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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不是塞音哈哈①

2011-08-15辽宁董连柯

辽河 2011年12期
关键词:额吉满语长长

辽宁/董连柯

那是个初春的早晨,巴克坦背着枪摸着黑儿走了,额吉只叫他巴克坦,当然是背后这么叫,当面还得叫他阿玛②。日头冒红的时候,巴克坦背着口袋回来了,脸上现出少有的笑容。他关好房门,放下口袋,揭开绑绳,一个小猪娃爬了出来。额吉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只野猪娃。别看它那么小,浑身刚毛竖生,但它模样儿一点儿不凶,瞪着一双眼睛打量着额吉,似乎还挺亲近。它的小肚儿鼓鼓的,小尾巴尖儿翘翘着,打个卷儿,有时还欢快地摇几下。它的另一位同伴是长身子,长嘴巴,一个犬齿成巨牙状,在上颌向外上方生长,带着一股生气、凶气。它一爬出口袋,一下子蹿出老远。龟缩到墙角打量着屋里的每一个人。

额吉知道,这是她献殷勤的时候了,舀些苞米粒儿撒到地上,然后跳上炕扶起额娘③喀尔喀玛,一家三口坐在炕上看着两个小家伙抢苞米粒儿吃。额吉讨好地对巴克坦说:“我给它们俩起个名字吧,小的叫胖胖,大的叫长长。”喀尔喀玛强支撑着,笑着点头,“名字起得挺好的。”可巴克坦却哼了一句,“以后,你可要喂好它们,要是跑了,小心你的皮!”说罢,大头朝下睡去。

额吉开始喜欢胖胖,你看长长,依仗它大一点儿,对自己的同胞兄弟也是凶凶地,它站在苞米粒儿中间,满地乱蹿,急急地抢着,吃仨粒儿,落俩粒儿。胖胖只站在四周,把苞米粒儿一个个吃干净。长长动不动就跑过来咬胖胖一口,气得额吉举起棍子揍它,没等打着,已跑出老远,又贼溜溜地蹭了回来。

吃过早饭,济郎阿来喊巴克坦,他们背着猎枪走了。巴克坦双腿沉沉的,脸上冒着虚汗,这些瞒不过喀尔喀玛的眼睛,她目送着巴克坦的背影,喃喃道:“巴克坦,你可不能再有三长两短啊……”她又摸着小额吉的头说:“你快快长大吧,现在你就要喂好胖胖和长长,它们长大了,也许能卖些钱,将来你就得自食其力了……”额娘的话她似懂非懂,但巴克坦的话她可不敢马虎,不执行他的命令,就要挨揍!她扶额娘躺下,按着额娘的指点用苞米面儿熬点熟食,拿来盆儿,舀上些食儿,再用棍子搅一搅,让食儿凉一凉,悄悄儿端到胖胖和长长身边。那长长贼目溜眼地跑出老远,胖胖也许闻到了香味儿,来到泥盆边轻轻地尝了一口,大概从没吃过这么好的食儿,便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长长见状也溜了过来,谁知刚吃了几口,就把泥盆拱翻了,没等额吉打它,又急急地跑了。

胖胖离开深山来到额吉家很快就适应了,你看它把小肚儿吃得鼓鼓的,然后就躺在地上睡,还轻轻地打着呼儿。只是长长,也许根本没有吃饱,也许是吃饱了又想念山里的老窝儿,一刻也不安稳,一边叫着,一边用它的尖嘴去拱地,把额吉家的地拱得沟沟坎坎儿。

额吉听额娘说:“野猪是家猪的祖先,家猪爱吃什么,野猪也爱吃什么。”她想方设法儿给两个小家伙弄吃的,她最爱给它俩喂食了。每当一瓢食儿舀到盆里,胖胖和长长顶着脑门抢吃,像两个小羊儿卡架。直到一瓢食儿吃净,胖胖才抬起头,瞪着一双圆眼睛,似乎在说:“你看我吃得多干净,一点儿没浪费。”额吉赶忙吧嗒吧嗒跑到厨房,再舀一瓢食,可回来一看,该死的长长已站在盆中央,把盆底踩得都是泥。气得额吉照它屁股就是一棍子,它号叫着跑开了,可下次还是照犯不误。额吉便抡起棍子不让它上前儿,让胖胖美美地吃个够,急得它兜着圈儿哭嚎。

