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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天使

2011-08-15陕西成方

吐鲁番 2011年3期
关键词:保安好友

陕西 成方

“咚”的一声,冰莹背着自己钟爱的那只“多啦A梦”双肩包,一步跳进候车大厅,正巧撞到了一位保安身上,还差点踩了人家的脚。幸亏那位保安反应敏捷,伸手一把扶住冰莹。

闯了祸的冰莹下意识地吐了一下舌头,年轻的保安正为她的鲁莽在对她怒目而视呢。见冰莹看他,慌忙缩回抓在冰莹胳膊上的手,挺了挺原本就很直溜的腰板,继续一本正经地对她怒目而视着。

冰莹一脸的窘迫,偷偷用目光环顾四周,发现已经有人在注视他们。她脸上一红,稳一稳心神,开始向小保安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高高扎起的马尾辫儿不停地在头顶甩来甩去。

年轻保安脸红得像只正在斗架的小公鸡。面对同样年轻的冰莹,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在旅客们的注视下,在年轻保安一连串的“没关系”声中,冰莹尴尬地从小保安挺得笔直的身躯旁边悄悄溜过。

抬眼望去,偌大的候车大厅里坐满了旅客,候车的队伍就仿佛一条条长龙。往二楼去的几部电梯上,挤满了大包小包上上下下的人们。安放在大厅不同位置的大功率扩音器里,不时传来广播员的声音。大厅里坐着的站着的躺着的看书的听音乐的聊天的吵架的买东西的吃东西的哄孩子的人们,每每听到自己所乘坐的车次开始检票时,先是欢呼雀跃,继而一窝蜂地涌向检票口……

冰莹就有些傻眼:她哪儿见过这种阵势呀!从小到大,压根就没离开过这座城市一步。瞧这场面,可比学校开大会乱多了!

冰莹心里忽地犹豫起来:自己是不是真得像芳芳说的那样太草率太冲动了?

芳芳是她的同班同学、死党兼室友。

冰莹是个南方姑娘,娇小的身躯使她看起来有些单薄。她的体重只有八十八斤,这个重量曾经惹得不少女同学纷纷向她讨教减肥秘诀。她长有一张瓜子脸,清秀中透出几分天真和羞涩。她喜欢将半长的头发很随意地用一条手帕高高束在头顶。走动时,这把舞动的刷刷儿便成了她的一面旗帜。

星期六一大早,也就是今天早晨,冰莹从学校操场跑步回来,楼道里很安静。校园里的周末总是这样,拼了一星期的同学们大都还在睡懒觉。

冰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伸手拉开窗帘。清新的光线立刻涌满了房间。

“拜托啦陈冰莹,人家还在睡觉嘛。”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门后床铺里传出,是好友芳芳。芳芳是她的同班同学和室友。

昨晚上,芳芳和男友出去疯了大半夜。

冰莹还没有男朋友。不是没有男同学追她。冰莹是个乖乖女,爸爸妈妈不允许她大学期间谈朋友的。

“大懒虫,太阳照屁股了,快起床快起床。”

冰莹“噌”地一下跳到好友床上,一脸坏笑地将手伸进被窝。

“凉死了!”

芳芳触电似的从被窝里跳将起来,一把搂住冰莹。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儿。

“好冰莹,求你了,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拜托了!”芳芳揉揉眼睛,懒懒地打着呵欠,向冰莹求饶。

见她点头,芳芳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倏地一下,泥鳅一样迅速地钻进了被窝。

死丫头。冰莹擦擦脸颊,微笑着走到窗前。

窗前,一片明亮。秋日的阳光毫不吝惜地把金色涂抹在她身上。看起来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周末。冰莹心头一阵温暖,她惬意地抬起胳膊尽情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顺手将窗帘拉上。

靠窗的书桌上,摆放着一部电脑。这是她和芳芳合买的一台二手货。冰莹的家庭不太富裕,每月父母只能给她提供四百元生活费。尽管芳芳一再表示全部费用由她一人承担,可冰莹死活没答应。她打小就不愿占人便宜。

