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前说教师

○王超明

教师节前说教师

○王超明

前段时间有个心事，折磨得我心里不安，经过几天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那张还算鲜红的《给全市教师的慰问信》。慰问信是红油光纸质材料，用烫金宋体字印制，整张纸面有B5纸那么大。开篇是：“全市的广大教师同志们：在党中央和国务院领导下，经过国家相关部委充分酝酿和讨论，我们的第一个教师节终于来到了。”整篇信件歌颂了教师的丰功伟绩，充满了热情洋溢的问候和祝愿，最后预祝教师的生活更美好。下面落款是：市委和市政府，1985年9月10日。

这封与教师节共生的慰问信，已经走过了26个年头。回顾以往，当时我还是大二的学生，作为学生代表，我和老师们一同参加了市委举行的庆祝第一个教师节大会，并有幸得到了这很有文物价值的慰问信。

我虽说生在乡下，但祖上还是有些文墨的，正如父亲常挂在口头的那个说法，咱是耕读之家。其实，父亲的爷爷就是清朝胸有文墨的秀才了，当时家里开有私塾，广收方圆左近农家子弟，培养地方贤能，每年夏秋季节，除了自己地里的收成，学生交来的粗细粮食也是一项不小的收入。这样的家庭背景，自然也能够惠及家里所有人，包括父亲的奶奶也是粗通文墨的人，在父亲记忆里，他时常听奶奶搬着《红楼梦》给他讲故事。

甘蔗没有两头甜，解放前后的一段时间里，家里也难免受折腾。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祖训并没有丢，还是要以学为主，学以致用。

解放初期，除了当兵打仗的人走南闯北外，一般人是很少外出的。在这方面，父亲又破了先例，不到20岁的他，远涉到隔三个县的内乡县去读师范。在学校，父亲聪明好学，上进心强，特得老师心爱。在老师悉心培养下，他师范毕业回乡教学，又接上了祖上的事业。

“文化大革命”前的几十年里，虽说屡经运动，但父亲的信念没有变，怀有一肚子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没有变。教书育人，教儿育女，一旦时代春暖花开时节的到来，他教过的学生，大多抓着好形势好政策，考上了大学，走上了工作岗位。就连我们兄妹几个也都受惠于父亲的教育，从高等院校走出来，仍旧坚守着教育职业。

俺家的教育之家，又和邻村的教育之家结了亲家，这被乡里传为佳话。这就是指我妻子的娘家，老岳父一辈子也是讲授经世致用的道理，从解放初期扫盲夜校开始，然后是小学、中学，足迹踏遍了俺县的山山水水，说起哪村哪庄，说起哪河哪岭，80来岁的他就能够乐呵呵回忆起，哪年哪月在那里教过学，还能够回忆起走夜路碰见狼的往事。说起教学，岳父的劲头和实际年龄相比，简直年轻10岁也不止。岳父4个子女，除了我的妻子没有从事教育外，其他3位仍旧坚持在教育战线上。岳父开玩笑说，在我家，育了4个孩子，教了5个学生。其实，那个编外学生就是我的岳母，这里面的生活趣事，常常把渐渐老去的岁月，烘托出鲜活的色彩来。

岳父执掌教鞭到改革开放后的20世纪80年代。这时，土地陆续分到各家各户，专心于学的，都考上了大学，走上了工作岗位；在家务农的，把责任田收拾得干干净净，成熟的季节，从不忘记从自己的囤子里挖点儿粮食，从果树上摘些成熟的果子，从菜地里薅些蔬菜，给他送去。远处的学生，也隔三岔五来信来电问候，岳父心里很舒坦，很满足，同时也自豪。

下一代人正在大学就读，我的女儿深感教育之家的荣耀，也确实体会到从事教育工作的艰辛和责任。她给我说过一件事儿，让我非常感动。

女儿说的是我大哥的事儿。女儿上高中时，我的大哥是她的班主任。大哥在省重点高中教了多年书，心地善良，人缘好，教学有方，成绩斐然，深受同事和学生们的尊敬与爱戴，虽说已到退休年龄了，但还是宝刀不老，那年秋季开学，又披挂上阵，挑起了多年来一贯的重担——毕业班班主任。

