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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东北少数民族的树木崇拜

2011-08-15梁小平

黑龙江史志 2011年7期
关键词:神树崇拜柳树

梁小平

略论东北少数民族的树木崇拜

梁小平

树木崇拜是人类宗教历史上最普遍的习俗之一,在世界各民族都能找到其痕迹。在原始人看来,树木和动物一样,也有与人类相似的生命和灵魂。它能够说话,能够促进生产和人类繁衍。而“庄严伟大的树木常被视为具有神圣的性质而在其下开重大的部落会议。森林中的居民以林木与他们的生活有密切的关系尤常以树木为崇拜的对象。”(1)

在中国,树木崇拜普遍存在于古代诸历史时期的各民族、各地区,甚至在近现代的中国都能寻找到其踪迹。但这些树木崇拜因地区、民族的不同而风格迥异。仅以崇拜对象为例,有榕树、橡树、桃树、柳树、榆树、杨树、松树等。而在中国东北,树木崇拜占有尤为重要的位置。中国东北曾覆盖着广袤无垠的浓密森林,与其他民族一样,由于远古生产力水平的低下,人们在面对自然现象时无法驾驭,遂产生了对超自然力的畏惧和崇拜,认为包括树木在内的万物皆有神灵。况且,神秘茂盛的森林不仅是养育他们的摇篮,还为他们提供了生活必需品和活动场所。因此,包括东北诸族在内的人们将自己的生活、生命和生死都与树木紧密结合起来。

一、东北的柳文化与桦树皮文化

东北少数民族崇拜树木的种类较多,如达斡尔族人崇拜老松树、稠李子树、老柳树、榆树、白杨树、白桦树等;鄂伦春族崇拜榆树、白桦树、柳树等。其中,尤以崇拜柳树为最,桦树次之,形成了特殊的柳文化和桦树皮文化。

东北少数民族普遍对柳树有特殊的宗教情感和偏好,自古以来形成了敬柳、插柳和戴柳的习俗。柳树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和生殖力,成活率极高,随意将枝条插入土中便可存活。俗语“无心插柳柳成荫”正是反映了柳树的这种旺盛生命力。而且,柳树是一种用途广泛的植物,它的叶子和根部都有医药价值,枝条和树皮可制成生活用品。因此,靠山农渔猎经济为生的东北少数民族,对柳树的这种繁殖力和依赖产生了敬畏、羡慕和幻想,将之神化。他们把自身的生产能力和生育能力都寄托于柳树身上,产生了诸如对柳树娘娘佛朵妈妈、锡利妈妈等的神话和崇拜,寓意着祈望生产富足、人丁兴旺和子孙众多。柳树崇拜还能带来平安。鄂伦春族就有老柳树帮助一位美丽的姑娘躲避妖鸟将之变为柳树的故事。东北有些满族人在自家庭院内栽种柳树供奉为神,以求平安。此外,插柳、戴柳也是东北少数民族的一大风俗。在黑龙江、吉林、辽宁的很多地方,端午节和清明节门上插柳及头上戴柳的风俗至今仍可见到。这种风俗与祈雨、驱邪、治病有关。

桦树皮文化并不是中国东北独有的文化现象,在日本、俄罗斯、加拿大等地区都有类似的桦树文化。但与众不同的是,中国东北的鄂伦春、鄂温克、赫哲等族并未出现桦树皮文化向陶器、铁器文化的转变。人们使用白桦树皮制造各种结实耐用的生活所用品,例如房屋、船舶、餐具、箱子等,在萨满教祭坛上,也能找到桦树的影子,例如神偶、神匣等。所以,白桦树在兴安岭一带诸少数民族的生活中占有重要的位置。神话中有女神曾使用桦树皮作的盒子渡过危难的传说。鄂伦春族还流传着白桦树象征着纯洁、美好爱情的故事。“传说在乎玛河有一对年轻男女真心相爱,但女方因为家庭反对而出逃,吊死在河畔的一棵树上。当男子找到情人的尸体把她埋葬后在她的旁边殉情。后来在他们死去的地方长出了两棵挺拔的白桦树,相传那两棵白桦树就是那对苦苦相恋的人儿变成的。”(2)因此,桦树被人们视为神树而加以崇拜,在很多民族的祭祀活动上,桦树和柳树一样经常出现,被人们当做神灵祭拜。

