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炊的记忆
2011-08-15湖南闵仲新
湖南 / 闵仲新
说起野炊,那还是40多年前的事儿。1961年暑假前夕,当时我正在原营口县第八初级中学读书。中午刚下课,我就急急忙忙从学校往西走,到位于劳动河畔的“网窝”看父亲。因为父亲和别人在那儿为生产队搬鱼。临近中午,烈日当头,虽说三、四里地,却累得我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见到我来,父亲很高兴,忙把草帽递给我扇风,又从缸里舀了一瓢土井水让我喝,由于渴急了,半瓢水我一咕噜全喝了。父亲看着连声说:“慢点,慢点,水有的是哩。”
这时正巧赶上父亲和杨叔准备午饭。父亲边忙活边询问我的学习情况。杨叔插话问:“晌午饭吃没?没吃就在咱这块吃吧。”“嗯。”我巴不得有人这样问我。父亲在窝棚小灶旁和面贴饼子,杨叔在坝旁地灶炖鱼。网窝处鱼的品种挺全:鲫鱼、鲢鱼、鲶鱼都有。只见杨叔蹲在河边拾掇鱼,他把鲢鱼头掐掉扔了,鲫鱼头却留下,鱼内脏和血水顺着河水漂走了。他慢条斯理地告诉我:“鲫鱼头,鲶鱼尾,其他鱼头占地方没用。”父亲从屋里拿来酱油、盐、醋、花椒面,杨叔把洗净的鱼一齐放到锅里炖着。我一边帮着烧火,一边核计:“没油炖鱼能好吃么?”这时父亲从河边“网窝”处拎来四只大螃蟹,把蟹盖掰开放到锅里,蟹爪还在锅中微微抖动。父亲对我说:“这就是豆油,炖熟了你就知道了。”割后晒干的坝草,“咔咔”作响挺起火儿,不一会儿就听到咕嘟咕嘟开锅的动静了。杨叔嘱咐道:“千滚豆腐万滚鱼。水添得多,多烧一会儿没事儿。”半个多小时后,浓郁的鱼香味弥漫整个坝岗。我揭开锅一看,黄糊糊的油花浮在汤中,原来是蟹黄出的油。
窝棚是马架势的地窨子,没有饭桌,在土炕上倒摆两个槐条筐,筐底就当饭桌了。杨叔盛了两大碗鱼,放在筐底上微笑道:“你爷俩一碗,我一碗,可惜没有酒了,若不和咱小爷们喝一盅。”“学生不兴喝酒,这样就挺好了!”父亲替我答道。我夹了块鱼肉,往嘴一送感觉特香。鱼炖的时间长,几乎粘到一块,连刺都酥了,况且杨叔咸盐放得适中,就大饼吃十分可口。我一连吃了两个半大饼子。父亲和杨叔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感叹地说:“念书不容易,看样子孩子平时吃不饱哇!”杨叔接着叮嘱道:“好好念书吧,长大出息了就不会像我和你爸这样累了……”我环视一下窝棚,不足两米的地方挤满了杂物,土炕铺的是稻草帘子,棚顶挂个围灯。“四面不透风,蚊虫叮咬,又闷又热,夜晚可咋睡呀?”我问。杨叔说:“咱哥俩晚上根本睡不多少觉,全指晚上搬鱼、照螃蟹呢。”父亲接过话茬说:“现在有些事不好办,生产队早晨派人取鱼到市场卖,还不敢说是集体打的,还好我俩老头搬鱼没人限制……”我心里想:“夜晚搬鱼,白天割柴火,只能抽空休息,比我念书苦多了。”临别时,杨叔告诉我:“有空就抓紧来,咱哥俩在这不会待长了,队长派人说上边查得紧,“网窝”恐怕要撤了。事后我才知道,我吃的大饼子是父亲和杨叔一天的口粮。所以直到他们撤走,我只去了这一次。
前些年,儿子开车拉我和老伴及孙女到东部山区旅游。中午孙女把自带香肠、面包、饮料,放在平地上说,咱们来个户外野炊。我回答道:没动手起伙,这只能算野餐。”还有人请我吃饭时介绍道,河鱼乱炖如何好吃,问我吃没吃过?我笑而不答,心想:第一次野炊吃鱼的场景,咋能忘记?红红的灶火、满坝弥漫的鱼香、父辈们劳作的身影……已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