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书《芜湖县学记》考
2011-08-15桂晓亮
桂晓亮
米芾书《芜湖县学记》考
桂晓亮
《芜湖县学记》碑是米芾晚年书法作品。此碑迄今未能被当代书法界人士所广泛了解,人们对它存亡与否和具体摹刻时间存有误解。通过对现存碑刻的实地考察,以及对有关文献的整理,对《芜湖县学记》碑的真伪进行考证考证结果显示,其当为宋代原石。
米芾 芜湖县学记 考证 原石
现存于安徽芜湖市第十二中学内的《芜湖县学记》碑(以下简称“学记”)是米芾晚年作品,亦是其行书石刻中最为瑰伟之极品。更重要的是,此碑还是米芾书碑刻少量存世者中唯一保存比较完好的一件。然其杰出的艺术价值和重要的文物价值并未被当代学者所充分了解。自民国初至今,鲜有涉及此碑的任何介绍或研究文章。间接知道此碑的人,多以为此碑已不存于世,而对它的书体、形制、书写时间等更无从详知,致使米老此件艺术珍品长期尘封于世。
多年来,因交通相对不便等原因,此碑未能被介绍出去。此碑在明清时文献中也只有一些零星的记录,虽关于书写时间的记载略有出入,但都未提及另有后人摹刻之事。而当代的一些书法辞典里除时间记述不同之外,又多出此碑已不存于世的记载。
一、《芜湖县学记》的文本
关于《芜湖县学记》本文的记载,见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别集类八所收,黄裳《演山集》卷十八中,全称“太平州芜湖学记”。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
《演山集》六十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宋黄裳撰。裳字冕仲,南平人。元丰五年进士第一。累官礼部尚书。……其集见於陈振孙《书录解题》者六十卷。今此本卷目相符,盖犹宋时原本。总目提要称 “今此本卷目相符,盖犹宋时原本”,可证明《学记》文是真实的,即不存在后人伪托的可能。
二、明清两朝关于《芜湖县学记》书法的记载
明清文献中关于《芜湖县学记》书法的记载有三种:1.楷书本;2.行书本;3.“小字本”。多言书法,未涉及真伪问题。然而米芾书丹的毕竟只有其一。现将它们依次列叙如下:
第一,楷书本:孙星衍《寰宇访碑录》卷七载:“芜湖县学记,米芾正书,熙宁元年。”《中国碑文化》亦称:“……米芾存世唯一楷书作品,故为宝重。”按,《芜湖县学记》碑为纪念芜湖学宫扩建而立,时间为崇宁年间,其时米芾知无为军(1104~1105);而熙宁元年(1068)米芾年仅十八岁,尚未到过芜湖,疑是“崇宁”之误。其次,称“学记”为楷书的它处不见,也与现存石碑为行书不同。
第二,行书本:此为明清文献中大多数著录所沿用,如《佩文斋书画谱》、《庚子销夏记》等。而在许多学者的著述中虽未言书体,但从他们对所见拓本书法的描述来看,应当是行书无疑。
第三,“小字本”:《寰宇访碑录》卷八云:芜湖县学记,黄裳撰,米芾行书……,又,小字本,明万历间摹本。何焯《庚子销夏记校本》云:“……此碑亦又大小二本。”此“小字本”就是“万历间摹本”。民国八年的《芜湖县志》曾记载 “万历间榷使王演畴集米字小行书刻于碑侧”,米芾小字行书应该就是前面的“小字本”。
可见,“楷书本”和“小字本”非米芾所书,为伪作;“行书本”较可靠,应是明清诸家多见的版本,书法也与米芾晚年同时期作品风格相近。
三、关于《芜湖县学记》碑的保存状况的记载
明代没有人对原石自然状况进行描述,未提及“学记”碑的保存情况。直到清代,碑学兴盛,始见有对“学记”碑的形制、书体、保存情况更为详尽的记载。
首次明确对“学记”碑的自然状况进行描述的是王昶,见《金石萃编》卷一百四十三;和安徽泾县人赵绍祖撰《安徽金石略》卷五。
张彦生《善本碑帖录》初版与1984年,而原芜湖学宫旧址1972年后即为市十二中学,可断定章氏未能对“学记”碑保存状况进行调查。