他们学校打破了班级学生人数均等的惯例，在不突破最高人数限制的前提下，学生原则上可以自主认班归队。这样一来，大哥这班学生人数如绩优股一样，突飞猛进往上狂涨，到学校的封顶人数满为止，没有进到这班的学生还后悔再三，为什么自己不早点去报到呢。

学生们热衷于大哥的局面已经形成不是十年八年了，到他班里来的学生，也不是因为老年人溺爱和迁就学生的仁爱所致。很大原因反而是，大哥对严厉与宽容恰到好处的把握程度，由此形成了一个成功的气场，得以使他所带的班级，历来高考成绩非凡。

在大哥过50岁生日时，学生们为了感谢大哥的辛勤培养，凑钱给大哥定制了一个特大蛋糕。大哥在家里看着这个蛋糕心里做了难，几经琢磨，他把蛋糕掂到了教室里，和同学们过了一个集体生日，并苦口婆心地反复强调，类似事情以后绝对不能出现。

话虽这样说，但大哥一年一度的生日，同学们还是心知肚明，并以不同的方式为他庆贺。

仲秋后的某一天，大哥60大寿到了，为了不影响学生们的学习，大哥像前两年一样，把生日那天的课调开——生日当天不进教室。

这天晚自习课不知什么原因，整个教室处于一种肃穆和庄重的境地，学生们纪律出奇的好，下课铃响了多时，没有一个人离开教室，好像还有什么期待一样。班长收拾完自己的书本文具，大步流星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郑重地写下了一行大字，然后，流利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向教室外走去，消失在夜幕里。其他同学也没有急于离开，看看黑板，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也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整个过程下来，教室里的灯光比往常晚熄灭了20分钟。

每天早晨，大哥在同学们还没有进教室以前，他已先从后门进入，一步一步走到前面的黑板前，环顾检查一圈，然后，坐在了自己在教室里的办公桌前，等待着同学们的入室早读。

大哥生日的次日一早，他和往常一样按时进入教室。进屋后，映入眼帘的是黑板上不规则的板书，他心里纳闷了起来，这是哪位老师上的什么课，怎么书写得如此没有章法。由于老眼昏花，他就想走近后看个究竟。当到了教室中间，8个赫然的大字映入了他的眼帘——祝贺老师生日快乐！

“哎呀，我这是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呀，这个日子还是被这些学子们惦记着呢。”大哥心里如是想着，鼻子就有了酸酸的感觉。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把给我的祝福写在乱七八糟的背景下呢？”大哥此时还心存疑虑。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带着各个学生性格特征的签名清晰地展现在了黑板上：张晓华、李东染、齐玉萧、郭天栋……

大哥默念着学生们的名字，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模样在他脑中过起了电影，心里越来越清晰，眼睛可是越来越模糊了，当他数完111个名字的时候，激动的泪水已经遮盖了整个脸面。

当大哥走到讲台上时，悄无声息的学生们已做完早操落座完毕。大哥对着下面深深鞠了一个躬。哽咽的喉管里已不允许他大声致谢了。

顿时，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最后女儿郑重对我说：“爸，我不是给你编故事的，这可是我的亲身经历，也是大伯的真人真事。”

我说，我知道，这样的经历、这样的敬业和奉献，别的咱不知道，光咱的亲人来讲，何止10件20件，何止30件50件，你的爷爷、外公、大伯、叔叔、舅舅、姨妈……他们都是口碑极佳的教育工作者呀。

在教师节来临之际，回顾从事教育工作的亲人与轶事，这样的盘存让我构想出薪火相传的现实和历史意义，再一次体会到教育从业者肩负重任，那么多教师的不二选择是和这项伟大的工作分不开的。

年年岁岁花相似，以往岁月不饶人。我现在已是历经沧桑的中年人了，虽说现在已不站在讲台前，但我曾经的以往以及现在都与教育职业相关。我在河北大学上的本科，学的是英语，在河南大学上的研究生，读的是教育系，到上海交通大学后，继续从事高等教育的编辑出版工作，看来我这一生与教育缘分很深，我很珍惜这份工作，当然我也很爱这份工作。

身为教育之家的一员，在教师节来临之际，与全国的新老教师共勉。

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编审

（本文编辑 谢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