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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之后”的理论建构

2011-08-15○张

文艺评论 2011年1期
关键词:文学理论后现代本质

○张 伟

“理论之后”的理论建构

○张 伟

在当下的文学理论界,“理论终结”的呼声不绝于耳,稍微留心一下,不难发现探讨“理论终结”的文章此起彼伏,“理论终结”似乎成为一个颇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如同黑格尔所说的“艺术的终结”、罗兰·巴特提出的“作者之死”、德里达所说的“读者之死”以及前些年出现的“文学的终结”一样,“理论终结”的出现着实在文论界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赞成者有之,质疑者也有之。赞成者推波助澜,大肆鼓吹,仿佛理论终结了;被理论束缚的一切就完全解放了;而质疑者在发出质疑之声的同时不免增添了一丝悲观的情绪,理论终结了,我们还能做些什么?细心梳理一下“理论终结”论的衍化进程,我们不难发现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关于这个问题的著作就层出不穷,W.J.T.米切尔的《反抗理论》、T.M.卡维纳的《理论的限度》、保罗·德曼的《对理论的抵制》、C.玻格斯的《挑战理论》、J.阿拉克等的《理论的后果》、拉德夫德的《理论状况》、M.麦奎伦等的《后理论:批评新方向》等等,2003年伊格尔顿《理论之后》的发表更把这一争论推到了风口浪尖,有学者认为,伊格尔顿这部著作的问世,是敲响了理论的丧钟,也有人认为,理论终结了,世界进入反理论的时代。理论终结了吗?笔者认为,宣扬理论终结完全是一个伪命题,这个伪命题的存在是建立在对伊格尔顿《理论之后》误读的基础上产生的,事实上,伊格尔顿《理论之后》注重的不是所谓的理论的终结,而是理论发展到新时期对本身的一种反思,是理论在新时期的一种重构,这才是伊格尔顿的真实目的所在,更是其“理论之后”说的题中应有之义。

