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里的呼喊:从文学空间视角解读吉尔曼的《黄色墙纸》
2011-08-15西华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四川南充637002
李 秋 (西华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四川南充 637002)
牢笼里的呼喊:从文学空间视角解读吉尔曼的《黄色墙纸》
李 秋 (西华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四川南充 637002)
《黄色墙纸》是19世纪美国著名女权主义者吉尔曼的杰作之一,本文尝试从空间批评视角,解读文本中空间所蕴含的社会文化属性,认为作品从物理空间、社会空间和个体心理空间成功再现了当时西方女性的“牢笼”生活。
牢笼;西方女性;《黄色墙纸》
Abstract:As one of Gilman’s masterpiece,The Yellow Wallpaper shares lots of reputation on feminism,the paper tries to explain the “cage”life which western woman lives by analyzing its physical space,social space and individual psychological space.
Keywords:Cage;western woman;The Yellow Wallpaper
20世纪下半叶,文学批评打破传统的纵向历史研究,转向横向的空间解读,空间是一个文化构建的能动因素,而权力、身份、政治又是文化研究中最活跃的要素。评论家们开始关注作品中所呈现的景观空间并由此解读其背后所蕴含多层次的社会属性。“空间”已被广泛地被非地理学领域隐喻的使用,乃至形成人文和社会科学的广泛“空间转向”。[1]空间批评的文化属性研究注重文学作品整体作为一整个巨大的空间隐喻所折射出的深层次的文化意义。《黄色墙纸》中作者吉尔曼结合自身经历讲述了一个在男性文化传统下身心备受摧残的知识女性从神经衰弱到疯癫的故事。本文从空间视角解读《黄色墙纸》,认为从小说构建的物理空间,社会空间和个体心理空间,吉尔曼揭示了当时西方女性生活困境的隐喻,成功展现了男性社会对女性构筑的“牢笼”生活。
一、《黄色墙纸》中的物理空间
物理空间指小说的自然景观部分,是小说中的重要隐喻系统。常常在小说中以地域、场景、建筑等形式出现。为了揭示“牢笼”的特性,吉尔曼采用了逐步缩小读者空间视线的方式,首先故事场景仅设定在一个地方即女主人公养病的一栋乡间别墅,
“这是一座最漂亮的房子!它远离公路,距离附近村落也有三英里之遥,显得十分冷清僻陋。这里使我想起了你所阅悉的英国的许多地方,因为这儿有篱笆、隔墙和上锁的围墙门,还有不少供园丁和其他人居住的独立小房。”(黄108)
在这样一座殖民时代的房子里,偏远、古旧并与世隔绝,篱笆、隔墙和围墙门自然而然地让人感觉到了主人公活动范围的狭窄。而作者选择殖民时代的房子故事场景,实则暗示女性当时所属社会地位,具有被男性殖民统治的特征。为了进一步体现其“牢笼”特征,吉尔曼再次缩小了女主人公的活动范围,在其睡觉的房间,我们看到了这样的描述:
“……窗户上都钉上了栅栏……墙纸已经大块大块地被撕落……”
“房间要么暗淡得足以使你跟踪视线模糊不清,要么鲜亮得足以一刻不停地诱你观察使你烦躁”
“墙纸的颜色令人反感甚至恶心:沉闷而污秽不堪的黄色……” (黄 109)