“真是大懒虫。”冰莹笑着望了一眼很快又进入梦乡的好友,打开电脑。

滴滴滴滴,一条信息正在拼命闪烁。

冰莹加入的QQ群叫“稀有血型”。那是一条求救信息,是群里一个网名叫做“十万火急”的人所发:

各位兄弟姐妹,我是贵州省侗平县的一位农民,我的妻子因宫外孕大出血,急需AB型阴性血救命。当地却无法找到该血型,目前正在使用营养液维持,生命危在旦夕……

这条信息是昨天晚上发上来的,还没有人回复。起初,冰莹并没有太在意。如今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会发生。爸爸妈妈每次打电话,都一再叮嘱她,要多几个心眼,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没准儿是骗钱的。”她猜想。

冰莹看到群里几个熟悉的朋友都没在线上,便将QQ挂在那里,打开音乐网,打算为博客上的播放器下载几首新歌。

嘟嘟嘟,嘟嘟嘟。QQ连闪带叫。冰莹一点鼠标,一行醒目的红色字体立刻跳入眼帘:

“兄弟姐妹们,我叫谢长荣。我老婆大出血,失血很多,生命垂危!好心的人们,快救救我老婆,救救我们全家!”

“好心人,急需AB型RH阴性血。救命!”

“急!急!急!”

电脑发出一连的串嘟嘟声,不停地直往冰莹耳朵里钻。以往,这声音在她听来,不亚于夏夜里蛐蛐儿好听的鸣叫。可此时,这一连串的蜂鸣声,却如同许多条小虫子在用爪儿撕挠她的心。

“RH阴性血”,她知道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如果这条信息是真的,那可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呀!望着“十万火急”不停的呼救,冰莹有些坐不住了。

一阵急促而又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在宿舍里响起。一行粉红色的字样跳跃在电脑屏幕上:

“这位大哥你好。请问你发布的消息是真的吗?”

冰莹打字的速度很快,她的手指灵巧地在键盘上舞蹈着。

“快乐天使”你好!我叫写(谢)长荣,我老婆叫杨礼(黎)花。我……

终于有人回复,“十万火急”显得异常激动。

“我老婆大出血,已经失血2000毫升!”

“快乐天使”是冰莹在群里的昵称。无论在任何网站,她都使用“快乐天使”这个网名。

冰莹知道,2000毫升几乎是一个人体内一半的血液。她的心一下收紧了。

“我老婆是AB型RH阴性血,我们这里、贵阳都没有这种血型。我老婆、快没命了!”

血红的字体在荧屏上闪烁,仿佛一滴滴鲜血。

这是一种十分罕见的血型,尤其是阴性血,罕见中的罕见,在我国还不到百分之一。

“你是、阴性血?!”不待冰莹回答,“十万火急”又急切道,“如果你真的是阴性血,求求你救救我老婆、救救我们全家!求你了。”

望着显示屏上不停跳出的红色字体,冰莹显得格外紧张,她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甚至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她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大哥你好。大嫂现在在哪家医院?”“快乐天使”将一串瘦弱的字体飞快敲出。

“我老婆住在侗平县人民医院。医生说再不输血,怕是……就没命了!”

冰莹仿佛看到一个男人正在绝望地哽咽着。

“求求你了!救救我老婆!”男人沉浸在伤痛欲绝中。稍停片刻,他继续向冰莹求救:

“我叫谢长荣,是病人的丈夫,我的手机号……”

冰莹记下了这个电话号码。她感觉脖子有些酸痛,眼睛也涩涩的。她轻轻地舒了口气,仰头闭目做着深呼吸。一阵微风将窗帘掀起,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倾泻在她身上。大红色运动服在阳光的辉映下,将冰莹周身罩上了一圈美丽的光环。

又是一阵飞快而又坚定的敲击声,“天使”开始发出爱的讯息。

“谢大哥,我就是阴性血。只是不知是否与大嫂的血型相符?”

“真的?你能来就好了!唉,离得那么远……”

冰莹眼前呈现出一张绝望的面孔。她的QQ注册地址是杭州。

“谢大哥,你把手机一直开着,我争取今天赶过去。”

冰莹内心一片镇定,手指不停地在键盘上飞舞。一行行字符,仿佛一只只粉红色的蝴蝶,从她心中飞出。

“你真的能来?!”对方仍有些疑惑,“如果你真的能来,我老婆就有希望了!”

