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创新需与制度对接
2011-08-15特邀嘉宾杨雪冬
■特约记者 芦 垚 特邀嘉宾 杨雪冬 李 凡
地方创新需与制度对接
■特约记者 芦 垚 特邀嘉宾 杨雪冬 李 凡
地方创新为何会出现“孤本”现象?如何给地方创新输送动力,使其贡献于中国的整体改革?专家指出,越是草根的、民间的,创新性越强,但也正是这些很容易变成改革孤本,除了因为它的影响力和自身获得的支持最弱,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它和制度的对接程度也是最弱的。
政府被社会“包围”
□地方创新的动力主要来自哪里?
■杨雪冬:创新的动力来自很多方面,比如追求更好的政绩(比我们批判的政绩观更高一些的政绩),希望做出些成绩对社会有好处;希望回应当地面临的发展问题,地方政府在这方面的第一目标往往是改善投资环境,获得更多资金;还有回应上级,特别是中央精神,这和追求政绩是联系在一起的,因为政绩必须是在体制里。
我们研究发现,创新奖(中央编译局推出的地方政府创新奖)大部分不是原创的创新,都是回应中央的,价值理念都在中央文件里体现出来了,地方政府做了一些创造性的改善。这是地方改革很重要的一个特征。到今年为止,我们评出了5届地方政府创新奖。在总共113个入围项目中,落实型的占到88个,纯粹原创型的只有12个。虽然如此,敢于回应的还是少数。
当然,还有一些地方改革是偶然因素促成的。
值得注意的是,地方改革动力和地方发展情况有很大关系。经济结构和文化对改革的影响是很大的,不同的经济结构产生的政府行为是不一样的。
□改革的地方因素,具体表现是什么?
杨雪冬:比如广东,文化很低调,政府面临最紧迫的是投资环境问题,所以广东的改革大多是针对这个问题。但在劳工关系等方面,他们就比较落后。
■李凡:中国的地方改革主要出在3个地方:广东、四川、浙江。这3个地方的改革各具特色。但现在广东的改革面子上的东西比较多,实质性的改革还是出自四川和浙江。
浙江的改革特点是社会发达,自主独立。浙江的很多官员,家庭成员或者亲戚都是经商的。他们背后有这个背景,和社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人很了解社会在想什么。政府被公民社会“包围”,浙江的改革就有社会基础和社会需要,是在社会推动下进行的自发性改革。这些改革者大多也不求升官,他们认为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浙江的社会高度发达,大家觉得不当官也照样活得好好的,而且将来退休了我也不指望你,所以眼睛不盯着升官。反观四川,社会相对不发达,所有人眼光都盯着政府。官员都想着升官,不升官我干什么?
所以从2000年开始,四川的改革基本上都是各级组织部门在那儿做的试验,形成了一个四川模式:上面要求做,下面就找一个机构来做。凡是做得好的,就升官。因此四川的改革比较反映高层意见,或者是省委或者是中央,基本上是党内民主的模式。
改革要和制度对接
□但是众多地方政府创新人走政息的现实表明“升官激励”并不能为创新提供持久的动力,很容易使改革成为孤本。
■李凡:对,这也是地方改革成为孤本的一个主要原因。地方改革大部分都是地方官员自己做的,这样就有一个问题:我是县委书记,这是我做的改革,等我走了,下面的人认不认?个人做的,又没有得到上面的认可,一般到下一任的书记都不承认。这是上一任书记的政绩,我干吗要承认你?中央和省里都不承认,我干吗要承认你?不承认,接下来就不做了。
地方改革成为孤本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它们都是地方探讨,没有上级政府或中央的政策支持。而且,一些改革是跟现行法律相冲突的,得不到法律的配合。如果这些改革能纳入到中央的试验范围,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杨雪冬:从上级来说,对下面的试验往往还是不评价,不发表意见。但有时候下面做事情需要支持,沉默反倒变成否定。这取决于官员的政治技巧,所以这也变成了个人化而不是制度化的东西。
□地方改革成功的关键是什么?如何才能避免“人走政息”和“昙花一现”?
■杨雪冬:所有的改革,个体需要制度配合才能进行下去。我们回访发现,地方政府的创新很矛盾,一方面没有新理念问题解决不了;但另一方面,地方政府认为只靠自己创新没有前途,中国的改革必须要由上往下改。如果有了更多层次、更高的党委部门参与进来,对改革的推广是更有价值的。
综观这些年的地方改革,会发现越是草根的、民间的,创新性越强,但也正是这些很容易变成改革孤本,除了因为它的影响力和自身获得的支持最弱,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它和制度的对接程度也是最弱的。
地方改革和整个大的制度环境是有关系的,必须要和整个制度对接,不然很难做下去。这其中最典型的案例是海南建省改革。我看1988年海南建省时的文件发现,当时提出的理念都是最新的。比如当时明确提出建立“小政府大社会”,整个海南省的政府结构设计都是小的,相当于现在的大部制。但是这几年海南的部门越来越细,人员越来越多,都在回潮,向原来的体制靠拢。为什么?因为所有资源分配的方式还都是按照原来旧的体制分配的,你必须要跟它对上才行。
■李凡:地方改革要想获得成功,很重要的一点在于是否符合现有体制。为什么温岭的改革能生长?很重要的原因是放到了现有的体制内。不管哪任领导来了,人代会都得开。像洛阳的改革,把网友选为人大代表,这个就不合理,个人因素太大,换个领导就可以不要。
很多地方改革都想在体制外搞一套东西,这是不能成功的重要原因。因为制度没有,领导在的时候可以让这个东西活下来,一旦领导走了就不行了。温岭这个就是跟现行制度结合,改进了现行制度。
社会的倒逼
□既然如此,制度上需要给地方改革以怎样的支持?
李凡:在目前的体制下,中央不同意,地方改革就进行不下去,必须要有中央和地方的联合改革。地方要有自己的积极性,但就有一个问题,地方的积极性从哪里来?中央不承认,地方活不下去,就没有戏了。
■杨雪冬:现在公众对中央充满期待,所以中央必须在宏观层面上发挥应有作用。国家社会关系要重新调整,这种调整主要是在地方政府行使权力时做出的。如果地方政府调整不好,矛盾就会累积起来。所以大家谁也离不开谁,都很重要。
地方改革,既需要上面的认定,也要有社会的发展。对于中央政府来讲,主要就是给地方政府创新提供授权支持,同时提供法律支持,以此为改革创新营造环境。
□近些年,社会的土壤对地方改革的影响如何?
■杨雪冬:真正的地方改革应该是更多民众参与、民众支持的。我们的调查显示,从官员角度来看,他们也认识到创新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民众的参与。从这个标准看,广义上地方改革的土壤正变得越来越好。现在参与渠道虽然有很多限制,但实际上还是扩大了。一些旧的渠道被封掉又产生了新的,比如网络,这些都推动政府做事情。政府老讲倒逼机制,实际上就是社会的参与。没有社会的倒逼,政府不会产生压力。
(杨雪冬:中央编译局当代马克思主义研究所副所长。李凡:世界与中国研究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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