窗外的栅栏让人联想起牢笼的囚栏,昏黄不堪的视线及墙面再现了牢笼的污浊和阴暗。作为一名神经衰弱的病人,这样的居住环境显然不利于疗养。事实上,女主人公大部分的叙述是在这样的一个房间里进行的,文中多次谈到窗外的景象,囚徒正是由于缺乏户外活动,对外界的认知也是仅限于“窗外”。
“从房间的一个窗子往外看,我能看到花园---花园里那些浓荫如盖的神秘的棚架,长得发疯似的不合时宜的花卉,以及灌木丛和节瘤横生的树木。”
“从另一扇窗子往外看,我能领略到港湾的旖旎风光和属于这座花园的一个私人小码头。有一条秀丽而隐蔽的小巷从这幢房子通往那里。”(黄110)
在这两扇窗外,一边是浓荫如盖的棚架,不合时宜的花卉,节瘤横生的树木,显然是一座无人打理的破落花园景象,在这样的空间隐喻中,吉尔曼暗示,以男性为主导的父权文化,表面上看,是一副枝繁叶茂的神秘景象,实际上已经问题横生,尤其是在其对两性关系的处理上“发疯的不合时宜”。而另一边,港湾风光旖旎,秀丽而隐蔽的小巷连通着房子和私人小码头,预示了19世纪女权运动的欣欣向荣,而这条道路虽然“隐蔽”,即受到男权的压迫,但最终是会走向风光旖旎的港湾。
窗外空间隐喻了两性社会矛盾,女性的“牢笼”境遇在吉尔曼对房间里黄色墙纸的描述中,进一步得到体现与深化,“墙纸上有一处反复出现的斑点,图案在这里下垂,看上去像被掐断的脖子和两只鼓鼓的眼睛颠倒着死盯住你。”(黄110)在占用小说一半以上的篇幅中,女主人公就是在黄色墙纸图案的“监视”下,从清醒走向疯癫,从站立转为爬行,图案的神秘的压抑让人产生联想,最终她看到的不再是破旧污浊的墙纸,而是困在牢笼里的女人,摇动着栅栏想要挣脱,
“我想,有时图案后有很多女人,而有时则只有一个……在一些十分亮堂的地方,她静默不动,而在一些十分暗淡的地方,她就抓住栅栏猛烈摇动。”(黄115)
由此,从殖民时代的乡间别墅到窗外的花园再到睡房的黄色墙纸,吉尔曼不断缩小女主人公的活动范围,空间范围的变化无不暗示了女性在西方社会的“牢笼”生活状态。
二、《黄色墙纸》中的社会空间
空间具有社会属性,任何一个社会,从而任何一种生产方式,都会生产出它自身的空间。列斐佛尔在提出社会空间这个概念的同时,还谈到社会空间是物质性的空间实践,是观念的空间也是生活的空间,即可知觉的、可构思的和可生活的三重空间。[2]因此在文学作品中,社会空间不仅包括可见的人们活动场所,也包括人们在人际交往活动中受意识形态控制所表现出的行为方式等。在社会空间中,我们常常能看到人类群体之间的活动交锋。《黄色墙纸》中的社会空间极具“牢笼”特征,主要由女主人公丈夫约翰及其妹妹构建。它不在具有社交功能场所发生,而是在女主人公养病的房子中呈现。在家庭这个社会关系场所中,这两个人的行为方式对女主人公的生活充满了约束力,无不体现其“束缚”的本质。
约翰本人就是名内科医生,表面上他是对妻子充满怜爱与体贴,为她租了幽静的别墅养病,为她提出治疗方案,
“所以我遵医嘱:服用磷酸盐或亚磷酸盐——不论哪一种——和各类补品,呼吸新鲜空气、参加锻炼,外出旅行,而且在我身体恢复前绝对不许‘工作’”(黄108)
“他考虑得细致周到,对我充满爱意,没有他特别的指示,我几乎不能动弹一下。”(黄109)
“和约翰谈我的病情有多么困难,因为他很聪明,而且因为他很爱我。”(黄112)
“确实,每顿饭后敦促我躺下睡一个小时成了他的习惯。我承认这是一个很坏的习惯,因为你知道我并没有睡着。”(黄114)
