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以痛吻我 我要报之以歌
——史铁生:多舛命运的弄潮儿
2011-08-15徐常兰衡水学院外国语学院河北衡水053000
徐常兰 (衡水学院外国语学院 河北衡水 053000)
世界以痛吻我 我要报之以歌
——史铁生:多舛命运的弄潮儿
徐常兰 (衡水学院外国语学院 河北衡水 053000)
史铁生一生坎坷,命运多舛。作为一位哲思型的作家,他苦苦追寻生命意义之所在,正视苦难,他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拉紧了生命的琴弦,寻找救赎之路,并弹出美妙的旋律。他认识到人应该以超脱的态度对待死亡,人生的意义在于创造过程的美好与精彩。他以自我的生存方式体现着生命的意义并实现着人生的价值。
史铁生;命运;价值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报以歌。这深沉的诗句,是泰戈尔的。生活中那些不曾了却的痛,燃烧着色彩斑斓的熊熊火舌,不停地舔舐着他的四肢百骸,世界不由分说地将那撕心裂肺的痛强加于我他,他脆弱的生命,被“痛”的火舌舔舐得体无完肤了,连同他的喉咙——那歌声的通道——也即将被舔舐得焦糊了啊!这时候,他有歌可唱?然而生命之树从未枯萎,随时为自己添一份绿。而且他还将“要我”改成了“我要”,不一样的境界。
他就是史铁生。
未能走过2010年的最后一天,地坛里玩耍的那个孩子,再也回不来了。这里有关他的社会评价:史铁生用残缺的身体,说出了最为健全而丰满的思想。他体验到的是生命的苦难,表达出的却是存在的明朗和欢乐,他睿智的言辞,照亮的反而是我们日益幽暗的内心。
越是纠结你已经失去的,你失去的就越多。
“牵牛花初开的时节,葬礼的号角就已经吹响”
人类面临的最大困境就是死亡问题,人生来不想死,可是人生来就是在走向死亡,这意味着恐惧。从人被抛在世上起,死亡的阴影和影响的焦虑无疑成为生存的巨大困境。死亡,成了史铁生需要时时刻刻面对的问题,他热爱自己的命运吗?或许他更有理由痛恨自己的命运,但是他不可怜。
中国人向来是很避讳说“死”的,总怕一语成谶。可是,“死亡”到了史铁生的笔下,竟然变成了玩笑一样的东西:“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死从来不是一次性完成的”“我们都已经活得不那么在意死了”……在他很多的作品中,都涉及到生与死,而且口吻之轻松,态度之洒脱,这在当代中国作家中是罕见的。是什么力量使得一个身体残缺的作家如此看透生死,三十余年如一日地坚持与病痛做斗争,并在病痛的罅隙中完成了一篇又一篇让人产生持久共鸣的文章?
“生理的残缺使得生命的意义发生了问题,是生,还是死?只有当人被逼到考虑生死问题的时刻,才有可能在精神上获得新生。在深刻的绝望之后,史铁生发现了生命的偶然和苦难的无常。他是在理想的废墟上重建了立项,在虚无的命运中超越宿命。”(许纪霖 2010)
在他等待医生诊断自己病情的那段时间,他说自己心里荒荒凉凉地向上帝祈祷:上帝如果你不收我回去,就把能走路的腿也给我留下!但最终他的腿还是失去了,他说,“我像个冤判的屈鬼那样疯狂地作乱,挣扎着站起来,心想干吗不能跑一回给那个没良心的上帝瞧瞧?”但最终史铁生还是选择了顺服上帝,“后果很简单,如果你没摔死你必会明白:确实,你干不过上帝。”
将命运交给上帝 把痛楚留给自己
有如约伯一样美点的信徒,必得真神之嘉许;虽然有时遭遇种种的试炼,终久必蒙真神的怜悯,灵肉得着更多的祝福!(伯伯记四十二10、12~17)。
在他的作品中,不止一次地提到了上帝: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母亲心里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