时光荏苒,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胖胖和长长庆幸有个新家,庆幸遇到这样一位好心的小主人。长长终于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它们还记得,父亲被猛虎咬伤时,母亲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临行前把它俩安置在岩缝里,然而它俩一动不动地等了一天一夜,始终不见父母的影子,正当它们饿得发昏的时候,巴克坦逮住了它们。

这一天,额吉带着它们走出了房门,来到院子,它们好高兴哟!又看见了青山,又听到了林涛,又听见了山泉叮咚,特别是晒着暖暖地太阳,它们快乐极了,跟着额吉跑前跑后。也就是那天,额吉让它们迁入了新居——院子中的一个圈栏里。

由于它俩的到来,每天刚一放亮,额吉便急忙爬起来,她可不敢贪睡,那样便会招来巴克坦的吼叫。再说,她要趁着露水珠儿到山上拔菜,那些辣椒藤儿,山芝麻秧儿可嫩了,一掐都冒浆儿。她一走进大门,胖胖便欢快地叫着,长长这时也随声附和。她把菜扔到院子里,再把圈门打开,长长会第一个冲出来,冷不丁蹭你一身泥,叼口菜,乐颠颠满院子乱跑。胖胖可不那样,稳稳当当站着吃。胖胖甜甜地吃着青菜时,额吉便凑到它身边,它一点都不认生,额吉便用小木棍蹭掉它身上的泥土,一开始它还躲闪着,后来挠舒服了,它便停下吃菜,友好地望着额吉,再低下头猛吃。额吉先蹭它的肚皮儿,再蹭它的屁股蛋儿,后腚沟儿,把身上所有的泥巴蹭掉,蹭得胖胖一边吃,一边哼着,唱着,小尾巴欢快地摇起来,还不时地说些感激的话。有时抬起一条腿,让额吉挠肚子中央,再后来干脆扑噔一下躺在地上,伸开四腿,闭上眼睛,让额吉挠每个部位,每次挠完,它都要说,谢谢你,小主人,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这时,长长也羡慕地走过来,但额吉的棍儿刚挨到它身上,它又突然跑了。再后来,额吉把它们赶了出去,它们来到山脚下,去吃那甜甜的树叶儿,酸酸的草根儿,胖胖高兴极了,这是它们做梦都想来的地方啊!遇到好的叶草,便不动地方猛吃,小尾巴有节奏地摇着,一边吃,一边说道:“香极了,美极了!”不一会儿,小肚子鼓了起来,还那么贪婪地吃着。再看长长,这个叶子刚吃一口,又奔那个叶子去了。这个草根儿刚拱一下,又去拱另一个草根儿,肚子还是瘪瘪的。

这时,是额吉最快乐的时候,她向白云招手,随风儿舞蹈,和鸟儿谈心,与花儿握手……突然炸雷般一声吼:“你怎敢把它们赶到这儿!”巴克坦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的眼睛瞪得像牛眼睛,还扬起了巴掌,只一下就打得额吉眼冒金星,她晃了晃站住了,带着哭腔唱到:“哟呼呼,哟呼呼——”胖胖长长竖起了耳朵,听见了召唤,颠儿颠儿的跑回家。此时,额吉多想扑进额娘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但她不能,只能硬挺着把咸咸地眼泪咽进肚里。额吉最清醒,那一年,阿玛被黑熊咬死了,一连十几天,阴云笼罩着整个山村,穆坤达④给每户分一丁点肉,哈哈⑤和哈勒珠子⑥还关照一些,她和额娘有时连骨头都分不到几块,饿得眼冒金星。就在这时,巴克坦收留了她们母女,但她不喜欢自己,只喜欢哈勒珠子。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胖胖越来越胖,长成了大哥哥,长长越来越长,只好甘当弟弟,但抢食儿的时候,弟弟仍那么蛮横,仍没有个安稳样子。

那是个伏天的中午,下起了雷阵雨,挺大挺大的,猪圈里一片汪洋。长长可没见过这阵势,一声声长嚎,快要淹死的样子,把圈门儿拱得直响,它那巨牙好厉害,到底拱坏了圈门冲了出来,胖胖也跟了出来。额吉没办法,只好披上蓑衣,把它们赶到河边,临水的蒿草长得好肥好肥哟,它们两个都猛吃起来

