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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文化的混搭风格与“标出性”历史

2011-08-15

郭沫若学刊 2011年1期
关键词:郭沫若文化

陈 俐

(乐山师范学院 四川郭沫若研究中心,四川 乐山 614000)

郭沫若文化的混搭风格与“标出性”历史

陈 俐

(乐山师范学院 四川郭沫若研究中心,四川 乐山 614000)

郭沫若其人其文其人生所构成的“郭沫若文化”显现出异质元素杂陈的混搭风格,为不同时期、不同利益共同体提供了不同的精神资源。以文化“标出性”理论视之,在不同的时代,郭沫若往往为“异项”文化所利用,成为“标出性”文化符号。因此,为了使沫若文化的研究和应用真正参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构建,除了从历史维度尽可能接近郭沫若的本来面目外,更重要的是要研究郭沫若文化中“永恒性”特质,并以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进行普及宣传,以充分说服和影响“中项”文化群体,避免产生“中项”文化易边,“正项”文化翻转的后果。

郭沫若;混搭风格;文化符号学;标出性

郭沫若是一位具有世界性影响的、横跨多学科的现代文化巨人;也是与中国现代革命进程联系最为紧密的知识分子,后期又是国家在文化方面的重要领导人。郭沫若与中国大多数知识分子相比,其独特性在于,他是百科全书式的通才,是球形发展的天才。天才相遇乱世,往往会演绎出大悲大喜的人生。1935年,既是文人也曾是中共中央总书记的瞿秋白被捕后在汀州狱中给郭沫若的信中感叹道,“时代的电流使创造社起了化学的定性分析,它因此解体,风化……时代的电流是最强烈的力量,像我这样脆弱的人也终于禁不起了。”[1]时代的电流既分解了像创造社那样的社团,何尝又没有分解郭沫若这样的个体。时代的需求与他的才情与志趣相碰撞,造就了郭沫若性格和人格的矛盾性,造就了他文化创造的丰富性和复杂性。郭沫若其人其文其人生,都构成了奇妙综合体,在思想观念、人格性格、立身处世等方面显示出鲜明的二元对立的矛盾倾向。小到一篇文本,大到不同阶段的人生经历,都可以看出其异质元素杂陈的状态:边缘与中心、传统与激进、个性与集体、精英与大众、民族与世界、原始与现代、国语与方言、严谨的考证与荒诞的想象,老谋深算与赤子童心,小心谨慎与狂放不羁,竟能并行不悖地反映在郭沫若为人处事行文之中。

仅以郭沫若的历史剧《棠棣之花》为例,就可以看出其文本的矛盾性,一方面是血腥暴力的兵变,一方面是歌舞升平的场景;一方面是妖娆的民俗,一方面是慷慨的悲歌。虽然是话剧,但又插入了大量歌咏内容,以点化其背景,渲染其氛围。那些歌咏之词在形式和内容上可以说浓缩了中国诗歌发展的历史:成为各种诗歌样式的试验场。其中,有仿《诗经》的四言诗、仿《楚辞》的长短句,仿魏晋乐府的五言诗;有典雅的格律诗,也有通俗民歌调,还有现代的自由体白话诗。甚至作者自己20年代所写的爱情诗和《湘累》的歌词也杂糅其间。在早期在日本赏樱时所作的“春樱一片花如海”的诗歌,仅改动一字,就变成“淫风流行”的桑间濮上之冶游男女的歌唱。郭沫若在《棠棣之花》剧本后的说明中提到:“特别在言语的歌咏上我是取得了更大的自由的。我让剧中人说出了和现代不甚出入的口语,让聂荧唱出了五言诗,游女等唱出了白话诗。这些假使要从纯正历史家的立场来指摘,都是不合理的”。但只要能深化其内容,增添艺术效果,作者便不拘一格地大胆采用。[2]

以上一例,便可看出这些相互矛盾的文化因子的纠结,使郭沫若及其留下的文化遗产呈现出混搭风格。其中的矛盾性往往会为不同的时代、不同群体所利用,为后人从不同方面的褒贬臧否提供了各种可能性,但同时又为不同时期、不同利益共同体提供不同的精神资源。郭沫若逝世近三十年来,关于其人其文其人格的争议烽烟四起,对其论争的历史实际上也是政治思想、文化思潮、审美范式的变迁史。在郭沫若研究评价方面,税海模先生看到了不同群体在“摸象”时的不同感觉。曾以四种话语形态概括之:主流意识形态话语、学院派话语、自由主义话语和民间草根话语,并概括出不同话语系统的基本特征和观点。[3]但是从文化史的角度,能够将上述不同的话语系统联系起来,在长时段的历史进程中,寻求它们之间互相的作用,描述在此消彼涨的政治、文化范式变迁的历程中“郭沫若文化”被接受被利用的情形。却还需要恰当的理论模式和方法视角来指导。