“没有如果,我一定会来的!”

杭州是个大站,尽管是始发车,候车的人却并不少。买好车票,冰莹赶紧在队伍末尾坐下。前面是一对农村模样的年轻夫妇,带着一个四五岁大小的男孩。女人形容憔悴,正疲倦地歪靠在座位上打瞌睡。旁边胡乱地堆放着几只旅行袋,小男孩拿着一包炸薯条,边吃边调皮地在行李上爬上爬下,薯条儿撒得哪哪都是。男人不时地向男孩发出一两声呵斥。他目光精亮,皮肤黝黑,一看就是下惯力气的精干男人。冰莹在心里面猜测:瞧这一家子,一定是出门去打工的吧。

冰莹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一点半钟,开车时间是两点十分。她松下一口气,小心将车票收好。

芳芳这时打来电话,问她坐上火车没有。又叮咛说如果到了上海还买不到飞机票,就赶紧回来。

接完电话,冰莹心里乱乱的。如果再买不到机票,又该如何是好呢?

冰莹愣愣地盯着手机,胡思乱想起来。她想起“十万火急”的哀求和自己的承诺,开始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像过电影似的,冰莹想了许多。想到刚才与“十万火急”的聊天,想到自己的血型,想到谢长荣正躺在病床上的妻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冰莹又一点点坚毅起来。有谁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呢?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啊!总不成眼瞅着见死不救吧?

冰莹把电话打到民航售票处,得到的答复是:三天以内杭州至贵阳的机票均已售完。

“上海?”被好友的壮举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芳芳,突然在床上手舞足蹈起来,“去上海,去上海坐飞机!”

两个女孩立刻被这个聪明的想法所激动,又相互拥抱着闹成一团儿。

芳芳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搂着好友的肩膀说“哥儿们,我劝你还是别去了。万一真是人贩子,小心把你卖给野人当媳妇儿!”

见冰莹没有吭气,芳芳又说道:“再说了,路这么远,还不知道会发生啥情况。说不定还没等你……岂不白跑一趟?”

冰莹被好友说得又怕将起来,一把捂住芳芳的嘴巴。

“人家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你净说丧气话!”

她怕芳芳再说下去自己真的会打退堂鼓。

“我感觉这事儿是真的!”冰莹很认真地对好友说道,“再说啦,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呀。”

和冰莹一样,芳芳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见好友去意已定,尽管心里反对,可嘴上却不再说什么了。她取过自己的钱夹,拿出一沓钞票,对正在换衣服的冰莹说:“死丫头,要钱不?”

冰莹身上压根就没什么钱,每月就爸爸妈妈给寄的那四百元生活费。这丫头,大概是被这事儿给弄晕了头,连路费都忘了!芳芳心说道。

望着好友手中那沓花花绿绿的钞票,冰莹两只眼睛直放光。“哇”的一声,扑上去一把搂住芳芳,热情地在好友脸上啃将起来:

“好姐姐,好芳芳,我好感动耶!呜呜呜……”

“去去去,假惺惺的。”芳芳笑着推开冰莹。

冰莹数了数,加上自己口袋里的三百块钱,一共才一千一百元。

“这点钱哪够!”芳芳说着,拿起电话。冰莹知道,芳芳八成是要打给男朋友。芳芳有事的时候总是给男朋友打电话的。

芳芳的男朋友风也似的送来五百块钱。看来,有个如此心疼自己的男朋友,也蛮不错哈。冰莹心想。

芳芳面带得意地边冲冰莹眨巴眼睛边一把从男友手中夺过钞票。

“差不多够了。怎么着那家人也得给你买张回程票吧。”芳芳故作老练地边说话,边把钞票递给了冰莹。

冰莹心里充满了感激。

收拾好行囊,冰莹叮嘱好友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芳芳摆摆手说放心吧,快去快回。说着,又将自己的MP3塞进冰莹背包里。

小男孩从旅行袋上爬下,凑到冰莹跟前,好奇地歪着脑袋向她的手机行注目礼。望着小男孩可爱的模样,冰莹咧嘴冲他一笑,伸手抹去粘在男孩嘴角鼻尖上的薯条渣,打开手机,两人玩了起来。

小男孩一点也不认生。很快,二人便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住手!”

