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随笔
2011-08-15铃风吟焉
文/铃风吟焉
春日的上午,推开门往门后扔报纸,一个趔趄没站稳,门在身后“咣”地关上了。什么也没带,只好趿着拖鞋下楼打公话求助。
在等待家人送钥匙的空当,我慵懒地打量起楼前的绿地。太阳暖洋洋的,树木已抽出绿叶,空气里有暖烘烘的阳光的味道。
在回家必经的小径旁,一位老妇蹒跚着在树丛里逡巡。见有人注视,报以粲然一笑。清秀洁白的面庞,齐耳银发一丝不苟。见我驻足,更添了笑意,殷勤地指给我看:“看见没,我的香椿树发芽了。出国三年,谁把我的香椿树给砍了。好不容易找到根了。这不,发芽了。”我低头觅去,果见一指小芽从树丛中冒出头来。老人开始从周围找来碎石子,意欲围小芽摆一圈,以示提醒。本也喜欢田园的我,忍不住帮她四处寻觅石子。老人开始絮絮讲起她在加拿大的H O U S E:楼前楼后种满了各色果蔬。做医生的她和做工程师的老伴退休后就随一儿一女住在了加拿大。一大家子人吃的蔬菜都采自自家的花园,水灵灵的黄瓜西红柿可以给孩子们当水果……
说话间干完了手中的活儿。老人热情邀请我去家里看她种的花草。被老人家的愉悦感染,素不喜串门的我欣然应允。一进门,老人用了一贯喜悦的声音向迎出来的老伴儿介绍我:“我新交的小朋友!”两位老人一阵忙活给我递来拖鞋,乐颠颠地带我去阳台参观。狭长的阳台上摆满了泥盆瓦罐、花花草草。老人一一指给我看,这是嫁接的令箭荷花,这是韭叶兰,这是太阳花……并没有什么奇花异草,都是些常见的草花。被老人当做孩子一般伺弄。每一盆花中都插了标签,何日何时嫁接,何日何时播种,何日何时开花了。窗台角上摆了一溜小瓶子,里面是各色花种,均贴有标签,注明名字。老人喜滋滋地说是从加拿大花园里带回来的。见我对种花也蛮有兴致,老人找来一打小纸片,挨个从小瓶中倒出花种,包好,颤巍巍交给我。
介绍完花草,回到客厅。方正的大厅里,家居简单整洁。老人拿来她自己打的椰蓉请我品尝,手边小几上放着三四只用椰壳做成的小碗。窗边有小小的书房,并排放着两张小书桌,并排两台笔记本电脑。两位老人每天会上网查阅新闻,了解时讯,跟儿孙交流,查资料帮搞工程的儿女做些工作,或写一些东西。虽然老伴刚做过心脏手术,出院不久,但看不出一丝担忧,眉目间是一样的安详喜乐。
这一对老人让我想起钱钟书与杨绛的晚年生活。一样的家居陈设简朴,一样的热爱生活,一样的精神富足。杨先生曾经说过:“人的追求境界和想法,有没有形而上,总是不一样的。”钱杨二老一生朴素,却从未停息精神境界的追求。由杨先生解读清华校训亦可见:“‘自强不息’是要从自身做起,努力学习,求知识,学本领,永远上进。‘厚德载物’是一个道德标志……是止,止于至善的止。”他们一生不懈怠,一生不奢靡,毕生自强,终生自律,让世人感受到无尽的人格魅力。
人应该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生智慧不断积累,精神境界不断提升的。纵使外界物欲横流,内心该保留一片净土。内修而外贵。不应不长智慧,反而连年少时那一点本真都丢失了。本应该睿智的年纪,只看到环境伤害在他(她)身上的凿印,却没有一点岁月的雕琢。
还是杨先生译兰德的一首诗:
我和谁都不争,
和谁争我都不屑;
我爱大自然,
其次就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在走之前,内心的火把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