伊格尔顿在《理论之后》一书的开头就指出:“文化理论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接着他列举了一串长长的去世的理论家的名字,如拉康、雷蒙德·威廉斯、路易·阿尔都塞、罗兰·巴特、米歇尔·福柯等等,然后伊格尔顿毫不留情地抨击了当今西方文化理论的现状,指出现代的西方理论家只是仰望前辈理论家们的鼻息,提不出什么新的观点,更为紧要的是现代文化理论对人类面临的重大问题的淡漠和忽视。《理论之后》全书分八章,伊格尔顿在前四章对过去的文化理论的兴起和得失进行了反思,并对当下糟糕的文化理论现状加以严厉的批判,诚然,单看前四章,我们也很难怀疑伊格尔顿对理论的质疑之声,似乎有理由证明伊格尔顿在证实理论丧失了存在的必要性,而这恰恰给了理论终结论的宣扬者以口实,毫不犹豫地把伊格尔顿加入了理论终结论支持者的行列。有学者指出,伊格尔顿这部颇具冲击力的著作问世,显然是为“理论的终结”或“理论的死亡”之噪音推波助澜,①更有学者直接宣称,伊格尔顿这部著作的发表敲响了理论的丧钟,②还有学者提出伊格尔顿很想说既然“理论”都终结了,那么“理论”所宣告的各种“终结”当然也就只能是终结了。③实际上,坚持认为伊格尔顿是理论终结论支持者的学者大概没有读懂或者忽视了《理论之后》这部著作后面的四章,在该书的后四章,伊格尔顿谈论了道德、真理、死亡、客观性等问题,伊格尔顿指出:“理论之意义若是对我们的指导性假设的一种合理的系统反思,那么它就一如既往,是必不可少的。”④“我们永远无法处于‘理论之后’,因为若没有理论,就不会有反思的人类生活”。⑤在伊格尔顿看来,文化理论允诺要努力解决一些根本性的问题,但是总的来说这个诺言并没有兑现,它对道德和形而上学问题羞羞答答,对爱情、生物、宗教和革命问题感到难为情,对邪恶问题沉默寡言,对死亡和痛苦问题缄默无语,对本质、普遍性和基本原理问题相当教条,对真理、客观性和公正无私问题认识肤浅。这也是历史上相当尴尬的时刻,人们发现自己对如此重大的问题很少有或毫无任何发言权。纽约大学哈里·哈鲁图尼安教授这样评价理论目前的状态:“毫无疑问我们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刻,在这里理论和其分支文化研究正受到围攻,而且在某些突出的地方正在全面溃败。”⑥伊格尔顿是个严肃而敏锐的理论家,面对风起云涌的反理论之声,他不得不做出必要的回应,实际上伊格尔顿《理论之后》的出版不是对现有的反理论之声的一种推波助澜,而是对反理论之声的一个回应,在这部著作里,伊格尔顿采取了一种比较隐晦的迂回的策略,加上他那素有的反讽式的调侃性的文笔,使人感到他似乎也是在“终结理论”。然而正如伊格尔顿在该书的第二段所说的那样“如果有读者看到这本书名,以为‘理论’现在已经结束了,我们全都可以就此松了一口气,重返理论之前的天真岁月,那么这些读者可能要失望了……如果‘理论’所意味的乃是对引导我们的假设进行合理的系统性反思,那么它仍然如往常般不可或缺。‘理论之后’所意味的是我们现在处于所谓理论发展高峰期的余绪。”⑦毋庸置疑,伊格尔顿非常明显地表达了他的观点,他提醒那些反理论的人士,理论的黄金时代虽已过去,现在的理论虽然处于低谷,但这并不意味着从此不需要理论了,理论仍然不会死亡。理论不会终结,也不可能终结,宣扬理论终结本身就是一种理论存在,伊格尔顿的“理论之后”说划分了一个具有双重涵义的分界点,在他看来,如果承认“终结”,那“终结”的也是他认为错误的后现代理论,而取代的是他所推荐的正确的理论,理论处于一直变换之中,但理论自身并未终结,而是通过变化而不断获得新的生命。“理论之后”仍是“理论”,这是伊格尔顿坚定的信念,对此我们无容置疑,理论从来就没有什么“之前”、“之后”,理论就一直不间断地存在着,因为“终结”理论,其本身也是一种理论。需要说明的是,伊格尔顿首先是一个文学研究者,但是他所说的理论或者文化理论并不拘泥于文学,而是指示着一种从有界的文学向无边的文化的推进。伊格尔顿1983年推出的《文学理论导论》(LiteraryTheory:AnIntroduction)一书,已强烈地表露出以文化研究代替传统的文学研究的意图。在伊格尔顿看来,对以文学艺术为集中体现的文化超越性的强调,是在让文化背负过去所有由宗教履行的功能,而这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宗教很大一部分力量在于“它能够连接事实与价值、日常生活的例行行为与终极精神的重要事物”,“文化却明显地把这两种领域区隔开来。在文化广泛的、大众的、日常的意义上,它是一组处理事情的方式;而在文化的艺术意义上,它是一群具有根本价值之作品的集合。然而两者之间却是致命地缺乏联系。”⑧伊格尔顿指出,我们在新千年面临的首要问题 ——战争、饥饿、贫穷、疾病、债务、吸毒、环境污染、人的易位——根本就不是特别“文化的问题”,这其实是人类从一开始就一直面对的物质问题。说它不足,是因为对于许多无法回避的关于人类存在的重大问题,当今的文化理论未能做出充分回答和回应。令伊格尔顿感到痛心疾首的正是理论这种“欺瞒”和“失言”的缺陷。文化理论当初是在密切关注和参与现实政治的背景下产生,可是理论发展到后来,已与现实问题相距甚远了,尤其在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影响下,文化理论对传统的思想观念不分青红皂白地解构和颠覆,却又对人类的根本性问题置若罔闻,这势必使文化理论在社会生活以及学术界的影响力日益衰微。理论曾以标榜自身的政治性来获取人们的支持,但在实践的过程中它却偷梁换柱,用现实社会中琐碎的生活形式来替换那些宏大、严肃的涉及到人类终极关怀的政治问题,因而陷入目前的困境自然不可避免。伊格尔顿抛弃了单纯的文学理论,认为现代主义文学所含有的那种多元、零散、反讽的精神已成为当下的现实存在,而其超越性却已耗尽,因而已经没有什么可供理论汲取的东西了。理论家只有走入现实,直面人类生存的真实困境,才能获得自我更新的力量。