诸家对存于芜湖的“学记”碑面貌的描述基本相同。《金石萃编》所记“碑高八尺二寸六分广五尺一寸四分”与“学记”简介“碑高2.62米,宽1.24米”略有出入。然现碑边缘剥蚀较重,左边嵌入墙壁,下部有部分深入地表以下,自然损耗明显,误差实所难免。又张彦生所见“清初拓本”与“近拓”(1984年之前),“近拓”又较“清初拓本”剥蚀严重。明万历间所刻的碑侧米字小行书民国时已不存,撰于民国八年的《芜湖县志》卷三十八有记载:“明万历间榷使王演畴集米芾小行书刻于碑侧,清教谕宁鸣玉作厦覆之,今仍遵旧制,唯碑侧小行书无存。”此可能正是后人以为“学记”碑不存于世的原因之一。现碑左侧嵌入墙壁,右侧被水泥覆盖,不知是否始于民初。
至此,我们可以看到,第一,文献中关于“学记”碑的记载,基本传承有序,其中并无关于此碑毁坏、失传的记录。直到当代才出现对其存世与否的模糊记载,以至于出现认为今存于芜湖者为后人摹刻的说法。第二,诸家对“学记”的记载基本可以反映出此碑的流传有序,文献所载应是宋代原石。第三,“学记”前后应有很多不同的拓本。
四、关于原石真伪的初步考察
“学记”宋拓本清时尚存,如赵绍祖记其家藏有宋拓,见《安徽金石略》卷五“芜湖县学记”条有云:余家藏有宋拓,此碑如所见真迹,赵子亟识其粗疏,诚亦不免,而“千金蹀躞”,元美未为不知言也。黄裳文亦学记中之佳者。
赵子亟即是明人赵崡,前文有引其《石墨镌华》中的一段跋语,即赵绍祖所云 “粗疏”,但也赞美其所见宋拓“千金蹀躞”,即同意王世贞的评语。而王氏此评是对“天马赋”的,赵氏未能详察。
如前文所述,“学记”应有很多不同拓本,但是今天,拓本难求,哪怕近拓也难看到,无论古拓。这或许正是“学记”碑不被当代人所广泛了解的原因之一。而刻帖的情况亦是如此,据史料记载,“学记”刻帖只有明代张藻的《墨池堂选帖》,诸多米芾专帖也未见收录的,如宋高宗下诏摹刻的《绍兴米帖》、陈继儒的《来仪堂帖》等皆未见“学记”碑。然而《墨池堂选帖》所收的《芜湖县学记》并非是原拓,而是“集字本”,不足为据。(后文另述)在此仅从古人对所见拓本的描述和笔者所见现存石碑进行技术性的分析研究,以找出它们的联系,论证其真伪。
对现存碑刻基本面貌进行一番考察,大体可以推断此碑为原石。笔者数次实地考察、观摩了“学记”碑,对它作了较详细的记录,在抛开黄裳原文的干扰下,如实将此碑可识部分依其自然分行记录如下(行用数字从右至左按顺序标出),漫漶不可识之字用“□”表示:
⑴ 太平州芜湖县新学记
⑵ 礼部尚书黄裳撰
⑶ 无为守 米芾书
⑷ 崇寧元年仲秋
⑸ 天子思欲推广
⑹ 神宗皇帝三舍造士之法
⑺ 招讲义司條具以聞本司奏言。先王之時,比閭族黨□(之)間莫不□□□(有學,所)以明人□□□□□□□(倫,厚風俗,及其)
⑻ □(成)也,無思犯禮莫不好徳。伏請縣邑皆得以置學。越十月,□(承)議郎知蕪湖縣□□□(林修奉)
⑼ 詔從事前此所建適如
⑽ 詔旨第率閭里子弟來就教育,推布教條,考察如法,將□□(升□(於))郡學而□□□□(使□□□(郡太守))□□□□(有以貢焉),
此碑极富沧桑感的面目,绝对非短时间能形成。碑身的上部,左右各损掉一角,尤其左侧较大,但米芾篆书“县学记”三字完好。中部有清晰可见的两道左高右低的裂纹横贯碑身,大致将石碑分成了上下三个区域,最下一段面积稍小。下边的一道裂纹正好从“米”、“芾”和“黄”、“裳”间穿过,另有一纵向裂纹自上而下从篆字“县”下端向下延伸至碑身右侧三分之一处。不难看出,这几道醒目的裂纹,并非“作伪”的结果。
五、结论
根据以上研究,可以初步得出以下结论:第一,“学记”碑记载有序,没有失传的记录。第二,现存“学记”碑与文献记载刻石内在逻辑联系清楚,当是同一块石碑,即现存者为宋代原石。
(桂晓亮:合肥师范学院美术系,讲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书法理论与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