六月雨说停就停,靠河边的沙滩雨停就干,额吉就在沙滩上画画。她叹息一声,自己太可怜了,连一个字都不会写,画得画儿也不像样子,但她还是画着,她先画一所房子,她家的房子太破了。对,画一棵大棒槌⑦,有了棒槌就能给额娘治病了,但棒槌是什么样子呢,她还没见过,穆坤达是不准女人进大山的。画辆独轮车吧,每次上山拔菜回家时,要走好远的路,满登登的一筐菜,挎着压红了胳膊,扛着压痛了肩膀,若能放在独轮车上推着,木轮吱呀吱呀地唱,风儿吹来,浑身的汗水消了,疲乏一下子赶走了,那该多好啊!

突然一条蛇爬了过来,脖子上一道绿一道红的,是那种叫野脖子的毒蛇,它大概是出来晒鳞的,眼见爬到跟前了,额吉已经吓麻了腿儿,只顾呆呆地看着。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尖声喊起了胖胖。胖胖回过头,真的冲过来,它一点也不怕毒蛇。一口叼住蛇头,猛地往肚里吞。胖胖一点也没给毒蛇喘息的机会,一口一口用力吞着,一直吞了好一会儿,直到把蛇吞进肚里。额吉这才清醒过来,赶忙拿起小木棍儿,给胖胖挠痒痒儿,嘴中直喊:“胖胖,你太了不起了!”

胖胖吃了那条毒蛇之后,浑身暴了一层皮,一嘎达一块的。一点一点儿往下掉,那层皮蜕光后,胖胖更爱吃食了,吃什么都香,它飞快地长到三百来斤。

那天晚上,巴克坦又喝闷酒,一个劲儿数落额吉的不是,喝着喝着耍起酒风来,额娘挣扎着抢下酒瓶,这下,巴克坦更疯了起来,“喀尔喀玛,你这蠢驴,不,你是蠢骡子!我收留了你,都快五年了,实指望你给我生个哈勒珠子,可你什么也生不出来!我完了,我的猎枪啊,没人扛了!”巴克坦趴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额吉赶紧蒙上头,不想去理会他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见额娘和巴克坦在说话,她掀开被子偷偷看着额娘,苍白的脸上现出少见的红晕,她动情说道:“巴克坦,我是猎人的妻子,看到你每天背回的猎物越来越少,你在穆坤达跟前越来越没面子。可这能怪你么?这大冬天,你都要光着膀子,我就知道你的‘猛力’⑧病越来越重了。你难过,你恨自己无能,因而你无缘无故地发脾气。你以为作为猎手分不到多少食物是一种耻辱,可这能怪你吗?谁不知道,当初,你是全族最好的猎手,心眼又那么好……”

“是啊,那时我最喜欢单打独斗,现如今,你总乞求济郎阿陪着我……”

“那天,你独自一人打死了一头野猪,三百多斤重呢,你扛着它走了十几里山路,才累下‘猛力’的毛病。”

“可如今我连一百斤的狍子都扛不动了,实话实说吧,喀尔喀玛,有几次我都想从虎头崖跳下去!”

“胡说!我的巴克坦,好猎人去杀虎豹,哪怕死在虎豹……”喀尔喀玛急忙捂住嘴,“巴克坦,咱们还像从前那样,你抱着我,一起唱打猎歌。”

他们真的小声唱了起来:

风吹号,雪打鼓,

松树伴着桦树舞,

哈哈带着弓和箭,

打猎进山谷,

哟哟呼,哟哟呼,

打猎不怕苦

过雪坎,爬冰湖

躲在猛兽必经路

拉满弓来猛射箭

杀死熊豹虎

哟哟呼,哟哟呼

杀死熊豹虎……

他们唱得好动听啊,额吉也想随着唱,但眼皮太沉,她又睡了。

第二天早晨。巴克坦叫醒了额吉,头一次轻声细语的,“快起来,喂喂胖胖,一会儿把它卖了换些钱……”“不能卖胖胖!”额吉一骨碌爬起来,“阿玛,我求求你了,胖胖救过我的命,若卖,就卖长长吧。”“长长那膘谁要?”巴克坦又瞪起眼睛。

太阳一竿高的时候,家里来了两个买猪人,他们跳进猪圈,伸手要抓胖胖,长长见状,狠命向两个买猪人冲去,,那两个山外人,哪见过这阵势,被冲得一趔趄。长长趁机往外冲,圈门儿挤坏了,长长率先冲了出去,胖胖紧随其后,跟着跑出大门,直奔野外。

巴克坦慌了,“快,额吉,快哄住它们,卖胖胖是给你额娘治病啊!”