突然一声呐喊,只见一个身形腾地一下从冰莹身后座椅中弹起,并迅速逃离。冰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尚未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一位头戴大盖帽的保安追了上去。

小男孩的妈妈一边用手揉着惺忪的眼睛,一边神情紧张地连声问道:“么事?么事?”

小男孩的爸爸似乎有些经验,先是麻利地站起身朝门口那边望了望,然后转过身,飞快地扫视着自己那几只行李,直到看见老婆怀中紧抱着的那只猩红色小皮包,这才放下心来。他伸手拉过小男孩,说道:

“可能是在抓小偷吧。”

听见“小偷”二字,冰莹刷地一下变了脸色。慌忙褪下那只粉红色毛绒双肩包。天哪!她心爱的“多啦A梦”已被人割了个大口子。转过个儿来一检查,还好,拉练完好无损。

包里装着向芳芳借来的一千六百元钱,还有她的身份证学生证饭卡什么的……冰莹急忙伸手拉开背包。

“你好!”冰莹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位保安。是那个被自己撞到的年轻保安。

“你、你好。”小保安通红的脸上挂着几滴汗珠儿,结结巴巴说道,“请你检查一下丢失了什么东西没、没有?”

想起刚才进候车大厅那一幕,冰莹的脸立刻也红了起来。她低下头,在包里查看。除去刚才买车票用去几十元,剩下的一分不少。其他物品也都在。便仰起头向保安道了谢。

年轻的保安似乎松了口气。毕竟旅客在这里丢失东西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冰莹又将目光转移到自己那只毛绒包上,那道被小偷割破的口子长约三、四厘米,像一条难看的伤疤。冰莹心疼不已。这只“多啦A梦”双肩包,是她花九十八元在淘宝网购买的。要知道,这可是她近半个月的伙食费呀!她还特意为这只毛绒背包配了两只精巧的小挂件儿。冰莹用手指轻抚着背包上的这道破口子,难过地差点掉下眼泪。

年轻的保安大概看出她是独自一人出行。见她伤心的样子,便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她去哪里。声音不大,却不无关切之情。

冰莹是个心里存不住事的女孩。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小保安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刚才若不是他及时发现小偷,也许自己就去不了贵州了!

稍一犹豫,冰莹便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听完冰莹的讲述,小保安一脸的惊诧。尽管她说话时的声音很轻,那对年轻夫妇还是听到了她讲话的内容。与年轻保安一样,两口子一齐瞪大了眼睛。

望着大家惊诧的表情,冰莹有些害羞,脸更红了。

“你?一个人?去给一个不认识的人献血,救人?”

听了冰莹的讲述,年轻保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印象中,这种事只会发生在电影或者小说里。好半天,他才合拢自己的嘴巴,又习惯地挺了挺原本就很直的腰板,带着满脸的疑惑,问冰莹:“你是第一次出门吧?”

冰莹面带羞涩地咬咬嘴唇,点点头。

“姑娘,出门在外的,要小心,莫轻信别人!”冰莹觉得小男孩妈妈的叮咛很像自己妈妈。

小男孩的爸爸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一股暖流,从冰莹心头涌出。

小男孩咯咯笑着,试图挣脱爸爸的怀抱。刚才他和冰莹玩得开心极了。

这时候,大厅里的扩音器响了,马上就要检票了。旅客们骚动起来,顷刻间排起一条长龙。在年轻保安的提醒下,冰莹回过神来。

冰莹把自己心爱的“多啦A梦”抱在胸前,随着涌动的人流,向检票口走去。

赶到上海虹桥国际机场时,已是下午五点多钟。

上海的傍晚,总比其他城市来得要早一些。这不,才刚过五点钟,天色就已暗淡下来。远处西边天际上,夕阳仅剩的一抹余晖,色彩斑斓。

从公交车上下来,冰莹来不及欣赏机场的景色,便匆匆向售票大厅冲去。

“你好,请问有没有到贵州的机票?”冰莹径直奔到一个售票窗口,急急问道。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还有没有去贵州的航班。

售票小姐飞快地扫了一眼这个怀里抱着一只毛绒背包的年轻女孩。手指迅速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用很好听的声音说道:“十九点整还有一趟到贵阳的航班,请问您需要机票吗?”

