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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金朝末年“南渡”词风

2011-08-15于东新

飞天 2011年22期
关键词:赵氏士人

李 强 于东新

泰和八年(1208)十一月,章宗崩。章宗无子,其叔卫绍王完颜永济嗣位。此时,金元在蒙古铁骑的步步紧逼之下,国势日颓。其实自章宗后期起,金帝国即呈颓势,正当章宗浑浑噩噩的享乐之时,塞北的蒙古部落日益强大起来。章宗泰和六年(1206),铁木真完成了蒙古大漠的统一,一时间蒙古铁骑,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可接掌金帝位的卫绍王,年老且“柔弱鲜智能”,故其执政,“政乱于内,兵败于外”,国家日益衰败。至宁元年(1213)八月,权臣胡沙虎弑杀卫绍王。章宗兄完颜珣即位,是为宣宗。宣宗亦无力挽狂澜之才智,贞祐二年(1214)五月,为避蒙古兵锋,宣宗下诏弃中都迁汴京,史称“贞祐南渡”,这成为金朝走向灭亡的转折点。元光二年(1223)十二月,宣宗病死,其子完颜守绪继位,是为哀宗。哀宗虽有抗蒙图强之志,但大势已去。天兴三年(1234)正月,在蒙军和宋军的联合进攻之下,辗转流徙的哀宗皇帝于蔡州(今河南汝南县)自缢,煌煌至盛的金帝国终于悲壮地落下了帷幕。

在这兵连祸结、内忧外患的惨烈现实感召下,许多有志文人从明昌时代的奢靡逸乐之中清醒过来,拿起批判的武器,振作文风,试图挽狂澜于既倒,于是词坛风尚为之一变。金初即影响词坛的东坡词风,此时得以进一步发扬,词家们试图以慷慨呜咽之音呼唤人们救亡图存的斗志;另外还有一些文人,面对时代的剧变、现实的黑暗感到绝望,于是或寄心于佛禅,或躲避于山林,放浪形骸,吟咏山水,将悲慨之感诉诸于诗酒隐逸之中。以唐圭璋先生《全金元词》所收词家及其词作为基本参照,以文学活动主要集中在金室南渡之后为考察中心,此期词人约有20家,其所传词凡42首。其中以赵秉文、李纯甫最为代表。具体说,南渡词风表现出如下审美趋向。

第一,忧伤的济世情怀。赵秉文(1159-1232),字周臣,号闲闲居士,磁州滏阳(今河北磁县)人。世宗大定二十五年(1185)进士。秉文历仕五朝,官至六卿,是大安三年(1211)党怀英去世之后,金源文坛的又一领袖人物。其文长于辨析,畅所欲言;其诗,七言长诗,笔势纵放,不拘一律;律诗壮丽,小诗精绝;五言古诗则沉郁顿挫学阮嗣宗,真淳简淡师陶渊明。据唐圭璋《全金元词》,闲闲有词十首传于世。赵氏是一个使命感极强的士人,贞祐三年(1215),面对国家的危局,他不顾年老(57岁),上书提出“愿为国家守残破一州”。在文坛上,他有感于明昌、承安年间极意声色之娱的士风以及浮艳尖新的文风,试图以文学的风雅精神来改变这种奢靡享乐的风气,振作摇摇欲坠的国势。

詹杭伦认为,赵氏南渡后以礼部尚书身份执掌文坛二十余年,其之所以能主导文坛风气的转变,主要有三个要素:一是其本人的创作实践和理论起了示范和号召作用;二是赵氏主持科举考试,录取体现新型文风的士人;三是其喜奖掖后进,在其周围聚集了一群志趣相投的文人。具体说,为扭转文风,赵氏的主要作法就是反对“适意而安”,主张士人在各自的处境地位中尽自我本分以振国势。即以风雅精神革除浮艳之风。如其词《秦楼月》一改浮艳之风,表现了词家对国事的忧虑,直面现实:“箫声苦。箫声吹断夷山雨。夷山雨。人空不见,吹台歌舞。危亭目极伤平楚。断霞落日怀千古。怀千古。一杯还酹,信陵坟土。”“秦楼月”即“忆秦娥”,歌词借一连串伤感的意象,传达出对词家时局艰危的忧伤感喟。词境开阔,苍凉高古。相类的词家与作品,还可举李献能及其代表作《浣溪沙·河中环胜楼感怀》和高永的《大江东去·滕王阁》。

