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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表述的张力结构

2011-08-15辽宁吴玉杰

辽河 2011年3期
关键词:张力底层汗水

辽宁/吴玉杰

话语表述的张力结构

辽宁/吴玉杰

女真《幸福与汗水》的话语表述充满多种张力结构,具体表现在表层结构与深层结构、底层叙事与性别叙事、叙述话语与人物话语之间等等。女主人公保姆身份、知青身份与女性角色在历史与现实的双重时空中与多个他者形成历时性与共时性的关系或矛盾,小说由此模糊了叙述主体与人物主体的话语痕迹,并逐渐展开女主人公充满创伤的心灵世界,在“幸福”与“汗水”富有张力的结构中创造性地形成后知青时代的性别叙事。

《幸福与汗水》话语表述的张力结构之一是表层结构与深层结构的统一。表层结构是身体的外伤,现实生活中摔了一跤,汪霞想方设法地出汗;而深层结构是心灵的创伤,指向多年前自己的心摔了一跤,“身上的汗是看得见的,心呢?受过伤的心也会出汗吗?”这种心灵的重创是文本深层的全部所指;前者能够通过汗蒸蒸出汗来,而后者,是不可能的。受过伤的心不会出汗,只有主动的生活的滋润才可以。

小说的标题是“幸福与汗水”,然而在小说里我们并没有发现“幸福”一词。如果说读者对作者所要写的“幸福”有所期待,那么,所有的读者都希望落空。在这样一个充满诱惑力的标题中,作者激起了读者的审美期待,然而作者却没有把“幸福”作为一个显在的语码进行破解,而是把它沉在文本的深层。如果说,幸福与汗水有关联的话,那是知青时代发生在她和他之间的故事,那时有汗水,有幸福,那汗水是自然的,是发自内心的,是生活温暖的滋润才会有的汗水。那时的汗水是心灵的、自然的、温暖的流淌,那是一种幸福。然而,在现实的生活中,对于汪霞来说,幸福是不存在的,这也是作者通篇没有出现一个“幸福”的深意所在。汗没有了,幸福就不在了,似乎汗水和幸福是一体化的。然而,汗水可以被动的蒸出,幸福是不可能被动的出现的。幸福是一种心灵的主动与互动。但是,主动的流出也不一定是幸福的汗水,幸福的汗水是温暖的。小说的最后汪霞汩汩而出的是冷汗,虽是主动的出汗,却是冷汗,是发自内心的冷汗。所以,有了汗水,并不一定有幸福。幸福的汗水是自然温暖的。汪霞受过伤的心是在这种情境中是不会有温暖的汗水的。

身体外在的伤痕作为文本的表层结构,而心灵的伤痕是文本的深层结构。幸福在哪里?幸福在汗水中,然而幸福又不在汗水中。“幸福”与“汗水”之间的矛盾与纠结形成的张力把文本的寓意从表层结构移向深层结构。和这种张力结构相适应,作者在叙事策略上也采用底层叙事与性别叙事互融的方式。

《幸福与汗水》话语表述的张力结构之二是底层叙事与性别叙事的统一。这篇小说初看起来是底层叙事,关于一个曾是知青现是保姆的故事,但这只是文本的叙事线索之一;它的另一线索是性别叙事,我们可以说是后知青时代的性别叙事。

底层叙事,指小说是写一个下岗职工,靠做保姆维持母女生活。小说围绕汪霞做保姆摔了一跤,把汗摔没了,去汗蒸室蒸汗,遇到前夫,犹豫去还是不去等展开情节。作者显然写了汪霞做保姆生活的不易,虽然主人家人待她非常好,但她时刻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早起做饭、陪主人唠嗑、为孩子免于受伤而自己受伤等等,生活琐碎,但要求她的是细致而周到。在有限的休息时间里看望自己的父母和女儿,并做大量的家务,以补偿平日里的未能照顾。但是,所有这些并不是作者要叙述的重点,重点在于“她”和“他”的故事。

