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贾樟柯《三峡好人》的美学风格
2011-08-15苏州大学文学院戏剧戏曲学江苏苏州215000
李 丽 (苏州大学文学院戏剧戏曲学 江苏苏州 215000
试论贾樟柯《三峡好人》的美学风格
李 丽 (苏州大学文学院戏剧戏曲学 江苏苏州 215000
贾樟柯在他的电影里完全用一种平等的视角去拍底层人的变迁生活,这是一种多么难得平民心态啊。在这个崇拜金钱的时代,有谁去关心那些好人,那些生活在底层的人们?贾樟柯用他的电影、用他的镜头语言层层叠叠的现实描绘来说明这一切,让一个赤裸裸的中国底层老百姓的变迁生活和现实展现在我们面前。
贾樟柯;电影;三峡好人;艺术;分析
“真正的电影要‘以实代虚’,即以具体拍得出的东西引起对很多看不见的、非具体的东西的联想。”①在新生代导演中,贾樟柯就是这样一位导演,在他的电影中,他用他的镜头如此真切地用艺术的手段再现现实,是其中最为动人的一位。在商业片充斥国内影院的今天,贾樟柯始终保持着冷静的态度。贾樟柯的《三峡好人》在写实性的超越上尤见一般。影片开始,一个长长的镜头伴着汽笛声在屏幕上流动,映如观众的视野。镜头里的人们形形色色,有赤裸上身的民工,骗钱的魔术师,江湖上的小混混,为人相面的算命先生,形象猥琐的游民……最后定格在穿着破旧背心的普通民工,也就是本片的主人公韩三明身上,故事就从这儿开始。
韩三明是个普通的山西民工,为了寻找十六年前花钱买来而后又带着女儿离他而去的妻子来到三峡库区。关于妻儿的唯一信息就是他手里的十六年前妻子离开他时他求她留下的条子,上面有她当时的家庭住址,“四川省奉节县青石街五号”,韩三明唯一希望就在这张纸片上。在接下来的寻找过程中,贾樟柯用他那特殊的视觉思维,写实的镜头语言一次次的震撼着我们,敲击着我们的心。并非寻找多么坎坷,而是在寻找过程中所遭遇的人和事,那些底层人无奈而又艰辛的底层生活敲击着我们麻木而自以为善良的心。麻老大艰辛的跑船生活,悲剧的小马哥,无奈的旅馆老大爷,工地上挥舞铁锤、汗流浃背的民工,失业又因打工遭残疾的下岗工人……这些让人触目惊心!肮脏的旅馆,吵闹得人群,一片片断壁残瓦组成的废墟,即将搬离的破败的县城,混浊的生活场景……给我们构成了一幅难以言语的低层人们生活的移民写真图。在这幅写真图中,人们的生活是艰难的,精神是困惑的、无奈的、甚至是猥琐的。平常的烟、酒、糖、茶在那里竟成了奢侈品。人们的生活是压抑的,沉闷的,一段平凡的感情也是难以满足的。麻幺妹儿因哥欠人三万块钱被迫与人跑船,求口饭吃,忍受屈辱,任人宰割,十六岁的女儿辍学,背井离乡,去遥远的南方东莞打工,下岗又遭残疾的工人的妻子沦为暗娼……这些底层人流民般的生活随着镜头的一次次展开,像刀子一样割着我们所谓善良人的心。
与韩三明寻亲平行的一条线是从山西来的护士沈红寻夫的过程。
“是东明吗?”
“是啊,你是?”
“我是斌斌的爱人,沈红。”
“原来已经通过话的。”
“原来是嫂子啊?”
“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
“郭斌呢?”
“我就是来找他的。”
“他不知道你来啊?”
“也没打电活?”