《我与地坛》间或“强硬”的心态背后却有着一片至柔至静的神性帷幔,其上织满了史铁生对上帝的示弱与谦卑,并非奴隶般匍匐在地,而适如圣子皈依母体──每次“我”对困境思考累了,耳畔总恍惚听见“园神成年累月地对我说,孩子,这不是别的,这是你的罪孽与福祉”。作品藉此与神性相连,并有意无意地移位、复现《约伯记》原型:上帝为试探义人约伯的信仰纯度,令他连遭厄运,直至妻离子亡,恶病缠身,体无完肤。约伯不愿为此放弃信仰,却开始抱怨命运,向上帝发出无辜者缘何受苦的“天问”。困扰约伯的核心问题,又何尝不是史铁生曾经的疑惑:双腿突然瘫痪,求告无门;勉力自立以慰母亲,母亲却心怀忧虑猝然离去;问天无语,遂让作者成为现实中的“约伯”。约伯的抱怨恰如二人初遭此罪时的共同心声:“我因委曲呼叫,却不蒙应允;我呼求,却不得公断”。以致史铁生有那么一会,“甚至对世界对上帝充满了仇恨和厌恶”。(张勐)
确定他是否是基督徒并不重要,可以确信的是他是一个朝圣者,始终相信有一位超越大自然的掌控者,也是创造者,在控制着整个宇宙。他相信上帝,但他不怨恨上帝的安排。他用自己的方式坚持着对神性和人生终极意义,做一次又一次艰苦卓绝而又辉煌壮丽的追问与眺望。史铁生一定是反复地读过《圣经》的,他能够在文章中熟练地引用圣经的句子,而且还写出了深刻的阅读笔记,这一点,要远远地强于大多数基督徒。他读的最多的,应该是和苦难有关的章节,比如《约伯记》。看看他是怎么说的:“约伯的信心是真正的信心,约伯的信心前面没有福乐作引诱,有的倒是接连不断的苦难。不断的苦难使约伯的信心动摇,他质问上帝,作为一个虔诚的信者,他为什么要遭受如此深重的苦难?上帝仍然没有给他福乐的许诺,而是谴责约伯和他的朋友不懂苦难的意义。上帝把他伟大的创造指给约伯看,意思是说,这就是你要接受的全部,威力无比的现实,这就是你不能单单拿掉苦难的整个世界。”“不断的苦难才是不断地需要信心的原因。”(使得约伯最终得到双倍的祝福!)
一个生命诞生时似乎就已经被限制了可能性,不觉得他热爱生命,那只是他给自己活下去的一个理由。只是支撑点而已。人是需要信仰的,但是并不关心那个信仰的,只是需要。如果他不告诉自己是热爱生命的,他就没法活下去,就那么简单。这并不是灵魂的平静和自由,相反,正是一个被残疾痛苦地折磨着又清醒着的可怜人。
史铁生从圣经中悟出了上帝的用意:第一,上帝是全能的,他给了我们一切,包括苦难。第二,苦难是世界的一部分,也是我们生命中拿不掉的一部分。第三,正是借着苦难,让我们加添与神同在的感受和信心。只是这样的生命,来去都显得从容,却又一直心有不甘。他不是那些能让灵魂升腾于躯体之上的人,他的从容也只是认真地面对自己的沮丧和失望而已。他一直难过,一直试着理解这些难过。他没能战胜那些无奈和失望,只是和他们握手言和。
在描写自己轮椅生涯的文章《我的轮椅》中,他写道:爱命运,既是爱上帝——上帝创造了无限种命运,要是你碰上的这种不可心,你就恨他吗?爱命运,也是爱众生——假设那一种不可心的命运轮到别人身上,你就会松一口气怎的吗?而凡•高所说的“经历生活”,分明是在暗示:此一处陌生的地方,不过是心魂之旅中的一处景观、一次际遇,未来的路途一样还是无限之问。
对于史铁生来说,他做到了爱上帝、接受自己的命运与爱众生。他用文字滋润了读者们的心田。他这样说到:“那不是信心之前的许诺,不是信心的回扣,那是苦难极处不可现实的希望啊!上帝不许诺光荣与福乐,但是上帝保佑你的希望。人不可以逃避苦难,也不可以放弃希望——恰是在这样的意义上,上帝存在。命运并不受贿,但希望与你同行,这才是信仰的真意,是信者的路。”
拥抱伤痛,继续前行
在这场精神苦旅之中,史铁生选择了戴着脚镣起舞。
他对于自己疾病的态度显示出他思考问题出发点的与众不同:是敬重。史铁生说他职业是生病,在他看来,疾病固然是他的强大对手,但也可以看做是残酷命运对他的锤炼。“就像是一个九段高手点名要你跟他下盘棋,你无可奈何,但不能气急败坏,说我不下了。你只能接纳他,然后试试跟他周旋,说不定还能获得智慧。这样即使输了,也是赢。”
