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瓦上弹唱
2011-08-15任泽健
□任泽健
那天,在鳌江。我站在五楼的走廊上,太阳暖暖地照过来,把寒冷留在了室内,真有小阳春的感觉。面前是几排库房,大概两层楼高,屋顶是黑色的小瓦,鲤鱼鳞一样整齐排列着。像是一幅黑白画,写意。又突兀地呈现。新鲜的阳光,旧时的小瓦片,感觉有点恍如隔世。库房不知建于何年何月,是在使用还是已经废弃,也未知。在如今城市改造如火如荼的情形下,其命运可想而知。那瓦一定是有了些年头,满布灰尘,阳光下,稀少的尘埃,开始跳舞。无数小精灵在眼前舞蹈着。
有秦砖汉瓦的说法,可见瓦的使用历史多么久远。瓦房,曾是城镇最普通的风景。早些年,北方乡村最多的是茅草屋。用麦秸、稻杆或茅草粘着泥覆盖在房顶之上,那屋,低矮,阴暗。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有在屋顶、屋檐点缀青瓦的,主要起保护屋檐,不被风雨侵蚀的作用,同时又有一定的装饰效果。记得,这种屋有个有趣的名字,马褂子屋,形象又亲切。小时候,谁家里要是有三间马褂子屋,是了不起的事情。在我有限的知识里,知道大块的青瓦,是水泥沙子压制而成,长时间在水里浸泡,以至坚固;小块的灰瓦则是烧制而成。在我眼里,那小瓦,才是艺术品,因为它有花纹、图案。而且经过火的考验,必是吸收了大自然的日月精华。阳光照着小瓦上,那如同点亮她过往的青春。
我在江南小镇住了十多年,这个千年古镇,处处有着旧时的痕迹。在东水门,多是百年以上的老屋,木结构的屋顶也有着灰灰的小瓦,瓦檐上居然还生长小树,表情和居住着的老人一样和善。只是,小街太窄,行走其间,感觉被挤压着。也有不甘古老,不甘破旧的,于是建起了新的楼房,显得很不入眼,像是旧衣服上的新补丁。有时,我早早地走在老的街道上,名字叫靛青行,可见是有些渊源的。不知何时起,整条街开的是金银首饰。但如今,生意也不见多么好,关门歇业的多。窸窸窣窣的草,在屋顶抖动。谁家窗口挂晾的衣物,半新不旧的,时尚谈不上。老屋不言,看惯春花秋月,看惯世事变迁。
下着雨的时候,跳过水洼,走在屋檐下。本想躲过雨,不想顺着瓦楞的水流进了你的脖颈。鞋子也是湿湿的。若从高处看,那瓦,必是欢快的,洗过,亮丽起来。雨,是另一种阳光。她和瓦的亲密接触里,有着无限的玄机。一切存在的必是合理的,一切发生的才是真实的。
许多次,在拆迁的废墟之上,或者是在旧货市场里,我看到堆积着小瓦。她们,像是离家的游子,那么无助,那么可怜。我时常默默地注视,看她们挤在一起,彼此温暖着对方。她们只有等待着未知的命运安排,或重新披挂上阵,或被某件硬物撞得粉碎。我看见,在她们身上积攒下来的阳光,还在幽幽的闪烁。忘不了,那些阳光在瓦上弹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