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集

李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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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天空，我头盖的内侧似乎也是蓝的

马匹，以及我手指的背上似乎都有一名骑手

他们行走着，在我抚摸你的时候都唱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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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朵，如同冻肉上的羊油凝固在天边

但是花店里

花朵任何时候，都像是刚宰的、新鲜的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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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外，你说你饿了

山坡上你的羊听见了

之后它们都在尽可能快地让自己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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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不知到底存在什么

地上一片黑色的牦牛

就是它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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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被宰后的羊，都头朝下倒挂在

大地上面，像一种果实

结它的大树流着血，使羊非常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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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不会走路，妇女们背起水，让水上到山坡

妇女们安排着水，让水睡觉、说话，在帐篷口

让水走过去给了你一件闪闪发亮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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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真的有种力量。在我上山时

天空那么蓝，身体似乎稍稍用力呼吸一下

天空也会薄膜一般，被吸到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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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马英俊，一匹马清秀，一匹马憨厚

但都在拉车，命运全都一样

和那些小伙子，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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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狗远远地在牧场里吠叫

在一个向阳的山坡上

万物的沉默，都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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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看上去就是一片绿草的瀑布

帐篷，轻轻一碰就在跳舞。夏日

我扶着甘南的墙壁，在和它一起轻轻地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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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下三次雨之后晴三次

女子还是要换三次长裤再穿三次裙子，除非

下了场冰冷的雹子，街上的行人也一下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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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神安排着上百万头牦牛的雌雄、黑白。有神

只安心地在帐篷里梳着自己的长发。

那在公路上

磕着长头去朝圣的人们，看见了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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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从阳台前飞过去，观看着楼内

人们的生活

感到那些山石，也适合做人们的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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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座山都存在于梦中。攀登上去后

就醒来了，然后从那里

就鹰一般地慢慢滑翔下来，回到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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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马，或是有摩托，有大客车的时候

前面的这个山冈上，都有什么

一直在步行，在夜里一直在走，并正在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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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天，老人走出帐篷会看到一个

浑身发亮的神灵向他讨要一碗奶茶，

然后老人

转身，看到奶茶从山上的石头中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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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洋芋挖出土来

这一点儿都不伤害山冈。山冈

在想着别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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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牧村和来自农村的老奶奶几乎一样，

在街边都那么珍惜地吃着一根雪糕

鬓间几根白发，像溪水新结的冰，那么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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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存在，月光也存在

它们都同时往下落着

有一个人，在山冈上看到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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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和鸟，从来都不会发明电话，但还是会

发明文字。一只鸟飞走了，把一些话

写在了空中。后来的鸟，将飞过来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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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也能看出

雪花是种古老的事物，相比之下

我们仍然，见不到太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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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半个白色的月亮，仍然

让人仰头、观望

但只让一个人，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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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事不要想，逝去的母亲，也不要想

就这样过着，一转眼自己的头发都

开始白了，再过些年，就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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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稞面烙成的馍，仍和耕过的土地一个颜色

那冬天，麻雀吃到这种馍渣时，翅膀颤抖着的

那种快乐，仍在一个个小男孩中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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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从低处开始开花，白色或粉红色的

开到高处时，天已非常热了，白色或粉红色的

花终于，接触到了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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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被煮熟后风干的蕨菜、腊肉时又想到

国家元首，可能也吃不到这些而

坐在某个地方，静静地望着寒霜后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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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茶时被你吹得波澜起伏的茶水上面

漂浮着，一个最不被相信存在着的

神，然而他还是没有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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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没有丝毫力量，却能有办法让被子

捂到自己嘴上窒息而死。文学，就教着

我们，像一旁的母亲一般观察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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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火只在燃烧之中传播、保存着火种

火柴出来后，许多火就灭了

但是星空，和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关系而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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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杨，走的越高，树皮就越粗糙

气喘的就越厉害，

勉强跟上松树后还在休息着

九月未完，叶子已开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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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中，中学时上体育课太累了的感觉

假期回家，割了半天麦子后就没有了

而且消失得那么干净，之后，终生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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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有着太多的黑暗，所以它眼睛那么大

给我们耕地、挤奶。它的眼睛

像硕大圆润的黑玉，可以一直握在我们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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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劳，就是踩着不断下落的雪片而向上攀登

天快黑了，屋外一个人还在那里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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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来的东西，大多都是不需要而又

舍不得扔弃的东西。没事时就把它们

一一摆开看看，然后又收起，已经不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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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流出不远，渗进了一片树林

之后又穿过泥土、树根，返回到泉眼

流了出来，夏天很快就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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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了几日，狼也不知它的猎物去了哪条山谷

但始终知道月亮在哪里。有时就朝它长嗥

有时只是沙沙地在山顶默默走着，像一阵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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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薄到刚刚能显出鸡的爪印，不过还是完全

埋住了麻雀的小爪。整个冬天麻雀都

想看到自己清晰的爪印，而等着更薄的一场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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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日子，草原上连苍蝇也是干净的

帐篷里，始终都能看到湛蓝的空气

然而你仍然不来，山冈更加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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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羊最终，都沉淀到了牧场的低处

飘上去的只是星星、狗吠。仰头的一个孩子

还在找着被搅动着、在上面盘旋的那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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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起前很冷。在这山里，风穿透了衣服

月亮升起后，才不太冷了。我继续等待着

月亮要走进我们屋子，还有一段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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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盖住了山顶。我看到有什么就踩着

山顶走在连绵的群山上面

那鞋子和沾上的积雪，正从我们的窗口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