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浅探张伯英之书学观

2011-08-15山东艺术学院山东济南250000

大众文艺 2011年21期
关键词:古意张氏书风

李 佳 (山东艺术学院 山东济南 250000)

张伯英(1871——1949),字少溥,亦作勺圃,别署云龙山民,晚号东涯老人,江苏徐州铜山县人。是现当代著名的书法家,碑帖鉴赏家、收藏家,诗人。张伯英一生之著述多为碑帖鉴赏、著录,其碑帖题跋中也多有妙评,所论不囿于前人。时有新意而发。而这其中亦体现出张伯英之书学观,只是未受到书界之关注,本文试作一粗浅探究。

一、以晋为宗,亦推崇北碑及苏轼

张伯英学书,初由颜入,后尊包世臣之说宗北碑,中年后精研帖学,倾心二王及宋代诸家。具体可分为如下几点。

1.草书以王羲之十七帖、此事帖为尊

张伯英主张以晋为宗,强调篆隶古法,而非圆熟秀媚之态。他在跋《十七帖》时言道:“右军字势雄浑,于此见之,他刻无能传着,苍浑可媲篆籀。”在1918年购得弘文馆本十七帖后,张氏便以此为王书刻帖之尊,多次论及此本之高妙,推馆本十七帖为习草之不二法门,并誉其为“法帖之祖”。他在1927年所印行的《右军书范》中云:“张索遗迹不复可观,学草书者应法二王,十七帖尤右军佳书,足资楷模,非若淳化之真赝杂糅,惜世传魏道辅各本孱弱失真,遗误后学,此帖印布,学者得见右军真面,庶不至迷于趋向。”张伯英能够理性地指出阁帖之失的同时,提倡以馆本十七帖为宗,由此而得“浑厚”与“古意”,可谓极有见地。

随着二十世纪初照相印刷术的发展,许多珍本法书的影印出版,使学者获得了更好的学习条件,并重新树立书学观,帖学呈现复苏之势。诸多二王墨迹之唐摹本勾勒精善,神采飞扬,直可谓下真迹一等。而张伯英于1926年秋购得王羲之《此事帖》墨迹,此本自宋以降流传有绪,宋金时曾入内府。《宣和书谱》、《珊瑚网》中有著录,张氏认为是右军真迹。“每言右军传书,大率唐抚,惟此帖是晋贤真墨。”传世唐摹大王书迹十数种,真有行云流水之致,然在张氏看来,皆是唐人体势,无浑朴高秀之气。张伯英崇尚“浑朴”,轻秀媚圆熟。此事帖只二十字,多有残损剥落处,但亦颇显古茂,且历时久远,著录中多言为真迹,此或为张氏误断之缘由。

2.崇尚北碑之峭厉浑健,推重有隶书古意的欧阳询楷书

张伯英崇尚晋法,认为凡魏晋楷书皆应存有隶意。传世晋楷虽多,然大多翻刻失真,缺乏古意,徒得其形貌,针对此现状,张氏叹言:“晋时去古未远,绝无此种圆媚之字,所谓晋楷不过唐人之书。”张伯英于笔法重浑厚古茂,而轻圆熟秀媚,既然晋人真笔未传,相较于唐楷,北碑书风则更显朴茂雄强,峭厉超拔,在创作实践中,张氏大量研习北碑,于张猛龙、龙门二十品等方峭一派用功尤勤,且有大量临作及题跋存世,欲从古迹之中求得恣肆雄放的体势及沉着朴厚之笔法。将其题跋摘录数则可为其证。“吾学六朝每恨不得峭厉之势,失却眼矣,六朝碑无不峭厉者,安得舍峭厉而事圆浑耶?”“长猷彭城人,书法古健冠龙门诸刻。”龙门二十品等北朝遗迹,用笔多存隶意,字势雄强,体紧意舒,且面貌各异,给人以质厚之感。

张氏虽不主张取法唐楷,然对于欧阳询却赞同翁方纲之说,将其归为北派,且出自北齐刘珉。“刘珉字仲宝,彭城人,北齐三公郎,公其书为率更所出,欧阳父子乃吾彭城书派,惜其遗迹无存,苏斋题比丘明空造像,谓可想见仲宝笔法。此记非出工书人手,与仲宝当无涉。北齐碑志体有于欧近者,以此推求或不相远乎。”欧阳询生于陈初,入唐时已近暮年,书风深具古茂之气,不但能得北派之法,且能上接汉隶,故而张伯英推崇欧书为北朝书体流变之正脉。

3.钟情苏书之丰肥神峻,而轻赵书之圆熟

宋代书家中,张伯英尤推重苏轼,书风亦受其影响。凡遇帖刻东坡书作,必详加校勘,鉴别真赝,并言:“宋四家书,君谟犹沿唐法,坡公则独辟境界,不为唐人法度所拘,黄、米皆学其书,后乃各自成家。称为鼎足,要之皆坡公所启也。”因苏轼墨迹难得一见,遂极推崇《西楼苏帖》,认为“此帖无一不妙,如见墨迹。”苏轼虽多习唐人书,但能蔑视成法,张扬个性,不为唐法所囿,于古人书能取意于神,诗文亦冠绝天下,其书作字形肥扁,体现出丰厚清峻之风,确如山谷所言,尤以韵胜。