给额娘治病,额吉做梦都在盼着额娘好起来!她一溜小跑向野外追去,一边高声唱道:“哟哟呼,哟哟呼——”胖胖长长竖起耳朵听着,额吉来到它们身边。

额吉好歹把胖胖哄了回来,但那两个山外人一靠前,胖胖就要逃跑。额吉把胖胖哄到一边,舀些剩饭来,胖胖吃几口,抬起头对额吉说:“不必这样,太破费了!”额吉又用木棍蹭它的后背,肚皮,屁股蛋儿,她摇摇头说:“胖胖,你吃吧,饱饱地吃吧,别老看着我……”她转过头去。

胖胖似听懂了额吉的话,大口吃着,以为这儿只是它和小主人的世界,忘记了身边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人。

胖胖吃饱了,又扑噔一下躺在地上,伸开腿儿等待小主人给它挠痒痒儿,它幸福地闭上眼睛。

这时,巴克坦和那两个山外人恶狠狠地冲了过来,额吉突然明白过来,她可爱的胖胖就要被抓走了,她一激灵,忙给胖胖一棍子,胖胖,你再次跑掉吧!胖胖睁开眼,以为是小主人与它开玩笑呢,小主人怎能舍得打它呢?它闭上眼睛,享乐般一动不动。

待胖胖号叫着挣扎时,什么都晚了,胖胖被装上独轮车拉走了。额吉在后面追赶着,她一连声地喊“胖胖!胖胖——”但胖胖不再看她,好像不认识她了,眼窝里分明有泪滴,它把眼睛闭上了。额吉撵了一段路撵不上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见胖胖在独轮车上一颠一颠的,扯着她的心。

胖胖终于看不见了。

庆幸的是额娘的病有了些好转,额吉有了些许笑容。她不敢想象,没了额娘的日子该怎么过啊。快乐总是短暂,不幸又悄悄降临。那一天,济郎阿把巴克坦背回来时,星星都出来了。白天,他俩遇到了咬死额吉阿玛的那只大黑熊,一点儿不错,好猎人不会看走眼。巴克坦眼睛一亮,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那只黑熊也发现了他,毫不顾忌,迎着他的枪口一步步走来,它想在气势上压倒巴克坦。巴克坦最想迎接这样的挑战,几十年啊,他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挑战!他让大黑熊走得近些,再近些,在他扣动扳机之时,只觉得心头一热——他又吐血了,那只大黑熊叫了一声,但没有击中要害,而是疯了一样向巴克坦扑来。巴克坦抡起枪托狠命砸过去,他要把黑熊全部注意力吸引过来,以至于济郎阿把枪拄到黑熊身上,它也没发现。济郎阿赶紧扣动扳机,但黑熊还是把巴克坦死死压在身底……

喀尔喀玛几乎随巴克坦去了,但为了额吉,她苦苦哀求死神,死神暂时放过了她。

额吉傻了,才几天工夫,胖胖卖掉了,为安葬巴克坦,为给额娘治病,又卖掉了长长,最重要的是阿玛巴克坦走了。平日里她怕他,甚至恨他,从不叫他阿玛,如今,他真的离开了这个家,她觉得天好像塌了。她多想在梦中和巴克坦见上一面,告诉他,她是爱他的,他是个了不起的猎人。遗憾的是,一次也没有梦见,倒是几次梦见了胖胖,它在拱她的脚,偎她的腿,跟她说悄悄话儿……