底层叙事是我们这个时代文学的流行色。作者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她假借一个底层叙事,把我们带到后知青时代的性别叙事当中。说是后知青时代,是指作者写了汪霞在知青时代和他的故事,而且现在的重点是回城多年之后她的生活和心灵创伤。更有意思的是,汗蒸室的老板娘也曾是知青。在后知青时代的叙事中,作者时刻隐含着性别的叙事,开篇写摔跤不出汗,接下来就写到知青时代的爱出汗,用三句话、三个段落浓缩“她”和“他”的故事。第一部分的叙述节奏是比较快的,包括她(汪霞)和他(汪霞前夫)的知青生活、她的下岗等等。但是从第二部分开始作者逐渐放慢了叙事的节奏。第二部分写汗蒸,汪霞从胖刘的裸蒸想到新婚、新房与蜜月,这种叙述是别具匠心的。可以看出,汪霞过去的生活一直深深刻于她的内心世界中,它总是不时地光顾,挥之不去。她因为婚姻的失败而在女儿面前失语。第三部分写他的汗出得快,而汪霞马上想到他的过去不是这个样子,想到他们过去在青年点令人羡慕的生活,想到回城之后他的背叛、离婚、不给女儿赡养费等等。作者这时把现在和过去或交错叙述,或平行叙述。作为保姆的她因为前夫的突然出现激起情感的荡漾与犹疑。这里作者也写了胖刘对男人的怨恨等等。小说中女儿约会前后母女关于男人的对话不仅显现出观念差异,更加真切反映了汪霞对于男人的认识:“帅男人可能是婚姻之外女人的春梦,让别人家的女人惦记,对婚姻当中的妻子来说却可能只是虚荣,甚至可能是噩梦!”而汪霞又时刻揣摩他拿出的5万块钱是他良心发现还是另有他意(复合或什么的),后来她终于明白,“原来却是要救他的儿子!凭什么她养大的女儿要经受皮肉之苦去救那个抢走她男人的女人的儿子?!”此时,性别的叙述与冲突从底层叙事中逐渐剥离出来并占据主体性地位。

性别叙事在文本中最具情感的冲击力。汗蒸室女人之间无所顾忌的“放声说笑”、“没有男人独自把女儿抚养大的女人”之间的“共同语言”,这些女人的话题更多的时候围绕男人展开。而实际上作者是通过汪霞的故事粉碎了女人的幻想,“男人总是有目的的”。

在叙述的过程中,作者一直是双线并进,一是现实的线索,作为保姆的生活的底层叙事;一是过去的线索,作为知青生活的性别叙事,然后把两条线索融在一起,保姆身份、知青身份与女性角色(曾经的妻子、弃妇、母亲、女儿等),女主人公与众多他者构成复杂性关系,在这些关系中占主要地位的是性别角色。所以,文本是底层叙事和后知青时代性别叙事架构的双重叙事,而后者是主导。如果说,在做保姆的过程中,汪霞感到了生活的温暖(主人待她很好,让她去汗蒸,在主人家可以永远住下去等等);那么,作者用这种底层的温暖反衬出性别(男女)世界的无情与冷漠;但是从另一种角度考虑,我们还会发现别的含义,在男性话语世界里,女性也是弱者。所以性别叙事在这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底层叙事。这样,底层叙事与性别叙事就不是单一的存在,而是相互依存,所以文本更形成一种张力结构。

《幸福与汗水》话语表述的张力结构之三是叙述主体与人物主体之间的话语张力。女真总是习惯于模糊二者的界限,读者在混融中感受到张力之美。

这篇小说非常讲究叙事的艺术,一开篇就是一个对传统时空叙事的反拨,它从一个人物的内心开始,却蕴含着特殊的审美情致。小说开篇即是:

自从摔了那跤,汗就少了。怎么热、怎么累都难出。也是怪了,摔跤能让人骨折,也能把汗摔丢。不亲身经历谁会相信?

