但是没有及时给以相应的惩处,反而让二人继续留在部队并率部东进。5月,杨克刚、曹玉福在接到高敬亭要求停止前进的命令后不久,竟然带着一些人叛逃离开部队,这就是“杨曹事件”。
杨克刚、曹玉福两人一个原是高敬亭的警卫员,一个原是高敬亭的秘书,属于高敬亭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所以“杨曹事件”发生后,高敬亭感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当高敬亭在前往肥东青龙场叶挺处汇报工作路途中得知杨克刚、曹玉福叛逃之事后,连连叹息“我怎么向军长讲啊?”事实上,高敬亭尚未赶到青龙场时,新四军指战员中已经在开展“反杨曹斗争”了,正是在“反杨曹斗争”的过程中,随着检举揭发披露出更多的事实真相,一些问题与高敬亭有密切关系,部队对高敬亭的不满情绪也逐渐强烈起来,于是军首长决定在部队中开展反高敬亭的斗争。
当高敬亭赶到青龙场叶挺住处时,他立刻被逮捕起来。在随后对高敬亭的批斗中,高敬亭除了承认在“肃反”过程中错杀过一些红军将士以及工作作风问题外,对于其他诸如“反对党的领导、反对军部、破坏抗日、不愿东进”等等指责据理反驳,倔强的性格再次触怒了军部首长,于是,高敬亭最终被判处极刑。
纵观高敬亭的一生,他领导红军和游击队长期坚持在大别山区进行斗争,为革命作出过巨大贡献,在四支队工作期间,也曾经为抗日奉献了热血。但是,由于其在执行东进战略上持有犹豫态度,加之倔强的性格使他没有处理好与军部领导及其他同志的关系,而“杨曹事件”直接将其陷入牢狱之灾,这一切为一代名将沉沦、招致杀身之祸作了沉重的注脚。
[1]江波.高敬亭被错杀的前前后后[J].党史博览,2001,(9).
[2][3]蒋同明,储祥林.新四军第一冤案[J].文史精华,2005,(8):36-43.
[4]合肥新四军历史研究会.新四军四支队的组建与发展[M].毛泽东关于高敬亭部东进蚌埠、徐州、合肥间作战致周恩来、项英电.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3.95.
[5]合肥新四军历史研究会.新四军四支队的组建与发展[M].项英关于江北工作方针及干部配备致中共中央等电.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3.107.
责任编辑:马俊
2011-01-28
赵东云,安徽新华学院思政部教师,文化史硕士,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新四军历史研究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