巴克坦的“头七”总算烧过了,这些日子,额吉不知是怎么过来的。额娘整天躺在炕上,什么事儿也无力过问。要是没有济郎阿帮忙,巴克坦还不知怎么样安葬呢!额吉一直琢磨着,如何报答这位恩人。可最近几天,额吉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每天晚饭后,济郎阿总是如期而至,大屁股一沾炕就不动窝儿,一坐就是小半夜,大黄板牙叼着烟袋,一口接一口地抽着呛人的旱烟,额吉无奈,只好倚在墙角打盹儿。什么东西?朦朦胧胧中额吉感到有人在摸她的脸,是济郎阿!那双老鼠眼睛贪婪地盯着自己,盯得她直发毛,她急忙去捅额娘,额娘却把脸转向了炕里,瞅都不瞅。济郎阿胆更大了,拧额吉屁股,掏额吉大腿,吓得她尖声叫了起来,一个高儿蹦下地,光着脚跑向厨房,济郎阿像头叫驴紧追不舍,“你躲什么?过了百日你就是我的人了!”说罢,那双熊掌般的大手又伸了过来,额吉急了,一把操起菜刀,厉声喊道:“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死给你看!”济郎阿这才悻悻地走了。额吉赶紧把房门插好。她一下子跳上炕,额娘的脸仍是冲里躺着,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额吉吓得哆嗦成一团,心口突突个不停,半天缓不过神来。“过了百天你就是我的人了”济郎阿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额吉就这么胡思乱想着。

突然传来拔门栓的声音,准是济郎阿回来了!怎么办?说什么也不能让那狗熊似的东西作贱自己,额吉一脚踹开窗户跳了出去,还好,济郎阿没有撵上来,往哪儿跑呢?干脆跳下虎头崖了却小命算了。这时她又想起了长长,跟它告个别吧,她一口气跑到了长长的新家。

刚进大门,长长便听出了她的脚步声,赶忙跑到圈门口。“小主人,你总算来了!”额吉来到圈门口,不由得大吃一惊,几天工夫,长长几乎变成了胖胖,它正殷切地看着自己,动情地说:“快放我出去,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呢。”额吉打开圈门,长长爬了出来,紧紧偎着她。“原谅我吧,小主人,原谅我从前那么不听话,可你知道吗?我和胖胖一样,喜欢吃那嫩嫩的青菜,可我不敢多吃,我也喜欢舀来的一瓢瓢食儿,但我故意站在盆中央,把食弄脏了,我就喝不进,我就不会很快长肥……”见额吉愣愣地看着它,听不懂它的话,长长急了,“小主人,你忘了那句话吗?人怕出名猪怕壮啊!你们一家救了我和胖胖,但末日迟早会来临的,所以,我不停地乱跑,有时故意号叫,为的是不壮啊。那次我和胖胖一起跑掉,我劝它不要回家,可它不听我的,尽管我比胖胖聪明些,但那天还是吃了你掺了迷药的食儿,从那以后,我的新主人,天天让我吃那掺了迷药的食儿,让我失去理智,成天傻吃傻喝,胖得都快认不出来了吧?我也曾像在你家那样,躲着,跑着不吃食儿。可我的新主人用脚狠狠地踹我,用棍棒狠狠地揍我,哪像你,生气了,只用棍儿轻轻抽我一下。”说道这儿,长长眼圈红了。“小主人,当初我多么羡慕胖胖,不,应该嫉妒胖胖,它吃饱了,舒舒服服躺在地上,让你挠着痒痒儿,可我为了多活几天,只好放弃享受。如今,你就让我享受一次吧。”说罢,在额吉身边躺了下来。额吉感动极了,急忙拿小棍儿蹭掉它身上的泥巴,还用小手捉它身上的虱子。长长像胖胖一样,闭着眼睛,美美的。不知什么时候,长长的新主人拎着刀凶凶地出现在面前,长长急忙喊:“小主人,你快走吧,他们要杀我,别碰了你……”额吉一下子趴在长长身上,“长长,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胖胖,让我跟你一块儿死!”

“额吉,额吉,快醒醒,你被魇住了吧。”老半天额吉才明白过来,是额娘在叫她。一想到以后每晚要跟济郎阿睡一个被窝,她又大哭起来。“额吉,你别哭,听额娘对你说,半年前,我做主把你许给济郎阿,让他每天和巴克坦一起打猎,为的是有个照应,但巴克坦还是……”她喘了一口气,“你看额娘有今个儿没明儿个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跟着济郎阿总还有口饭吃……”“不,绝不!”额吉一下子跳了起来,扯破了嗓子喊:“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赛音哈哈?”

注:

① 赛音哈哈,满语,棒小伙子。

② 阿玛: 满语,爸爸

③ 额娘:满语,妈妈

④ 穆昆达:满语,族长。

⑤ 哈哈,,满语,男人。

⑥ 哈勒珠子:满语,男孩子

⑦ 棒槌,满语,人参。

⑧ 猛力,满语,累吐血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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