近年来,赵毅衡先生将语言学中“标出性”这一术语引申到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创造性地提出文化“标出性”概念,以此阐释文化史演进的特征。他认为语言学中“标出性”术语具有“两个对立项中不常用的一项具有的特别品质”含义,将其运用于任何一种文化范畴,就可以描述处于正项/异项/中项三种文化类型之间的动力系性关系。一个时代的主流文化常常被认为是正常的、常态的文化,因此是“正项”,与之相对立的是“异项”,时下所谓“另类文化”即具有“异项”特征;而游移于两极的文化则是“中项”,它具有中性的、不确定的特征。“正项”文化作为一种社会文化常态,往往有一套较为固定的符号体系,“异项”因其与主流文化有着全然不同内容与形式,所表征的符号体系与“正项”文化具有强烈的反差,因此形成与主流文化大相径庭的“标出性”特征。或者“异项”文化为了反抗“正项”文化,会主动的用符号“标出”自己。而“中项”最不稳定,一边是“正项”对“中项”的控制与引导,一边是“异项”对“中项”的争取和利用。因为有了“中项”的介入,三者就形成一种动力性关系。中项偏向哪一方,哪一方就可能互换其对立的位置。“中项”是各种文化关系最紧要的问题。“中项偏边”是各种文化“标出性”的共有特征。一旦“中项”易边,就会产生“正项”翻转,与“异项”互换位置的情形。[4]

上个世纪新文化运动发生之初,那场众所周知的钱玄同与刘半农上演的“双簧戏”,正是“异项”文化主动“标出”的精彩案例。当时的正统文化对正在兴起的新文化完全不以为然,以为不过是引车卖浆者流的几声哼哼。新文化主将们以主动“标出”的策略,假扮论敌,挑起论争,“引诱敌人来打枪”,形成与“正项”的较量之势态,以争得“中项”文化群体的围观和同情。鲁迅以《呐喊》为新文化助威,实际上也是帮助新文化强势“标出”的一种手段。

文化符号“标出性”理论在某种程度上,建立了一个对文化史进行动态分析的理论模子,运用这一理论模式,既可以分析文化史或文学史的发展变迁的轨迹,亦可以用于文化个体在历史中升沉浮降地位的描述。郭沫若在不同时期的际遇,正是与这种文化的“标出性”特征紧密相关。他象一个“变形金刚”,因其时代的需求,扮演了不同的角色:个性反抗的勇士、革命文学的先锋、抗战文化旗手、再到自由民主的斗士,直至国家领导人,最终成为“正项”文化的代言人。由于多面化的角色和身份,在每一个阶段,当“异项”文化需要反抗“正项”文化,争取“中项”文化的同情和支持时,郭沫若往往就可能成为一个“标出性”文化符号。每一个利益共同体都能在他杂驳的文化武库中,找到适合于自己的武器。因此,在新旧交替、革故鼎新的关头,他及他所创造的文化,就被时代的电流所分解,所选择,并将其中某些成份进行渲染和放大,作为攻击正项文化的工具。

五四时期,郭沫若所创作的诗歌本来具有多种风格和情绪杂糅的多元化特征。以蔡震先生所编《〈女神〉及佚诗》为例,《女神》集中诗57首加上1915年至1924年间的佚诗97首,再将这时期的诗集《星空》加在一起看,这些诗歌中,除大量的自由体诗外,有承袭传统的旧体诗,有仿西方的十四行诗和诗剧,除了有惠特曼式的豪放和粗暴外,有歌德式的静穆与典雅,有泰戈尔似的沉思与优美,当然更有伤感和沈郁。所谓的豪放风格的诗歌,大概占其诗歌总量的三分之一。朱寿桐先生对这种现象进行研究后,认为:“郭沫若的早期诗歌风格远非激情澎湃、汪洋恣肆之一种,甚至加上清新明媚、平和幽暗也难以概括诗人最初的多元化诗风的探索;现存于《女神》中激情澎湃、汪洋恣肆,以及清新明媚、平和幽暗风格,都不过是郭沫若自己在早期诗作的基础上提炼、加工、选择、纯化的结果。”[5]为了表现“毁灭与创造”的时代精神,以及对现代白话新诗的探索和建构,郭沫若将其中异质元素较多、与当时正项艺术大相径诗歌集辑成《女神》发表,以示与“正项”文化的区别和反抗。即便如此,编入《女神》中的诗仍是风格杂揉的。在五四时期这一革故鼎新的时代,不同的读者在接受这些诗歌时,实际上又进行二次选择。“异项”文化忽略其《女神》中“歌德式”和“泰戈尔”式的诗歌,专注于“惠特曼式”的那部分诗歌。通过这部分诗歌,郭沫若的反抗、叛逆及其对个性、自由的追求一面被强烈的“标出”。闻一多将郭沫若的诗歌表现的时代精神概括为:动的、反抗的、科学的、世界的、在绝望与消极中挣扎抖擞的等五个显著特征。所以他对当时北社编《新诗年选》时偏取了《死的诱惑》作为《女神》的代表之一,感到非常不以为然。[6]