如前所述,既然理论终结是一个虚假的命题,那么是否可以断言当下的理论存在没有丝毫的变化抑或是后现代理论的存在一样也是个伪命题呢?答案依然是否定的。众所周知,文学是对社会生活的一种反映和反思,而理论又是对文学自身的一种反思,正如柏拉图所说的,现实是对理式的模仿,艺术又是对现实的模仿,在柏拉图那里,最根本的是理式,同样我们不难看出,无论是文学还是反思文学的理论都不可能离开社会现实,脱离社会现实的理论是没有生命力的,然而社会现实是变动的,反映社会现实的文学也是变化的,作为对文学进行反思的理论必定要变化,才能不至于和文学及社会现实脱节。当下理论发展建构呈现出一种新的范式,这种范式打破了传统理论的既有模式,颠覆了传统理论的经典权威,凸显出后现代主义的意义表征,具体表现在对理论本质主义的背叛,对文学性的消解,对传统理论体系化的颠覆以及对文学政治意识形态的抛弃。

传统文学理论是以本质主义为方法论的,首先提出“文学是什么”这一最为根本的问题,孜孜以求地追寻答案,并以该答案为基础,构架几乎囊括古今中外所有文学现象的理论体系。在传统文学理论中,文学艺术应该是具有普遍规律、固有本质的实体,传统理论热衷于生产普遍有效的文艺学“绝对真理”,以各种关于文学本质的元叙事或宏大叙事为特征的、非历史的本质主义思维方式来加强文艺学研究的自我反思能力与知识创新能力,翻看一下新中国建立以来的文学理论教材,无论是以群主编的《文学的基本原理》,蔡仪主编的《文学概论》还是童庆炳主编的《文学理论教程》都严格遵循着这种本质论的叙述模式,在本质主义看来,文学本质概念的内涵是通过小说、散文、诗歌、戏剧等具体文学体裁来承载的,而每一种内涵又是由具体的文学样式来承载的,传统文学理论对“文学是什么”的追问,属于经典文艺理论体系构架的基石,这种本质主义方法论的背后是主客二分的经典认识论模式,这是人类经过几千年的探索和实践才臻于完善成熟的思维方式,更是今天正在被超越、需要从根本上发生转向的理论模式。“理论之后”的理论或者说后现代主义理论抑或学界称为的后理论打破了传统理论的固定模式,向本质主义发起了挑战,后理论是后现代主义思潮在文艺理论中反映的结果,后现代主义思潮是西方理性主义文化传统的反动,它孕育于西方现代文化的胎腹中,是秉有西方传统文化基因又在后工业化语境中变异而产生的“文化幽灵”,对当代文化、艺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后现代主义理论是一种反本质主义的理论,它对传统的文学理论进行了摧枯拉朽的解构,对传统理论的本质主义观展开了无情的批判,反本质主义文艺理论不仅拒绝抽象地回答“文学是什么”这个文学本源问题,而且同样拒绝对中国当前的文学现状和历史语境提出具体的看法和见解。后现代主义理论不仅摧毁了任何形式的本质,而且拒绝对文学做任何形式的本质建构。马歇雷曾指出:“因为‘什么是文学’是一个虚假的问题。为什么呢?因为这是一个已经包含着答案的问题。它意味着文学是某事物,文学作为物而存在,是带有某种本质的永恒不变的事物……所谓‘文学本质’只是被‘自定义’的某种‘虚构’,它为文学规定了几乎独立的领域和功能又不加任何区别地把文学一股脑纳入其它社会活动之中”。⑨