张伯英不喜兰亭、唐碑,亦不主张习松雪书,认为兰亭皆唐人临摹,多秀媚之气,唐碑刻板拘束,学赵书则易圆熟。张氏认为赵书自有其精卓不可及处,然学赵易事圆熟,遂成俗派。自清初始,大多数书家都在追随赵、董书风,不可避免地呈现出一种圆润婉丽的单一书风。在此特定的时代背景下,清中期的书家翁方纲提出“以质厚为本”的审美主张,以一位金石学家所特有的眼光,力主以金石碑版的古厚、质朴之气矫当时帖学之弊,对阮元有着极大影响,成为碑派书学思想之先声。生活在碑学声隆时代的张伯英在审美观上亦秉承这一思想,并以此作为评鉴各种法帖、法书及碑刻的准则。

二、强调“学书贵在得笔”

笔法是书法技法的核心,是衡量作品艺术水准的重要标准。张伯英论书尤重笔法,尝言:“书家论书,重在得笔,得笔则篆、隶、真、草,一以贯之,否者任作何体无有是处,书之用笔也,如行路然,得其运用之法,由此前进,不致误入歧途。不得笔者,致力虽深,终在门外。”并认为“回腕藏锋,学书要诀,至笔能留否,视学者之功力,香光尚以不留滑为难,可知其境未易造矣。”此处所言“回腕”,并非何绍基所倡之“回腕高悬法”,而是针对董其昌“唐人书皆回腕,宛转藏锋,能留得笔住,不直率流滑,此是书家相传秘诀”而言的。关于“回腕”,黄庭坚于《山谷题跋》中多有论及,只是书写时手腕自然回转的动作,腕部自然灵活,而何绍基之执笔法则全靠肘臂运行,腕部僵直,此“回腕藏锋”实可称为一种古法。蔡邕于《九势》中提出“藏锋”说,当指篆、隶用笔,起笔处逆锋而入,笔锋藏于点画中,线条古朴凝重,无油滑尖削之气。乾嘉以后,随着金石学、小学的发展,习篆隶二体之书家渐盛,而以邓石如、何绍基为代表的碑派书家,作书崇尚篆隶笔意,其行草书也以朴质为尚。然因行草注重笔势的连贯与畅达,历代名作也未有不露锋芒者,故此时所谓“藏锋”,并非纯如作篆一般,而是“逆在其势”,落笔处即一挫折,不使笔中之气直泄,而能留得笔住。

明末董其昌于笔法崇尚“虚灵”,曾云:“以劲利取势,以虚和取韵,颜鲁公所谓以印印泥,如锥画沙是也。”“作书须提得笔起,则一转一束皆有主宰。”“提得笔起”是他用笔的关键,既劲力含于笔中,强调行笔过程中的流动感与掌控性。张伯英于用笔及服膺董其昌,赞其作书“纡徐浑厚”、“用力纯在空际”,而对于米南宫,则认为含蓄处少,“古人淳朴之风发洩无余蕴矣。”在张氏看来,只有浑厚含蓄方可使淳朴之古意留于笔中。

清末习碑之风虽盛,然大多学者习碑徒具间架,用笔僵直生硬,不解使转提顿,且多有雕饰之弊,以雄奇角出为尚,笔法单调而缺乏内蕴,张伯英认为此中弊端便是“不知笔法”,此评虽能切中要害,但他却将矛头直指赵之谦,言道:“任书学北体,而不知笔法,悉成偏软,其格又出陈下,仅可谓之赵撝叔派,于北碑无涉也。”赵之谦的碑体楷书,用笔瘦硬清健,以侧锋取势,其横画起笔处直接以侧毫入纸,铺锋而行,饶有装饰意味,收笔处亦不回锋,而多作尖笔状。何绍基,马宗霍等人都对此持批评态度,认为“取悦众目,然登大雅之堂,则无以自容矣。”张伯英于笔法强调提按,主张“藏锋”与“含蓄”,以彰显古意。而赵之谦以笔摹刀,追求六朝碑刻之刀意,线条流畅光洁,形成了秀美奇巧的书风,自然不会受到审美趣尚迥异的张伯英的赞赏。他反对徒事字形的揣摩,强调笔法的重要性,本身具有积极的意义,但他对赵之谦的批评,从另一个角度也反映出张氏对笔法的认识,仍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猜你喜欢

古意张氏书风
中正平和——王栋山水画中的古意
纵横有象
——晚清以降颜氏书风在湖南特展
寻找古意的配色
古意流转——评改琦《红楼梦》画的艺术风格
清河县档案馆馆藏文化特色档案又添新品
颜真卿书风演变及书学思想述略
民国书家与民国书风
“妻管严”沈括
绸缎庄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