在约翰的关照下,女主人公被剥夺了写作的自由,换房间的自由,申诉病情和自身身体状况的自由及睡觉的自由等各种自我支配生活的权力。在男权统治下的女性,不得不臣服于作为一家之主的丈夫。在她神智清醒并有强烈自我意识的时候,丈夫约翰剥夺了她言说的权力,把她一切表现自我的要求驳回,并冠以有害身体的借口,充分利用其医生和丈夫的双重权力身份,达到其管制压迫女性的目的。而另一位处于这个家庭为单位的社会空间中的女性,詹妮,也成为了“牢笼”的看门人。首先,詹妮的社会身份是男性赋予的,即女管家,她注定受制于男权社会。于是她坚定不移的执行着约翰的命令,“她没有其他的奢望,只想做一名称职的女管家。我确信她肯定认为写作损坏了我的身体!”(黄111)詹妮失去女性的自我意识和自我判断,在约翰的价值观下生活,并无条件的赞同。她没有主动关注女主人公的生活状态,作出女性的价值判断。她所构建的这样一个社会空间揭示了在当时西方女性不但受到男性的压迫,还受到同性群体的威胁。这样的双重压迫形成坚固的“牢笼”,让有自我意识的女性通过和平和谐的手段难以挣脱。
三、《黄色墙纸》中的个体心理空间
小说中的个体心理空间是个体空间的重要体现,从人物的住所,到内心独白都体现了个体心理空间特征。在《黄色墙纸》中有大量的女主人公的自述,充满了无奈、压抑和绝望的气息,具有典型的囚犯心态,
“你瞧,他不相信我的身体不适!你拿他怎么办?”
“如果一位有较高声望的医生,而且他是你的丈夫,确信无疑的向亲朋好友保证你的病无关紧要……------那你将怎么办?”
“就我而言,我并不同意他们的意见……但是你将怎么办呢?”(黄108)
小说在开篇就连续出现了三个“怎么办?”,女主人公无奈、压抑的心态一览无遗。女性在夫权社会中没有自主权也缺乏反抗精神,仅仅报以内心的疑问而没有解决手段,如同关在牢笼的囚犯,等待别人对其命运的安排。女主人公没有办法走出这样的牢笼,只有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寻找慰藉,而她所借以发泄的“写作”也被禁止以后,生活变成了无所事事和发呆,正如囚犯在牢狱中,只有墙壁、窗外这类的空间。于是,黄色墙纸自然而然成了女主人公关注的对象,对墙纸的各类细节描写展现了主人公个体心理空间的构建,女主人公对墙纸从厌恶到喜欢,从观察其外表纹理到洞悉其隐藏的“秘密”,其情感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失眠、恐惧、疲倦和绝望。这种情绪最终在她解开墙纸背后的秘密中得到了解释:在图案背后有一个甚至很多个女人,时而静止时而摇动栅栏,她极力想爬出图案,却被图案扼得眼珠泛白。
由此,黄色墙纸一方面将女主人公身体“禁锢”在屋里,因为它,女主人公更愿意在房间盯着黄色墙纸去发掘其中的奥秘,同时也禁锢着所有女性,因为图案后有女人甚至不只一个,想要跑出来,另一方面,它又是女性必然归宿,“我想夜幕降临时我该回到图案后面去,虽然那样做很艰难!”(黄 116)黄色墙纸成了女性的牢笼,女性无法挣脱,在女主人公疯癫以后都还要回到图案中去,吉尔曼暗示在男权压迫下女性对自身的困境无法解脱,最后只有走向疯癫。
因此,通过空间解读,深入发掘其背后的社会文化属性,进一步的论证了吉尔曼的空间构思的巧妙及其女权主义特性。在吉尔曼《黄色墙纸》中勾画的物理空间、社会空间和个体心理空间无不打上了“牢笼”的烙印,女性的自由和平等在小说中缺失,尤其是女主人最后的疯癫,更是对西方男权社会压迫管制及束缚女性的强烈控诉。
[1]Crang M&Thrift N.Thinking Space [M].London: Routledge.2000:30.
[2]Lefebvre.Henri.The Production of Space[M].Blackwell Publishing.1984:31.
[3]Gilman.Charlotte Perkins.吴其尧译.黄色墙纸[J].《名作欣赏》1997(3):108-116.
[4]王恩铭.20世纪美国妇女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
李秋,西华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