谢天谢地!

冰莹感到很欣慰。看来,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她将身份证和学生证一齐递进窗口。希望自己的学生证能够像今天乘坐火车那样发挥作用。

“机票打四折!加上机场建设费和人身保险,一共七百元。”

“七百?”冰莹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她一直在担心自己这点钱还不够买一张飞机票的。

到底是国际机场,候机的人很多,安静而有序。在大厅里坐下,看看时候还早,冰莹取出MP3,正要戴上耳机,手机响了。

“死丫头,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到上海没有?买到机票没有?吃晚饭没有?”听着好友一连串儿连珠炮式的问话,冰莹调皮地一吐舌头:瞧这一下午忙乱的。简单地向芳芳汇报了自己一下午的行程。怕好友担心,遇到小偷的事,她没有向芳芳说起。

真叫人担心死了。到了那边别忘了打电话回来。芳芳在电话那头不厌其烦地叮咛着。

经芳芳这么一提醒,冰莹还真感觉有点饿了。整整一下午,只在火车上喝了瓶矿泉水。她忍住饥饿,抬头四下打量起来。

候机大厅的宽敞超出了她的想象。大厅一侧是个咖啡厅,装修豪华却不失典雅,有几位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正在愉快地喝着咖啡饮料什么的。不远处是间餐厅,全封闭式的,看不到里面有人在用餐。不过,冰莹知道,无论是餐厅还是咖啡厅,其价格肯定要比外面高出许多!冰莹将目光转向了窗外。看来,晚饭只能到贵阳解决了。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美丽而陌生。

蓦地,一股强烈的孤独感陡然由心底升起。

晚上七点钟起飞,九点半才能到达贵阳。而自己要去的侗平县,还不知道距离贵阳有多远。搞不好就得住上一晚。一想到这些,冰莹就有些害怕,一股担忧向她袭来。

晚上九点半钟,一个头顶扎着一把刷刷儿,身穿牛仔上衣,怀里抱着一只毛绒背包的年轻姑娘,迎着云贵高原凛冽的寒风,走出了贵阳龙门洞机场。

终于到了!

冰莹扭头望着机场大楼上方悬挂着的霓虹大字,不由在心中感叹着。

她跳上最后一趟由机场开往市区的班车,顾不上饥饿,辗转来到一个长途汽车站。果然,和预料的一样,开往周边县区的班车已经停开了。

冰莹就有些沮丧:看来,不得不在贵阳住上一晚上了。

汽车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车站值班室旁边的一间水果店还开着。三四个手里拿着头盔的男人正站在店门口,边抽烟边叽里咕噜地在聊着什么。几辆摩托车横七竖八停地放在他们身边。

冰莹心想,不如随便买点吃的,再就近找一家旅社住下,明早坐车也图个方便。便拔脚向水果店走去。

“小妹妹,去哪里呀,要不要摩托车?”从几个男人身边经过时,其中一位用不大标准的普通话油腔滑调地向冰莹说道。

冰莹心里很害怕,不敢搭腔,低头进了水果店。老板是个身材高大的胖女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听到门外那群男人们的调笑声,胖女人站起身,“咣”地一把推开店门,大声呵斥道:“笑什么笑,一群死鬼!”

外面的笑声更大了。

“姑娘莫怕。”胖女人一边安慰冰莹一边上下打量。

“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

冰莹点点头。她要了一碗泡面、两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她告诉老板娘她要去侗平县。胖女人说,侗平是侗乡,离贵阳有四百多公里,坐长途汽车要十多个小时呢。

胖女人面带疑惑地问她这么晚了去侗乡干啥,是不是去找亲戚?