二、东北树木崇拜的基本特征

首先,东北地区的树木崇拜是一种生殖力崇拜。树木深深植根于土壤之中,枝繁叶茂,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因此,它往往被看作是神或神之灵的居所。正如弗雷泽所说,树木“能够行云降雨,能使阳光普照,六畜兴旺、妇女多子”。(3)在东北地区的很多民间传说中,有树神创造万物的神话,其中关于柳树的最多。例如,珲春神谕中,飞虫、爬虫和人都是从柳叶生出的;据牡丹江地区富察哈拉神谕中记载,在天地相连、遍地洪水时,天神阿布卡赫赫给人世万物扔下了神奇的柳枝,拯救了生灵。黑龙江沿岸有的民族还将神树与萨满教的产生联系在一起。“说神树上长出了萨满的用品,叶子变成了托力(铜镜),花变成了铃铛和手鼓,树冠变成了金属做成的犄角。树皮变成各种爬行动物。”(4)赫哲族萨满教咒语中就有“鄂伦春那边柞树神”的说法。除了树木造物造人的观念,还有前面所述树木能促进人类繁衍、带来子孙的观念。满族火祭中的神树被称为“托着天上飘着的小生命的神树”,并且他们认为火祭结束后,在树屋和树丛中的柳席上结合而生的孩子最具生命力。赫哲族神话《树神》反映了树木能掌管生育的宗教观念。传说从前两位老夫妻,五十多岁了还没有生育。老太婆为了求子.天天去给树神磕头.风雨无阻。老太太的诚心感动了树神。一天,当她又来磕头时.树神开口说话,让她到山沟里拔些寒葱回去煮汤喝,定可生个儿子。老太太吃了寒葱汤不久,果然怀孕生了一儿子。(5)还有,满族的佛朵妈妈由柳树崇拜演变而来,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由始母女神变为子孙娘娘。锡伯族所信奉的锡利妈妈与满族的佛朵妈妈相似,祭祀时都用柳枝,是原始的柳神娘娘,后来成为掌管生育的女神。鄂伦春族的始母女神也是柳的形象,赫哲族的求子仪式亦数柳枝。(6)

其次,以森林或树木为祭祀场所。在中国历史上,人们祭祀的场所因民族、地区、时间有所不同。有的在高山上祭祀,有的在水边,有的在寺庙内祭祀。在人类未造庙宇之先,大多数古民以森林或某个枝叶繁茂的树木作为祭祀神灵的场所。而根据语源学上的考证,“神殿或寺庙”一词本意原指树林。因此,幽静的树阴或密林往往成为宗教崇拜的地方,这些地方被自然本身所分割开来。对于某些部落来说,它们是唯一的庙宇,对于许多部落来说,它们是第一个神圣的处所。(7)在我国东北地区,以树林或高大树木作为祭祀场所自古至在今都能找到。较为著名的是满族的围绕树木举行的火祭。火祭前,由萨满围绕一棵高大繁茂的榆树或柳树进行献祭、摆案等准备工作。晚上,由萨满点燃神树前的篝火开始火祭。达斡尔族人在树林中祭拜他们的山神“白那查”,并将“白那查”的形象刻画在树木上进行祭拜。赫哲族常将他们的天神刻画在奇形怪状或遭到雷击的神树上进行供奉,他们许愿还愿也是到神树去祭祀完成。还有朝鲜族的神话中,他们的天神桓雄从天上来到太白山山顶神檀树下,建立神市世界。(8)这种以树木为祭祀场所的习俗说明树木在东北少数民族心目中的神圣性和重要性,也是远古自然崇拜的遗留和反映。

再次,东北地区的树木崇拜都反映了树木通天、灵魂不灭的观念。在东北诸少数民族中普遍存在“宇宙树”、“天树”的观念。古人认为树木是联系天地的天梯之一,树的根部通地界,树干部分属于人界,树枝部分则通向神界,灵魂可以借助树木升至天上。赫哲族人甚至认为有三根宇宙树,第一根在天界,第二根在人界,第三根在地界(9)。鄂温克族也流传着天地初开时地中心耸立着穿过三层天的世界树的神话。蒙古族的插枝风俗、东北萨满文化圈内的神杆祭祀都属于这种树木通天的观念。在他们看来,这种神杆或枝子可以通天,属于宇宙树,和世界树的概念类似,两者都是连接着天和地。此外,树葬习俗也反映了这种树木通天观念。例如,东北鄂温克、鄂伦春等族实行的树葬习俗,反映了树木能把死者灵魂通向天堂的观念。有些民族在萨满死后,选择枝繁叶茂的大树,在树干凿洞,将其尸体葬于树巅,象征萨满灵魂能攀上天树,重返天穹。(10)

注释:

(1)林惠祥:《文化人类学》,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年,第231页。

(2)王威:《鄂伦春族山林文化之探析》,《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8年12月26卷6期。

(3)(英)弗雷泽:《金枝》(上),徐育新等译,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6年版,第120页。

(4)黄任远:《黑龙江流域土著居民的原始信仰》,《西伯利亚研究》,2003年12月30卷6期。

(5)黄任远、黄永刚:《山石树木神化和自然崇拜意识——黑龙江三小民族的神话比较之二》,《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4年2月22卷1期。

(6)吉林省民族研究所:《萨满教文化研究》(第一辑),吉林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217页。

(7)(英)爱德华·泰勒:《原始文化——神话、哲学、宗教、语言、艺术和习俗发展之研究》,连树声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578页。

(8)赵允卿:《东北民族天神崇拜研究》,中央民族大学博士学位论文,第39页。

(9)郭淑云:《原始活态文化——萨满教透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22页。

梁小平(1980-),女,辽宁大连人,博士,从事世界古代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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