“你给他打一个吧。”
这是沈红三峡寻夫过程中,到工地上去找郭斌战友王东明的一段对白,这里的潜台词是她不仅没找到郭斌,她没告诉郭斌她要来,她也没办法告诉郭斌,郭的联系方式或许她也不清楚,这就暗示了他们的关系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再看沈红与王东明的另一段对话:
“你数一数。”沈红把手机递给王东明。
“怎么还是七位啊?”王东明拿着手机很是吃惊。
“这是他给我的最后一个电话。”
“两年了,我只有在家等他的电话。”
“偶尔电话打过来,只要我说没事,他好像就放心了。”沈红流泪了。两年的漫长等待,最后等来的又是什么? 贾樟柯的《三峡好人》虽是清新的川味风情,但镜头的“字里行间”仍包含着对社会底层的人文关怀。
贾樟柯的作品呈现个人化的叙事风格,其作品的叙事内容基本上是关于记忆的生命体验,不追求经典叙事法则,具有极其丰富的地域文化特征《三峡好人》的叙事方式显然是记录片性质的,韩三明的视线带入本来是从山西奉节寻亲,但从影片来看,导演的意图,并非将一个家庭的悲欢离合的故事,他的寻亲,也并非形成悬念。沈红,这个来三峡寻夫的山西女性,寻找回来的却是丈夫的背叛和婚姻的结束。贾樟柯把这样一个体裁安排影片中并不同于流俗。在奉节这个处于搬迁,接近“乱世“的地方,山西二夫妻的故事才更具有伸缩的空间,也更好地表达了三峡这个处于特定时期的特定地域给不同地域、家庭带来的冲击,这也是一种巨大的截流。贾樟柯作为新生代的导演,他具有很强烈的自我意识,他的这种自我意识在电影的镜头、画面和空间组合很强烈的表现出来。影片一开始,把三峡在这部影片的阐释位置作了清晰的定位。镜头中出现的那些打杂、卖艺、骗钱、猥琐的流民形象给我们流下了很深的印象。影片中大量非职业演员的运用,使这部片子有着非常浓郁的地域色彩。
整部片子都呈现自然光色,灰色、暗淡。人们说着方言,这是特殊时期的“三峡”,面对“三峡工程”,在这里祖祖孙孙生活了两千多年的数百万三峡人面临着随地拆房,随时“水淹”的困境,这些人生活窘迫,喜怒哀乐如何表达?贾樟柯以表弟---韩三明(其真实姓名)的介入为切入点,“三峡移民”的生活场景,面对“三峡工程”在普通百姓这个层面上的巨大成本付出表现的具像而彻底。画面真实,不张扬,不解构,所有这一切都呈现纪实化风格,其真实性成为该影片的终极源泉。贾樟柯的镜头面对的是一个个政策覆盖下根本无法独善其身也无法表达自我的底层百姓。以每天收一块二房钱为生的旅店小店主,望着在自家小旅馆墙上画着一个个“拆”字的自称“执行公务”的人员嚷到“莫看我老了,在奉节混了几十年,乱朋友还是有的。” 以及县长摸样的人花“二亿四千万”的最新作品:“我喊‘一、二、三’——‘亮’”的鲜明对比,其个体底层的渺小、错愕与滑稽在镜头前无不彻底的暴露出来,强烈震撼着国人的心。
三明和老鬼等工友一起吃菜喝酒。三明告诉工友他明天就回老家去挣钱,工友们举杯团圆酒送行并问三明能否帮忙找活路?三明回答可以下黑煤窑,一天能挣二百元钱,工友们很高兴,但听说下煤窑有生命危险时大家都沉默了。为了生存,老鬼等工友必须选择黑煤矿,即便是生死。当镜头逐一摇过一张张赤膊工友平静的脸庞时,我们分明感到这一杯团圆酒是如此的悲壮。贾樟柯用镜头表现平静下面的急流暗涌,表现中国底层人的生活状态和心态可谓超人。当三明面对黑煤窑的生死契约时,当沈红决定与丈夫离婚时当工友们听说下煤窑就是提着脑袋干活时,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平静和沉默。有谁又知道在这沉默的背后又有多么丰富的内涵?
“一个导演是一种生产思想和趣味的机器;一部影片是一系列创作上和技术上的决定,导演的任务是尽可能做出正确的决定。”②贾樟柯的电影创作就是在做出这样一个决定,他的电影渗透着他的价值观、审美观,渗透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又以他特有的镜头语言将这一情怀表现出来,感动天地,惊醒世人,这大概就是贾樟柯电影的魅力吧?
注释:
<1>参看贾樟柯电影《三峡好人》。
<2>参考书目:①张骏祥:《电影创作与评论》,第10页,中国电影出版社,1986年版。②约瑟夫格尔米斯:《电影导演是超级明星》,第314页,中国电影出版社,197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