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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悲惨世界的一种承担——读梁晴小说《苏马湾木屋》

2011-08-15李旺

青春 2011年8期
关键词:苦日子木屋小人物

李旺

苏马湾木屋是廖小昭悲惨世界中的一团暖色,苏马湾木屋的梦是廖小昭挣扎于悲惨世界之时的一次忘却与逃离。这仅仅是一次忘却与逃离,它和解救相距很远。它稍纵即逝的安慰性质,也许是因为作者实在不忍继续看到廖小昭命运的重负。《苏马湾木屋》横亘着一个伤口,而这伤口又似乎就是目下的生活本身。

廖小昭的日子是苦日子。廖小昭的苦日子越来越不属于节衣缩食却可以苦中作乐的那一种,而是越来越和不堪、痛苦相连,廖小昭的苦日子越过越泄露出历史、时代残忍的面孔。廖小昭和廖小昭亲人的故事,都是历史和时代吞噬身处历史和时代夹缝中的无名者的故事,作家梁晴想要讲出这些被吞噬者的无辜,被吞噬者的痛苦,被吞噬者的隐忍。

知青下乡、回城,历史的荒诞,青春的无名,廖小昭的大姑子谢艾是在历史的巨变与坍塌中永远不会恢复的受伤者,她可能与权力博弈,(如王安忆《岗上的世纪》)她可能把历史的伤痛转移到下一辈,(如殷惠芬《屋檐下的河流》)然而,她终究是一个悖谬历史和苦涩命运的凝结。在把谢艾命名为一个精神病患者的时候,上山下乡运动这段历史和这段历史的主宰者的责任便被轻轻抹掉了。于是,我们看到的是:谢艾被剃光的脑袋,嘴里塞的氧气管把牙齿顶得松垮歪扭,淡红色的血水顺着肿胀的嘴角往下流……枕头上也是一圈圈的血水污痕,以及由此带来的几乎摧毁了廖小昭家庭的高额医药费。时代总是特别容易改弦易辙,当谢艾的青春热血被另一个时代识别为一种迷误,无名的小人物,总是无名的小人物被碾压在历史的轮下。污渍、泪水、汗水,谢艾带给廖小昭的再也不是插队的奇遇而是历史弃儿的可悲可怜与毫无尊严。

其实,廖小昭的故事就是廖小昭亲人的故事,因为她几乎只有承担的可能,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她是另一个白大省(铁凝《永远有多远》),然而她又与白大省深陷虚假的浪漫而不自知不同,她面临着生活的巨大的艰辛。下岗,364天每天凌晨三点起床的卖报生涯,在医院太平间旁边栖身,沉浸在成名成家幻想里、饭来张口的丈夫,在医院、报摊和家庭之间奔波,廖小昭感受到的是权钱的箍压与蹂躏。这灰扑扑的生活,廖小昭也努力把它过得有声有色。每一天夜里葱花爆香油锅为次日下面条做准备,放两个红薯在微波炉作丈夫和儿子的夜宵。然而,廖小昭遭遇的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磨折。

悲惨世界不仅因为社会结构的歪曲,也包括在绝望现实中失重的内心。谢艾病房中12床的颓废男子用药物加速亲身母亲的死,7床的孩子离世之后家长的如释重负与行礼如仪。当死去才可以挽回在活着时残喘的尊严时,这已远远超出了“悲哀”这个词的概括力。当廖小昭用那件胡老师送的黄色羽绒服护送谢艾离开这个世界之时,为了求得谢艾的尊严她已经付出了全部心力。

在作家梁晴的作品序列中,廖小昭这样的女性并不陌生。她们把生活和命运的不幸埋压在心底。高洁的莫邪(《澄泥》),至纯的澄心(《胭脂扣》),决绝的杜若(《秋色》),傲然的程秋千(《花雕》),执著而隐忍的云笺 (《青山釉里红》),懂得忙里偷闲的陆蔓玲(《红尘一笑》),在无奈中挣扎的黄葵花(《茶话会》),不同流合污的祁林晚(《杏仁露》),在廖小昭身上都可以看到她们的影子,不过《苏马湾木屋》以更锐利的笔锋写出了生活的残酷和被残酷的生活所挤压着的小人物的命运。小说褪去了作家之前在人物塑造方面出现过的典雅化倾向,坦露出书写多样化人物的可能性,同时我们也可以感到,由于作家试图完整呈现每一个故事和人物的来龙去脉,使小说的叙述重心有时发生了挪移。

小说沉重的背景中也有稍纵即逝的亮光闪烁,廖小昭与胡老师的交往就是廖小昭死水一般的生活中一缕轻轻拂过的风。胡老师是唯一一个关心她的异性,胡老师的摄影让廖小昭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种轮廓。苏马湾木屋是廖小昭人生中唯一的华彩乐段。“画面上最令廖小昭神往的,是树林里零零星星的几座尖顶小木屋,它们是用松树的原木盖的,一栋大概也就一两间屋,屋前有小小的松木露台和矮矮的四五级台阶,木屋四周没有人迹,仿佛这里面只住着神仙。”不必把这份美好牵强为一个桃花源,也许把它看做悲惨世界中的一个长长的梦呓更恰当一些,因为生存的重轭对于廖小昭们来说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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