传统文学理论向后现代理论的转向不仅是由本质论或本体论的形而上学理论转向为反本质论或反本体论的后形而上学理论,在文学审美领域,传统理论中以文学性和审美性为中心的一元决定论也让道于后现代理论以文本话语和解读叙事为中心的多元决定论。在传统文学理论中,文学作品的诗学问题、作家与读者的审美能量问题、文学作为话语艺术的特质问题、文学文本相对于其它文本的特殊性问题以及文学文本与其它文本的共同性问题都是关注的焦点。在传统文学理论中,艺术和现实之间保持着一致性,无论是亚里士多德的“摹仿”说还是达·芬奇的“镜子”论都是传统文学再现论的代表,文学总是客观地反映世界并且达到真理。索绪尔抛弃了文学反映论的传统观点,在能指、所指和指涉物三者关系上,他摒弃了第三者,指出语言可以组成自己的现实而不必转向自身以外的世界,语言与世界可以不必对应。而到了后现代文学理论家那里,这种文学反映论就被完全消解,法国思想家波德里亚就认为,消费社会的“符号”遵循一种“消费逻辑”,通过“符号”来否定真相,造就一个超真实“仿真”的世界。形象则与任何现实都无关,它只是自身纯粹的模拟物的仿像。在英美新批评那里,文学作品作为文本,可以忽视作者和文学作品的社会背景,对文本进行语言学的修辞学的“内部研究”,这种“内部研究”在结构主义看来保持了文本的固定和意义的单一。后现代理论更重视文本的“不确定性”,它解构了文本,使其从封闭走向开放,从中心走向边缘,从内部走向外部,它强调文本的“互文性”研究,“互文性”文本理论扭转了传统文学研究的方向,拓宽了研究的范围,在它的倡导下,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新历史主义批评迅速兴起,文学理论跨学科的趋势越来越明显。文学理论的学术本位以及学科地位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文学是文化的一个领域,研究文学不可能把它从文化中割裂开来,在文学研究中有文化的维度本是题中应有之义。伊格尔顿就提议用文化研究来取代文学研究,但是文学研究能否避开文学作品的文本,避开文本的文学性,避开文本的内部研究而只从文化维度上展开文学研究,这恐怕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传统文学理论的阐释观认为,一部优秀的作品总是具有它的赋意,不同的读者通过阅读,在“前理解”的基础上与作品展开对话,最终达到与作者的“视野融合”,而在后现代理论看来,文本的能指和所指是断裂的,文本充其量只是“能指的游戏”,而意义成为读者可以误读的狂欢。朱立元曾指出,文化研究取代文学研究,一方面,由于文本不再仅仅局限于小部分经典作品,文化研究的对象就由文学过渡到宽泛意义上的文化指涉行为;另一方面,由于文本作为某种自足整体的观念已被彻底解构,文本的阐释随之从一元趋向多元,解读文本的目的不再是寻找蕴藏其间的终极意义,而是从某一特殊角度与文本展开对话,同时亦带有强烈的干预当代社会政治的色彩。⑩

基于本质主义的反映论以及通过文学性维系贯穿的构架,传统文学理论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建构了一套体系庞大、内部逻辑清晰、程式固定、结构完整的经典范式,传统理论在生成发展的历史过程中,通过理性法庭的建立完成了神话和宗教的祛魅。传统理论是通过理性的系统化体系化亦即理性的理论化的完成来确立自身合法化合理化的建构,传统理论的生产以及理论权威性的确立正是现代性合法化合理化的内在诉求。“理论之后”的理论颠覆并摧毁了传统理论的合法权威,它对传统理论的体系化系统化实证化的建构提出了深刻的质疑,它对传统理论中根深蒂固的本质、逻辑、体系、权威进行了不遗余力的消解,取而代之的是非本质的、碎片化的、平面性的、茎块状的片断,它颠覆了经典,消解了权威,也把传统理论或知识话语背后隐藏着与某种权力相互共谋的关系暴露得一览无余。长久以来,传统理论范式习惯于从政治与文学的关系出发,通过社会政治的唯一视角来考察、规范并确定文学的本质和特征,使理论披上一层厚厚的政治意识形态色彩,文学变成了政治意识形态的传声筒和附属物,因而也就丧失了自身本体的存在。后现代理论的出现使人们看到了文学多级多向多层本质的全息性,看到探讨文学本质特征的多重方式或途径,使对普遍人性的深度开掘和主体世界的内在拓展成为可能,从而打破了传统理论核心范畴的僵化的理论框架。

颠覆了经典,消解了权威,传统理论之后的理论重构本应是计划之中的事,然而后现代理论却在重构中陷入两难境地,从文学理论到理论,理论研究对象中文学的主体地位从中心滑向了边缘,后现代理论还是一种可以清晰界定为文学理论的理论吗?后现代理论在摧毁传统理论合法权威性以及经典范式的同时,也对理论本身的特质进行了背弃。正如有的学者所说的那样,理论的神话一经破解,传统的理论观念经过前提性的批判反思,新的文学理论才有可能逐渐浮出水面,并呈现出特有的谱系征相,这一新的理论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理论,甚至用“理论”一词来表述它已有点不太适合,因为它是一种非理论的理论,一种反理论的理论。(11)在后现代语境下,中国文学理论的取向又该如何选择呢?与传统的文学理论不同的是,当下的中国文学理论处于一种失衡状态,成熟自律的文艺理论要拓殖开疆,要将自身的学术能量向社会学、政治学、历史学、法学等学科辐射,于是文学理论变成“批评理论”,变成无边界的“理论”以及无边界的“文化批评”,文艺学扩界而无所不为,越位而无所不及,肆意入侵其它学科,认为所有学科的文本都具有文学性和修辞性,都可以被看作文学文本,于是文艺学开始远离文学,成为泛意识形态批评。反思一下中国现代文论的进程,从全面效仿“苏联模式”到对西方文论的“一边倒”的鼓吹、阐释,中国文论越来越偏离自行的轨道,成为西方文论紧密的追随者和宣讲者,以文化批评取代文学批评不适合中国的语境,我们倡导的是在文化批评这类大文论下所保持的文学批评,以文化批评取代文学批评抑或坚守纯粹的文学批评都不是最佳的选择,中国文论应该向文学本体研究回归,向“文学性”回归,这是文学学科本身内在规律所使然,也是文论界对文学理论、批评理论、理论进行学理性清理与反思而达到的一个共识。

