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问题与主义”之争
2011-08-15王昆
王 昆
(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黑龙江 北京 100872)
再谈“问题与主义”之争
王 昆
(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黑龙江 北京 100872)
92年前的一场“问题与主义”之争,引发了一场的广泛讨论。但由于历史和政治的原因,大家的看法相去甚远,评价褒贬不一。本文通过第三只眼来分析这个事件发生的背景和根本原因,阐释具体的论战,以及事件的性质和意义,从而试图还原历史的原貌。
“问题与主义”之争;胡适;李大钊
一、“问题与主义”之争发起的背景
五四时期是一个新文化、新思想、新主义争奇斗艳的时期。陈善学曾经说到,“我国五四时期的思想园地里,可以说是百花齐放。但是其中有鲜花,也有毒草。”[1]在这时期,“许多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公开地站到了反对马克思主义的方面。于是,在中国便出现一场马克思主义同各种反马克思主义流派的斗争”。[2]传统的学术界认为胡适在那个年代是抵制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的代表,马克思主义的广泛传播,导致资产阶级右翼恐惧,从而挑起“问题与主义”之争。在陈善学的观点里,胡适代表的思想便是“毒草”。但是实际上真正的毒草是某些打着社会主义旗号,别有用心的人的思想。比如北洋御用政客安福系王揖唐,所以胡适反对的并不是所有的社会主义,而是这些“偏向纸上的学说”,“假充时髦的行为”,“空谈好听的主义”。[3]
关于争论是由于马克思主义的广泛传播这一说法,其实也是不符合史实的。马克思主义与西方各种社会主义思潮几乎是同时在中国传播的。十月革命和五四运动的发生,使得许多被帝国主义欺凌的知识分子热情地投向了社会主义。于是,各种社会主义思潮纷纷涌进中国。孙中山先生曾经感叹到:“社会主义有57种,不知那一种是真的。”[4]换而言之,马克思主义学说只是诸多社会主义学说的一种。在问题与主义论战时,资产阶级民主主义和改良主义仍然占主要地位。社会主义思想运动虽然在迅速兴起,但终究还处在开始阶段。在胡适发表《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时,国内还没有一个专门宣传马克思主义的刊物。刘少奇在回忆当时情形时说:“在起初,各派社会主义思想中,无政府主义是占优势的”。[5]从马克思主义开始在中国传播到问题与主义论战时,国内翻译的马克思主义著作极少,也没有一部比较系统全面介绍马克思的著作。[6]所以认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广泛传播引发了“问题与主义”之争,是没有完全根据的。
一般的观点认为,“问题与主义”之争是一场政治争论,但其实“问题与主义”之争的学术性大于政治性,不是所谓的“恶毒攻击马克思主义”,对“李大钊等人进行人身攻击”,“贩卖他的实用主义,以对抗马克思主义”。[7]甚至可以进一步说,“问题与主义事实上共识大于分歧”。[8]因此,探讨“问题与主义”之争的根本原因不应该归结到政治上来。
二、“问题与主义”之争的具体内容
很多人认为曾许诺“二十年不谈政治”的胡适出尔反尔,然而在胡适的《归国杂感》中,胡适表达了自己对于中国“这七年之中,中国已经革了三次的命”的否定,他说道“自己回国时,并不曾怀什么大希望”。[9]其实这里暗示了胡适的无奈和淡淡的政治抱负。
胡适认为,“偏向纸上的学说”太危险,应该“细心考察社会的实在情形”。而“主义的大危险,就是能使人心满意足,从此用不着费心了去研究这个那个具体问题的解决法了”。但是胡适也承认了学理的重要性,“学理是我们研究问题的一种工具。种种学说和主义,我们都应该研究”。[10]胡适谈论问题与主义是以他的实验主义理论为基础的,早在1919年春他曾作过一次讲演,提出“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学术方法。[11]
《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刊发后,首先是梁启超的朋友蓝公武发表了《问题与主义》的一组回应文章,而后李大钊也给胡适写了封信《再论问题与主义》,由胡适刊发在《每周评论》上。蓝公武认为,“要提出一种具体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必定先要鼓吹这问题的意义,引起了一般人的反省,才能采纳吾们的方法”。所以他认为“主义的研究和鼓吹,是解决问题的最重要最切实的第一步”。[12]李大钊觉得“问题与主义有不能十分分离的关系”,我们需要“先有一个共同趋向的理想主义,作他们实验自己生活上满意不满意的尺度”。但是,李大钊也明白,胡适批评的不是所有的主义,而是“假冒牌号的人”。所以,李大钊说,“遇着时机,因着情形,或须取一个根本的解决的方法;而在根本解决之前,还须有相当的准备活动才是”。[13]