赵秉文、李献能、高永等词家一方面以知识分子的责任感关注着家国时事、政治风云,唱出了金末社会衰败沉沦的挽歌,表达了他们忧国忧民的壮士情怀。另一方面以知识分子的使命意识,抒写了朝廷昏聩、壮志不酬的悲慨。也正是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努力和感叹,才使得此时期的词坛充溢着一种慷慨、忧伤的悲剧美感。

第二,“修辞立诚”的创作精神。南渡词家,面对政治腐败、危机深重的社会现实,管是力图挽狂澜于既倒的积极用世,还是回归山林、回到内心的消极出世,他们皆以手写我心,或慷慨以任气,或放意于田园,旷达与感伤相杂,豪情与苍凉相合,书写出了特殊时代下词人真实的心灵史。

李纯甫(1176-1223),字之纯,号屏山居士,弘州襄阴(今河北阳原)人。承安二年(1197)进士。关心国事,喜谈兵。宰相爱其文,荐入翰林。北兵乱起,他上疏论时事,不报。宣宗迁汴,升左司都事。时朮虎高琪擅权,纯甫观察其必败,以母老辞去。既而高琪事败被诛,纯甫复入翰林,连知贡举。后任京兆府判官。元光二年(1223)卒于汴京,年四十七。其《自赞》刻画出自己一副傲视王侯,性格倔强,坚守独立人格的士人形象。李氏词仅传一首,其词云:“几番冷笑三闾,算来枉向江心堕。和光混俗,随机达变,有何不可?清浊从他,醉醒由己,分明识破。待用时即进,舍时便退,虽无福,亦无祸。你试回头觑我,怕不待峥嵘则个。功名半纸,风波千丈,图个甚么?云栈扬鞭,海涛摇棹,争如闲坐。但樽中有酒,心头有事,葫芦提过。”(《水龙吟》)语词诙谐近于调侃,豁达之中蕴含时代隐忧,无奈之际传达人生的悲慨,正如李艺所言:“表面佯醉,实则清醒之至。”歌词将身处末世、有志不酬,无奈之下只得与世俯仰的文人品格状写得淋漓尽致。

另外高宪的词作《三奠子·留襄州》,亦是“修辞立诚”的显例,从中即照见出词家的性情面貌,字里行间蕴含着着词人英雄末路的凄凉和苦涩。南渡之后,金元社会战乱频仍,满目疮痍。在山河变色之关口,是追求一已之安适,还是积极用世,时代要求士人们必须作出选择,赵秉文、王渥辈选择了后者,但也有很多士人愤慨失望之后,选择了隐逸山林,回归了内心。总而言之,不管是风云激荡,慷慨悲歌,还是隐逸草泽,抒情写性,南渡词家皆以本来面目示人,“吾性本真”,体现出显著的“修辞立诚”的创作精神,这成为此时词坛的一个重要艺术特质。

第三,清劲俊爽的审美风尚。在审美风格上,南渡词具有清劲俊爽词风的特质,是金词美学风尚之丰富性的一种表现形式,同时更是其“北派风格”的一种深化。赵秉文是一个性情真诚、个性张扬的士人,具有北地豪宕慷慨的气质禀性。试看其代表作《大江东去》:“秋光一片,问苍苍桂影,其中何物。一叶轻舟波万顷,四顾粘天无壁。叩枻长歌,嫦娥欲下,万里挥冰雪。京尘十丈,可能容此人杰?回首赤壁矶边,骑鲸人去,几度山花发。澹澹长空千古梦,有归鸿明灭。我欲从公,乘云归去,散此麒麟发。三山安在?玉箫吹断明月。”(用东坡先生韵)闲闲为北人,未曾抵江,故词乃卧游之想。他精骛八极,心游万仞,畅想月夜秋江的寥廓景象,设想东坡当年泛游赤壁的情形,以抒发自我慷慨豪放的襟怀。黄兆汉云:“闲闲词能有此豪伟放逸之风格,大抵与其本人品性气质有密切关系……有此磊落之性格,然后始有豪逸之词风。”赵氏《缺月挂疏桐·拟东坡作》也是得东坡神韵的作品,只是其已超越所谓的“豪放”一路,显示出闲闲词学苏已达神似之境。不独闲闲如是,其他词人,举凡登高览胜、怀古伤今、寄情山水、归隐田园,亦具刚方豪气的审美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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