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穿透命运的荆棘:评《荆棘鸟》男主人公拉尔夫的内心冲突
2011-08-15齐齐哈尔大学外语学院黑龙江齐齐哈尔161006
⊙张 锐[齐齐哈尔大学外语学院, 黑龙江 齐齐哈尔 161006]
长篇小说《荆棘鸟》(下称《荆》)是澳大利亚著名女作家考琳·麦卡洛的一篇名作。作为一部家世小说,《荆》的人物并不算多,但极富个性:忠厚温雅的帕迪,始终以含蓄的方式深爱着“从天上掉下来”的妻子;外表冷漠的菲奥娜,一生未走出早年遭受爱的背叛的阴影;暴烈而备受苦恼折磨的弗兰克,在监狱里埋葬了出人头地的梦想;温良内向而又倔强坚强的梅吉;骄横张狂、满腹尖酸的玛丽·卡森夫人,还有温和的戴恩和古怪的朱丝婷……但我们永远忘不了的是那位把一生奠定在宗教基础上欲爱不能、欲罢不能的男主人公拉尔夫神父那颗备受折磨煎熬的心灵。对于一个作家兼神经心理学家的麦卡洛而言,她选取了独特的视角,准确细腻地刻画了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从文本来看,作者自始至终倾注了无限关切的也正是作为个体的人的心灵、人的困境、人的悲剧,她只是假借宗教这种背景将人物的悲剧推向了极至,把人物的内心冲突刻画得淋漓尽致。
一、人性的压抑
1921年—1928年——人性的压抑阶段。小说男主人公拉尔夫是诺曼底一个古老而受人尊敬的姓氏——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的一支后裔子孙,作为次子的他在父亲和宗教教育的影响下,十七岁就开始了作为教士的生涯,他自信,高傲,不想一生都作为一个小地区不知名的教士,他渴望得到教会的重视成为一名罗马教廷(位于梵蒂冈)赫赫有名的红衣主教。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曾被派到澳大利亚基兰博当教士,后被任命为神父。他努力工作受到当地人民的尊重和爱戴,但他清楚要想获得更高的职位,除了家庭背景、能力和虔诚外,钱是必不可少的,因此,他没有拒绝与玛丽·卡森的交往,尽管他内心十分厌恶她。玛丽是德罗海达一个被他才貌所吸引而想要诱奸他的老遗孀,也是个财富惊人的富翁。他经常光顾她的豪宅,老玛丽虽然知道他的真实意图但并没有揭穿他。但自从玛丽的弟弟和他一家人被召到德罗海达后,拉尔夫被梅吉——玛丽的侄女——深深地吸引了。然而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他心中,梅吉一直是一个乖巧的小姑娘,是他所珍爱的圣物,虽然他也曾对这种感情怀疑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牵动我那像死水般的感情?”然而他宁愿把她当成一个“无害”的孩子来压迫这种情感,因为他清楚:作为一个教士是没有权利去爱的。当玛丽由于嫉妒他对梅吉的爱慕而立了两份遗嘱,对拉尔夫实施报复的时候,他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如果他放弃新遗嘱,他不仅失去了一笔巨大的财富而且也失去了一次晋升的良机,而这正是他在基兰博努力工作八年所梦寐以求的。然而他如果选择了新遗嘱,他心爱的梅吉及全家将失去这笔巨大的财富,而且他将永远离开德罗海达,离开心爱的梅吉。这么做正像他对梅吉所说的那样“我把你出卖了,我的梅吉,以一千三百万银币把你卖掉了”。这个时候,上帝和人性,权力和爱情成为一对死敌,要想成为一名教士就不能成为一个男人,要想成为一个男人就不能成为教士,两者是无法共存的。他拒绝承认梅吉已成长为一个女人这样的事实,他也拒绝梅吉以女人审视男人的眼光来看待他这样的事实。在他眼里“她既是梅吉,又非梅吉,和他所熟悉的那个人是如此不相容,因为他的梅吉不是一个女人,他没有感到她像个女人,对他来说,她永远不会是女人,就好像他对她不是男人一样。”在经历一场痛苦的内心挣扎后,他放弃了梅吉,放弃了真爱,放弃了作为男人的想法,正像他所说的,“这个想法是没有生命力的,它没有权力诞生,更别说培育它成长了”。在这段时间,宗教的信条和禁欲思想死死地抓住了他。带着这种爱的痛苦,他离开了基兰博,成为克卢尼·达克大主教的私人秘书。
二、人性的回归