显然这像是第一人称叙事中人物的自言自语。但读到下一段,我们就知道,它是自言自语,却不是第一人称的叙事。在这里,作者模糊了叙事话语(主体)与人物话语(主体)之间的痕迹,所以文本的审美蕴含更加丰厚,正像热奈特所说:“现代小说求解放的康庄大道之一,就是把话语模仿推向极限,抹掉叙述主体的最后标记,一上来就让人物讲话……内心独白这个名字不够贴切,最好称为即时话语”,“关键的问题不在于话语是内心的,而在于它一上来(从一开卷)就摆脱了一切叙述模式,一上场就占据了前‘台’”。女真在小说中采用这种间接引语的叙事方式,使一个人物的内心世界呈现出一种对话的开放性,有四种对话性的存在方式:一是人物和自我的对话,人物一上场就和自己说话,类似舞台上剧中人物的内心独白;二是人物与读者之间的对话,读者在阅读的时候,就感觉到这句话是对自己而说的;三是作者和人物之间的对话,我们分不清是叙述的话语还是人物的话语,就是说叙述主体和人物主体是一体化的;四是作者和读者的对话。因为小说模糊了叙述主体与人物主体的痕迹,开篇的话既然是人物和读者的对话,也是作者作为一个叙述主体和读者之间的对话。其实,在这篇小说中,这种自由性的间接引语与即时话语所产生的多重的对话性普遍存在。这种间接引语的叙述节奏急促,是人物内心世界情绪的真实表露。

阅读小说,有时我们很难分清这是人物主体的话语还是叙述主体的话语,作者时而模糊二者之间的界限,时而从叙述主体滑入人物主体,或从人物主体滑入叙述主体。比如:“年轻时的汪霞挺有模样的,不比那些涂脂抹粉的小姑娘差。没钱受憋分分角角算计的滋味不是一般的不好受,是相当地不好受。思想每活动到这一层,很快她就会在心里骂自己。”这三句话中叙述话语与人物话语交错在一起。第一句的前半部分更像是叙述主体的话语,而在一定程度上也带有人物主体的发音、俚语和情绪色彩,而后半部更像是人物的话语,作者模糊了两种话语的痕迹;第二句是人物话语,是她的思想活动;第三句是叙述主体话语。而接下去的文本又是人物话语。两种话语的彼此交错与相互滑入,使文本叙述在总体上呈现叙述主体与人物主体的共融状态。作者以汪霞的视角展开故事,并把自己真正对象化到人物身上,以汪霞的言说方式(浓浓的东北味儿、沈阳味儿)在讲故事,以汪霞的心理世界为追踪对象,就好像是汪霞在讲自己的故事,读者获得一种和人物之间的亲近感。同时,因为作者采用第三人称的叙述方式,又会把读者带到另一种情境当中,是“她”的故事,不是“我”的故事,读者获得一种距离感。叙述的熟悉与陌生,亲近感与距离感,这种张力结构使读者获得特殊的审美感受。

此外,小说话语表述的张力结构还在于小说中那些富有意味的话语,它们或者是经过作者的深思熟虑或者是灵感而至的随意挥洒。比如,“像她这种男人胸前早已另有他人倚靠的女人”,这句话没有简单的重复叙述丈夫和她离婚这一事实,而是说“男人胸前早已另有他人倚靠”,这样一种表述文本的内蕴异常丰富。文本的表现主体是她,没有男人依靠,需要自食其力;但同时文本对男人的表述很特别,“他的胸前早已另有他人倚靠”,暗含着过去在她和他之间他的曾经的故事,或者说最初是他背叛,这为后来关于他的背叛的叙述作以铺垫。这样的话语是一个个小小的张力结构,但是它们和文本的表层结构与深层结构、底层叙事与性别叙事、叙述话语与人物话语等共同建构了丰富而复杂的张力结构。

女真在深层结构中思索幸福与汗水,幸福的汗水犹如一条生命的河流,自然的,汩汩的,温暖的;无汗水是生命之河的干涸,是生命激情的减缩。这里关于保姆的叙事不是一般的底层叙事,而是充满强烈色彩的性别叙事,她用底层的温情反衬性别冲突中的冷酷。而底层叙事与性别叙事的依存与叠加超越了一般性的底层叙事,叙述话语与人物话语的模糊与滑入反拨了传统的叙事模式,由此话语表述的张力结构丰富了文本的蕴含,并构成小说鲜明的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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