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故事的特定环境表达普遍意义——浅析影片《最爱》
2011-08-15胡华燕浙江师范大学文传学院浙江金华321000
胡华燕 (浙江师范大学 文传学院 浙江金华 321000)
影片的发生背景是染了热病的村落,到处是因为卖血而患了绝症,死期将至的人们,疾病、愚昧与风俗、限制与贫困是影片的重要关键词。导演在影片中刻意隐去了病的名称,希望能淡化艾滋、绝症这样字眼带给观众的限制,探讨的是困境中的人们,这种困境不仅仅是村落人生命的限制的困,而是具有普遍意义,每个人都曾经历的囚。
一、讲述角度:平视化
故事的讲述者是片中大哥的儿子,已死去的小鑫,这样的叙述者首先是为影片本身增加了魔幻色彩,这无疑开拓了影片的范围和层次,现实中不可能的可以是可能,如叔叔和婶婶在另一边的世界像在真实的世界一样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电影超越现实又不脱离现实,在故事讲述时能不囿于现实限制,而尽可能表达导演观点。第二是已逝者的讲述也是在淡化影片的悲剧色彩,无形中形成了间离效果,提醒观众不要入戏,不要感动,而是对影片里的人物、事件进行冷静反思,因为这既不是纪实片也不是宣传片,导演只是将故事架构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中,去讲述一个普遍的大众的人性问题。
导演在对待整个故事、对待故事中的人物的的角度更平视化,力求写实。这样的平视化的角度也与导演的创作意图,影片不希望观众产生怜悯或者感动,而是保持理性的思考,影片中的齐全、得意、老柱柱、商琴琴等等人物不是生活的弱者,可怜兮兮的患病病人,影片着重表达的是他们身上所带有的人格特性,他们不是被特定环境局限的类型人物而是我们身边的他、她、或者他。通过一种极端的人生处境展示了受心理动力驱使的人生百态。因此,影片无意辨析事件的对与错、善与恶,也无意提供一个光明的尾巴,给封闭在欲望世界的人们提供挣脱羁绊的可能,它只是用冷静的态度复原欲望穿越生命的历程,展示他们的贪婪、倔强、自私、达观、听天由命和顽强的抗争,听他们在散发着地狱般气息的世界里唱一首动听的挽歌1。这样的视角的定位,极易引起观众的移情,投入电影,关心人物,积极思考。
二、人物塑造:困境众生相
从《孔雀》中父母,姐弟三人到《最爱》里的老柱柱、粮房、得意、商琴琴、大嘴、齐全、孙海英,顾长卫擅长刻画群像,人物既有有重点形象深刻。这得益于对人物精神精髓的把握及表达。在《最爱》里,生死这样一个严肃又残酷的话题面前,各有各的交代,各有各的精彩。
影片对于近十个主要人物的塑造有两种方式,第一种展示人物的争议,以一个人物碰撞矛盾的部分表达人性的复杂和角色的丰富,粮房一方面她在老柱柱找人做饭的时候跳出来临危受命,任劳任怨,一方面也为自身谋福利私藏了粮食,她直率豪爽也囿于生存的困境。商琴琴一方面虚荣又爱美,她染病的原因是为了一瓶洗发水,进学校的时候还穿着耀眼的棉袄,一方面也真诚质朴,她临终也要和得意名正言顺的领证,爱得意爱的坦率没有余地。
另一种塑造则是以代表性事件来刻画人物,导演的功力在于对事件选取的表现上十分精准,有个性又不失在观众中得到的共鸣,同时又很好的表达了人物的性格中的精髓。在对大嘴的人物塑造上是他总是呆呆、不谙世事的个性,不离身的破喇叭,在影片的最后,他说自己的喇叭没电了,自己也快没电了。老柱柱,总是忍辱负重,要偿还大儿子欠下的债,又要不断原谅小儿子造下的孽。这些人物我们不太能看到争议的部分,但是具有代表性,他们就像活生生的生活中我们身边的谁谁谁。就如顾长卫所说“《最爱》不是着重讲艾滋病,而是设定一个困境,像《2012》或《霍乱时期的爱情》其实讲人自身的故事和命运。《最爱》中,我们叫那种病为“热病”,我们在讲美丽鲜活的生命,试着去欣赏理解他们,去跟他们一起经历困惑和挑战,同时跟他们一起体验幸福。2”