回归文学本体研究,回归“文学性”的研究,这是文学理论研究的基石,但这并不意味着回到传统文论一元本质论的原点,正如列宁说的那样:“人的思想由现象到本质,由所谓初级的本质到二级的本质,这样不断地加深下去,以至于无穷。”(12)事物的本质不能只作一元的理解,而具有多层次性。对文学而言,由于其自身内涵的丰富性,更是一个“多层次、多本质”的结构,“文学的本质是系统本质,是多方面的具有多维性本质,而基于个体认知的差异(包括个体心智、审视角度、深入程度等),不同的认知者,当然会有各不相同的多元体认与个性化表达。”(13)诚然,文学的本质不是一元的,而是多元的,完全抛弃本质主义的反本质主义的文学观是站不住脚的。对于从“理论”到“后理论”的发展演化,周宪曾指出:“尽管后现代理论指出了现代性的宏大叙事的衰落,但后现代理论范式本身却带有某种大理论的特征,我们在告别大理论的同时,也警惕另一种倾向,那就是把文学研究降低为某些无关大局的碎屑细节考量……‘后理论’所面临的知识生产的语境已经不同于以前,由于从文学理论到理论的历程是一个体制化不断完善的过程,所以‘后理论’所面临的是一个高度体制化的知识生产—消费的语境……‘后理论’也是文学回归的某种象征”。(14)可见“后理论”仍然包含着文学和理论的相关特征,那种有点杞人忧天的人为构造的“理论”和“文学”的对峙是毫无意义的,人为造就的文学和理论的弹性对峙中产生出类似“文学的自律和他律”、“文学的内部和外部”、“文学的本质和功用”这样的问题都是文学和理论必须关注的问题,脱离文学的理论和脱离理论的文学都是不健全的。在中国文论的取向上,我们必须关注的是时下理论对于文学的殖民的极端化,那种完全脱离文学文本的纯理论,那种完全不关注文学作品尤其是文学经典的理论言说,那种对当下网络文学等新文学现象置若罔闻的理论空谈都是不可取的,对于“后现代”时代的“后理论”,我们不需要欣喜,也不需要害怕,而应该基于当代中国具体的历史语境,亦即当代中国社会生活与文学现状,对当代中国文学的现实问题,作出有力的回应与有效的阐释,予以某种富有个性的本质建构,并呈现出多元发展的开放空间。后现代所呈现的五彩斑斓的图景为我们的文学理论的发展建构提供了生生不息的源泉,“一枝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①王宁《全球化、文化研究和当代批评理论的走向》[J],《天津社会科学》2005.5。

②⑥张箭飞《文化理论在西方的死亡》[J],《学术研究》2005.9。

③金慧敏《理论没有“之后”——从伊格尔顿〈理论之后〉说起》[J],《外国文学》2009.2。

④⑤⑦⑧TerryEagleton.AfterTheory[M],NewYork:Basic Books,2003:2,221,2,129。

⑨马克·昂热诺等《问题与观点:20世纪文学理论综述》[M],史忠义、田庆生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第147-148页。

⑩朱立元、张德兴《西方美学通史》(第七卷)[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第658页。

(11)宋一苇《“后”时代的文学理论何以可能》[J],《解放军艺术学院学报》2004.3。

(12)列宁《哲学笔记》[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582页。

(13)李自雄《论结构后的当代中国文学理论重新建构》[J],《长江师范学院学报》2009.4。

(14)周宪《文学理论、理论与后理论》[J],《文学评论》2008.5。

南京大学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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