冰莹没有直接回答,只顺着老板娘的话点了点头。胖女人告诉冰莹,出门左拐,有家旅社,既干净又安全,离车站也近。冰莹感激地对老板娘说了声谢谢。

城市的夜晚,灯火阑珊。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又饿又累的冰莹只觉得心里面空荡荡的。听老板娘的口气,到侗平县还有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她的行程才刚完成了一半,前边还有许多的路要走。明天能不能顺利到达,能不能顺利找着谢大哥,血液配型是否成功。这一连串的问题,不停地在她脑海中翻滚着。

服务员放下热水瓶,转身刚出去,冰莹就迫不及待地将房门反锁上。从中午到现在,整整跑了大半天了,只有此时,她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冰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房间尽管不大,但很暖和,还带个小卫生间,这点令她非常满意。刚打开电视机,一阵咕噜声又从腹部响起。赶紧取出泡面浇上开水,又拿出一只面包吃了起来。

电视节目很多,很热闹。冰莹把台调到浙江卫视。此时此地,一股浓浓的思乡之情正强烈地包围着她。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访谈节目,节目内容一下子吸引住了冰莹:一位名叫田永亮的复转军人,因为学雷锋做好事,竟被村民和家人误认为有“精神病”,前后五次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冰莹被这可怕而离奇的故事惊呆了!嘴里含着的半块面包也忘了咀嚼。她敏感地联想到了自己。

“精神病?!”我这不也是在做好事救人吗?难不成我也成了“精神病”?她的思维开始混乱,脑海里一片空白。

窗外的风声一阵紧似一阵,卷起的落叶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冰莹看看时间,快近午夜了,心里便有些发急:明天还有四百多公里的山路要赶,一定要争取坐上头班车!

狼吞虎咽地吃完泡面,又草草洗漱了一下,和衣钻进冰冷的被窝。

翻腾了好一阵,冰莹也无法在这陌生的夜晚陌生的地方安然入睡。她从小就有这毛病,换个地方就睡不着觉。寒风在窗外肆无忌惮地呼啸着;远处马路上偶有汽车鸣叫着经过;闪烁的车灯将梧桐树的影子映射在了墙壁和天花板上。影影绰绰,一准儿会让她联想起鬼呀怪呀什么的。

冰莹感到很害怕,一把扯过被子蒙住脑袋。白天所发生的一幕幕,此刻都浮现在了她的眼前。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大胆,在网上聊了还不到十分钟时间,居然不顾好友劝告,只身一人跑到几千里之外的云贵高原……这要是让妈妈知道了,还不知会吓成啥样子呢。嘻嘻。

第二天一大早,冰莹就被芳芳的电话吵醒了。

芳芳也是一晚上都没睡好。她像个大姐姐似的在电话里再三叮咛冰莹要注意安全。好朋友的关心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冰莹感到了无限温暖。她沉浸在这温暖而又诚挚的友谊之中。

起身拉开窗帘。又是一个好天气!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冰莹的心情也一下豁亮了许多。所有的担心、害怕、困顿和疲倦,一路上遇到的困难,都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踏着清晨的阳光,冰莹向车站走去。她的脚步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欢快。

她把自己那只心爱的“多啦A梦”又背在了身后。

上午八点半,冰莹坐上贵阳开往侗平县的头班车。临上车前,她给谢长荣大哥打去电话。当得知她人已经到了贵阳,正准备出发往侗平时,谢大哥竟呜呜地在电话那头哭出声来。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漫长跋涉,汽车终于驶进了侗平县长途汽车站。

一下车,冰莹就蹲在地上哇哇呕吐起来。她从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汽车,一路上又都是盘山路,左一个弯、右一个圈的,一气颠簸了十多个小时。

一行人正疾步向这边走来,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冰莹站起身。

中年男人径直来到冰莹跟前。

“快乐天使”?

谢大哥?冰莹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一把攥住冰莹的双手,上下使劲摇晃。

“还没有吃晚饭吧,姑娘?”一位身穿白大褂医生模样的阿姨心疼地拉着冰莹,关切地问道。

高原的夜晚,风很大,冰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用了谢大哥,还是先去医院吧。”

昏暗的灯光下,谢大哥的眼睛里,似有什么东西滚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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