对于蓝李两君的论战,胡适的回应可以说是有礼有节的。胡适始终强调具体性,“试看一切主义的历史,从老子的无为主义,到现在的布尔扎维克主义,那一个主义起初不是一种救时的具体主张”。胡适指出,“理想不是抽象的,是想象的”,“都是一个个具体的想象”,“蓝君把抽象和理想混作一事”。[14]针对国人存在的“目的热”和“方法盲”,胡适认为,需要拿主义的前因来说明主义的性质,用效果来评价价值和功用,“不明前因,便不能知道那主义本来是作什么用的;不明后果,便不能知道那主义是究竟能不能作什么用的”。[15]
三、“问题与主义”之争的性质和意义
在传统的观点中,关于“问题与主义”之争的性质,大都认为是以李大钊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与以胡适为代表的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的大搏斗。胡适也无奈的说,“马克思主义者和共产党却认为我这篇文章十分乖谬,三十多年过去了,中国共产党也在中国大陆当权了,乃重翻旧案,发动了大规模运动来清算我的思想”。[16]
但是“问题与主义”之争实质上是新文化运动统一战线内部的思想分歧,是学术上的平等辩论。“问题与主义”之争始终是“人民内部矛盾”[17],只是新文化运动阵营内部的分歧和分裂。特别是李大钊,他既坚持原则,又十分注意论争的方式和策略,始终把胡适的错误作为新文化运动内部的矛盾来处理。[18]论战双方尽管思想信仰上各有不同,但是其实质主要还是一种思想学术的研究和探讨,而并非政治分歧。“二人在论争中稍相差异处,根源于李基于现代救亡的迫切要求,易于接受和迅速理解马克思主义体系中的唯物史观,而胡适对唯物史观的理解则比较肤浅”。[19]
这次论战的影响和意义重要的一点就是它标志着新文化运动统一战线的分化。这次论战也使过去片面强调“主义”的主义者认识到偏向纸上的危险,开始着手研究实际的问题,从点滴做起变革社会。例如毛泽东回湖南“多研究些问题”,很快拟定了《问题研究会章程》和首批亟待研究的“问题”,如强迫教育问题孔子问题、经济自由问题、国际联盟问题等,共计71大类。[20]
四、结语
回首九十年前的那场短暂而充满争议的“问题与主义”之争,我们可以发现,论战的源起于思想的潮涌和碰撞,是基于学术的平等的和谐的讨论。但是由于历史原因和政治背景,论战在很长的一段时间被曲解和拔高了。这场论战使得新文化阵营内部开始分化,启迪了一代知识分子选择了改变中国命运、实现救亡图存的道路。
[1]韩一德,王树棣.李大钊研究论文集.河北人民出版社,1984年11月第1版.
[2]中共中央党校党史教研室.中国共产党史稿.第一分册.
[3][9][14][15]止庵.胡适论社会.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年10月第1版.
[4]刘军宁.北大传统与近代中国自由主义的先声.中国人事出版社,1998年版.
[5]五四运动的二十年.专辑,中国青年.1939-5(3).
[6]李大钊.我的马克思主义观,1919-9.
[7]吕明灼.李大钊思想研究.河北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1版.
[8]侯且岸.上海:社会科学报,“问题与主义”:事实上共识大于分歧,2006-4-6.
[10]胡明.胡适精品集1.明日报出版社,1998-2,第一版.
[11]胡适.胡适讲演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8第1版.
[12]蓝公武.问题与主义.国民公报,1919-7-29.
[13]李大钊.再论问题与主义,每周评论,1919-8-17,第35号.
[16]唐德刚.胡适口述自传.安徽教育出版社,2005.
[17]毛泽东.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人民出版社版,1958-2-27.
[18]张明军,陈少晖.关于“问题与主义”之争的历史思考.许昌师专学报,1995(1).
[19]张先贵.重评“问题与主义”之争.安徽大学学报,2005(5).
[20]毛泽东.问题研究会章程.北京大学日刊,1919-10-23第467号.
王昆(1990—),男,江苏扬州人,现为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2009级本科中共党史系学生,研究方向为中共党史、中华民国史、反右斗争史、当代中国文化和当代中国农民工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