无论在正和反两方的对立去塑造争议人物,还是以点代面的展示人物性格,《最爱》中既没有道德标榜的人物,也没有恶贯满盈的恶人,每个人都在生存,为自己生存,也正是这样没有刻意的拔高也没有典型人物的定性。
三、影片主线:落脚爱情
无论是作为一段绝境之恋,还是作为整部影片的落脚点,商琴琴得意的这个爱情故事都欠些火候。单看爱情,两人先是偷情,后来索性挣脱牢笼破罐破摔的生活在一起,最后以肝胆相照,相濡以沫的方式走完人生旅程,导演的处理上不着美感,下又不触真实,得意的一口蹩脚普通话每每让我出戏。两个人的情路基本是同意没有很为难,责骂没有很羞愧,一起没有很幸福,最初的偷情轻而易举没有多余的挣扎,几乎是出于人本能的饥渴,抗争过程中婆婆的责骂得意妻子的出走也有些单薄。前面抑的不低,后面也理所当然的高不起来。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最重要的事似乎就是求哥办张结婚证,领证之后向各户发喜糖本应很爆发,但是前面对两人在一起的冲突并不突出,所以在这一情节很难被感动。包括互叫爹、娘,吃奶一些刻意向乡村这样环境靠近的元素也有些不正不当。最后影片第三幕的高潮,商琴琴为得意降温凉身的情节,并没有为观众提供太多感官上的刺激和情感上的认同,前戏太长且没有层次使得高潮不高,所以在影片结尾得意拿刀砍腿的情节并没有使观众萌生人物涅槃,全剧高点的感受,而更多觉得莫名和血腥。
将这样一段绝境之恋的作为一部群戏,困境众生相的帽子,未免有些太温吞水了。这就像陈凯歌导演改编的《赵氏孤儿》,以平民化的视角去建构程婴,把这样一个在历史被定义为侠肝义胆,做出亲生骨肉不负赵家所托,忍辱负重十几年的义举的人物进行重新解读,程婴这样的人物被设定为怯懦,迫于无奈出于无意的救下婴儿,养育赵氏孤儿出于为妻儿报仇的意愿。同时反叛人物屠岸贾也从一个恶贯满盈、血腥浸透的恶贼摇身变为慈爱的父亲。这当然是一种崭新而又符合时代审美的理解——没有完全的不计个人得失的义士,他们也是平常人,出于历史的偶然做出了超然的举动,也没有天生的绝对的恶人,恶是恶在局部,可能只是出于个人私欲的膨胀。但问题是在于,消减好人的义,增添对恶人的理解,毫无疑问传统故事中的冲突是减弱了,甚至是消弭了。这像是在《最爱》中,人,是平平常常的人,即便是遭遇生命绝境这样特殊的命题,也不可能变身超人,但毫无疑问的这种加载在平常生命的不平常境遇应该是更为深刻的。
或许是被大量删减的缘故,片子对于困境、人性这样庞大的主题有些不堪重负,但它仍不愧近几年来院线上线的有良心、有责任心的好片子“因此顾长卫注定要与寂寞为伍。但他身上所具备的坚定和血性,于我们,已经失落很久。在影史的长河中,总有这样一群选择自我流放的光影诗人,一路向前,当凡嚣尘世热闹散尽,他们已经悄悄地爬上了世界的屋顶3”。在这个大多数观众出于娱乐需求走向影院的时代,《最爱》以全明星阵势也不失为一种让人性与生命这样严肃又残酷的命题被更多人关注,吸引更多眼球的好策略,在这个片子里每个大明星都是跑龙套,真正的主角是困境之下闪光的人性和发人深省的反思。
注释:
1.秦喜清.中国艺术研究院影视所研究员.《最爱》欲望世界的一曲挽歌.
2.《顾长卫访谈:<最爱>既魔幻又时尚》.大众电影.
3.穆冉,《最爱》高处的寂寞,南方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