1928年—1937年——人性的回归阶段。在这段时间里拉尔夫的人生发生了重大的转折,他被任命为罗马教廷驻澳大利亚天主教会教皇使节——维图里奥·斯卡班扎迪·康提尼弗契斯主教的私人秘书。他清楚这意味着如果他努力工作,得到这位新主人的赏识,他将大有机会擢升为大主教。因此,一方面他在工作中展示出卓越的才能,使他的主人意识到他不仅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家而且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商人。但这种成功并没有使拉尔夫孤独的心灵得到慰藉,他无法压制对梅吉的思念“有那么几次,只是由于他在小教堂那大理石地面跪得太久,肉体痛苦使他行动艰难,才阻止了他赶下一班返回基里和德罗海达的火车”。当他听到梅吉身陷困境的时候,那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被爱冲破了。他共返回德罗海达三次去看望梅吉。第一次是当她父亲和哥哥不幸罹难后,他清楚梅吉需要关爱,尤其是他的爱情。但他还是不能放弃作为教士的辉煌未来,在神性和人性,权力和真爱间,他选择了前者,但内心却忍受着痛苦的折磨,“梅吉,我爱你,我将永远爱你。可我是个教士,我不能这样……我真不能这样啊!”在他离开德罗海达前,梅吉给了他一朵浅粉色玫瑰花作为纪念,他接受了而且把它珍藏在他最珍爱的弥撒书页里,并对梅吉说:“梅吉,我用不着再记住你了,现在用不着,永远用不着。你就在我心里,这是你知道的。”显然,他的语言和行为是与宗教背道而驰的,这时他内心世界的天平开始倾斜,长期压抑的人性在慢慢复苏。在这段时间里,拉尔夫在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拉尔夫第二次返回德罗海达时,梅吉已经嫁给了卢克·奥尼尔,一个一心赚钱而不负责的丈夫,并且随丈夫搬到陌生的邓洛伊小镇。当拉尔夫得知这个消息后,“看上去他有点心烦意乱,垂头丧气。因为在这儿没有看到梅吉才感到沮丧的,他都快气疯了”。随后,拉尔夫被擢升为大主教,并返回澳大利亚继维图里奥之后就任教皇使节。但拉尔夫按捺不住对梅吉的牵挂,来到她的新住址——穆勒夫妇家看望她,此时正当梅吉生下她第一个孩子,陪在她身边的是她思慕已久的并深爱着的拉尔夫而不是卢克。在生下朱丝婷后,梅吉接受了安妮建议她度假的想法,来到风景怡人的麦特劳克岛度假。此时,拉尔夫将被派往罗马任外交官,在他离开澳大利亚前,他放心不下梅吉,因此也来到了麦特劳克岛。在这里拉尔夫结束了那场神性与人性、权利与真爱之间长达十六年之久的恶战。这里成了梅吉和拉尔夫的“伊甸园”,亚当偷吃了禁果,这种反叛不仅是行为的反叛,更是思想的反叛,“为了保持他灵魂完美的令人苦恼的斗争,意志对愿望的长期压抑,全都不重要了。一辈子的努力在顷刻间冰消瓦解。所有的那些力量都休眠了,沉睡了。他需要一种混沌的发生、弥漫,在这种状态中,理智屈从于情欲,理智的力量在肉体的热情中泯灭。”这使他意识到“一个男人,永远是一个男人,永远成不了神。生活在人世间去追求神性,这不过是一种幻觉。”在经历了这场痛苦的心灵和肉体的恶战后,他最终否定了上帝,“我有时觉得我爱她远胜于爱你”,“我从来没怀疑过她,而你呢?不过是一个骗局,一个幽灵,一个小丑。”此时的拉尔夫再也不是过去的他了,虽然他不得不继续从事牧师的行当,但对他而言,梅吉不再是一个理想,一个圣物,她已成为他的一部分,他永远也摆脱不了她了。“冷漠之情永远从拉尔夫大主教的眼神中消失了。”
三、人性的解放
1938年—1965年——人性的最终解放阶段。自从拉尔夫和梅吉在麦特劳克岛度过一段令人难忘的时光后,梅吉便回到了德罗海达并生下了她和拉尔夫的儿子戴恩,但她一直坚守这个秘密,连拉尔夫也不知道。这个时期是拉尔夫教士生涯的鼎盛时期,在二战期间,他说服了凯瑟林将军保住了罗马这个不设防的城市。在1952年,他被封为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达到了他的初衷。但是不难看出:他教士生涯越辉煌,他和梅吉在一起的可能性就越小。无论他是一个多么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内心世界仍然需要爱,属于男人的爱,宗教压制了它但却永远也取代不了它。当戴恩长大成人并被梅吉托付给拉尔夫照看后,拉尔夫喜爱戴恩,不仅因为他英俊、聪慧,更是因为在戴恩身上他能看到梅吉的影子。当戴恩在希腊不幸溺水身亡之后,梅吉请求拉尔夫的帮助,把戴恩的尸体运回德罗海达。当他从梅吉那里得知戴恩是他儿子的时候,拉尔夫对上帝的信仰彻底被击碎了,“一阵失声恸哭,这是一个灵魂穿过地狱入口时发出的声音”,他红色的法衣不再是权力的象征,而是从他心灵深处滴淌的鲜血。拉尔夫失去了一个男人本该得到的东西——爱和他的儿子。他把自己卖掉了,卖掉了他所珍视的爱,他除了痛苦之外一无所有,但当他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是的!他的心在痛哭。不,他的理智在嘲笑。”当他们埋葬了戴恩后,拉尔夫在梅吉的怀抱里像一只插上了荆棘的鸟凄婉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