他认为人生来就走向死亡即面临死亡困境。死是必然的,死是必须的,死是一个盛大的节日,这些理解使史铁生的死亡观超越出世俗的生命感受,从自然层面跃升到了哲理层面。他从死亡出发又超越死亡,最终悟出人生的意义并不在结局,而在于“充满艰险和激情的”或“辉煌”或“悲壮”的过程。再次,试解读过程哲学在史铁生作品中的轨迹,其作品的转折点是从他的代表作《命若琴弦》开始,《命若琴弦》演绎的其实就是人生应从关注“目的”转向关注“过程”的思想。
他承受的痛苦比别人多,但并不需要怜悯。他的文字冷静,关于疾病、生命,有时候只有苦难才能让人更接近本质。但他不可能是平静的,也不是自我麻醉的,他花了很长时间思考,然后写字。他的人生不比别人自由,但是也不比别人缺少自由。
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充满伤痛,上帝要我们去做的,就是用心中的光明去照耀和消解那苦难的坚冰,一曲歌,也许就能唤起那份力量,拥抱伤痛,带着愈合的心,继续前行。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回报以歌。这是灵魂的明矾,让心灵更加有力的跳动
史铁生在《病隙碎笔》里曾把自己的身体比做是一架飞机,发动机(两只肾)和起落架(两条腿)都失灵了。他只能坐在轮椅上,隔一两天就要到医院做透析。长年躺在透析室的病床上,听自己的血液在透析器里汩汩地流动,“仿佛听见飞机在天上挣扎的声音。”史铁生就是这样,面对困境,他从不悲观,“反正我活着每一天都是白捡的,怎么着都不亏本……现在我的专业是生病,写作才是业余的。”死亡在他那里已经被看成了玩笑,也许正因为如此,死神一直迟迟未敢对他召唤。直到这一回,可能是死神终于被他调侃得受不了了,不由分说地将他带走了。
然而,这一回,史铁生却是彻底地“赢了”!他早就预言家一样地断言过:要是史铁生死了,并不就是“我”死了……从古至今,死去了多少个“我”呀,但“我”并不消失,甚至并不减损。那是因为,世界是靠“我”的延续而流传为消息的。也许是温馨的消息,也许是残忍的消息,但肯定是生动鲜活的消息,这消息只要流传,就必定是“我”的接力。
生命不仅仅是一种存在。它不停地在变化和不断延续,需要的是不停的应对一切变化,应随这种变化而乐在其内!在明确的追求目标下,坚定地走自己的路,充分实现自身的价值。而懦弱,代表自己是一株温室里苟安的杂草,既无花的晶莹绚丽,也没有草的精神勇气,这种生命也就丧失了本质上的意义!
世界上最幸福的是什么?是土地!因为它能时时接受那么多春雨秋叶的初吻,要承载厚重的希望,生成无限的美丽……那最幸福的人呢?当然是总记得为自己增添感动的自己!史铁生告诉我们:随时为自己添一份绿,别让生命之树枯萎。世界上最幸福的是什么?是土地!因为它能时时接受那么多春雨秋叶的初吻,要承载厚重的希望,生成无限的美丽……那最幸福的人呢?当然是总记得为自己增添感动的自己!
[1]朱立冬.《生存的追问 死亡的反思——谈史铁生的死亡观》,《黑龙江史志》,2009(24)
[2]许纪霖.《另一种理想主义》,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3]张勐.《初渉方舟•复遇约伯•重返亚当——史铁生作品中的《圣经》原型》,《文艺争鸣》,2009(3)
[4]《原罪•宿命》,收入《史铁生作品集》第2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304页
[5]史铁生.《我与地坛》,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
徐常兰(1974—),文学硕士,主要从事英语教学法及英美文学方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