当五四新文学越来越被大众认可和接受,而翻转为时代的正项文化,从而具有非“标出性”时,郭沫若又率先提倡革命文学口号。甚至不惜以极端方式将革命文学与新文学对立起来,以形成新的二元对立格局。为了革命,他将文学置于从属的地位。1923年,郭沫若《艺术家与革命家》中,就明确表示革命家和艺术家是可以合而为一的,言与行应该统一,“艺术家以他的作品来宣传革命,也就和实行家拿一个炸弹去实行革命是一样,一样对于革命事业有实际的贡献”。[7](P397)20世纪30年代,当中国共产党及激进派希望以政治革命、军事革命的暴力手段推翻旧中国时,郭沫若发表了一系列主张革命和革命文学的《革命与文学》、《英雄树》、《桌子的跳舞》等文章。为了配合革命文学,郭沫若除了即时撰写为无产阶级革命代言的诗歌集《恢复》之外,又从1921年到1924年写作的诗歌选择表达革命精神的诗,结集成《前茅》出版。他表达的思想和情绪显然有助于争取作为“中项”的大众群众。时文与诗集配合发表的轰动效应,再加上他以身试革命,成为“戎马书生”,一个革命和文学合一的文化偶象被强烈地“标出”。

抗战时期,郭沫若正式开始了他的从政生涯,这是一段国共合作、全民抗战背景下,不同政见,不同学派大规模参与公共事务的特殊时期。以胡适为代表的一批知识分子以专家身份介入政治。如胡适出任驻美大使,翁文灏出任行政院秘书长、抗战期间出掌经济部并兼资源委员会主任委员。清华大学历史系主任蒋廷黻出任行政院政务处处长,后任驻苏大使。南开大学经济学院院长何廉后接替蒋廷继任行政院政务处长。燕京大学代理校长周诒春任实业部常务次长、农林部长、卫生部长。清华大学工学院院长顾毓秀任教育部政务次长。傅斯年、任鸿隽、张奚若等一直坚守学术界的知识分子也进入了国民参政会,承担了重要的公共事务。[8]郭沫若在这样的背景下出任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主任,只是中国这一特殊历史时期知识分子从政大潮中一朵浪花而已。以他之前的知名度再加之抛妻回国抗战的悲壮经历;他的社会影响、组织能力、演讲宣传等才干,再次将他推向文化领袖的地位。据不完全统计,从193年1月至1945年4月底,郭沫若公开演讲场次50余次。[9]至建国前,郭沫若以“浪漫诗人”“戎马书生”“文化主将”“革命班头”“民主斗士”等形象,以强烈的“标出性”获得了大众的认可,成功地维持了文化偶象的地位和魅力。

建国后,不管是五四新文化和革命文化,被主流意识形态以反帝反封建的性质,统统接纳在新民主主义时期新文化范畴中。革命文化彻底翻转成“正项”文化后,在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相结合的新模式下,对“中项”文化进行引导和规训。郭沫若修成“正果”,成为党和国家在文化方面的领导人,也就是“正项”文化的形象代言人。因此,郭沫若文化研究和宣传普及活动一开始就是作为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在各级党政部门的直接指导和参与下进行。主流意识形态在宣传评价郭沫若时,采用了两大策略:“悬置”和“提纯”。即超越其一般学术研究和文化开发的层面,避开对于郭沫若具体事件和个人品格的纠缠,以及道德人格、美学价值等层面的得失计较,将具体事件及各种争议悬置起来。将其庞杂的人生和文化遗产总体称为“沫若文化”,然后以“提纯”的方式,不断对其内涵进行总结阐释,提炼其精神内核和主导精神,以此参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构建和宣传。

对郭沫若文化精神的普及宣传,主流文化整体上是以郭沫若逝世后的追悼会上邓小平的悼词为基调的。几任中国科学院院长如李铁映、胡绳等都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在纪念郭沫若百年诞辰的重要集会上,胡绳总结说:“郭沫若那种积极进取的创造精神,开放拓新的意识,执著探求真理的热情和科学求实的作风,对于我们今天说来仍然是非常宝贵和值得学习的。”[10]李铁映在纪念郭沫若诞辰110周年的集会上发表讲话,赞扬郭沫若“是杰出的社会科学家、文学家、卓越的革命活动家”,“他一生追求光明和开拓创新的精神,是中国知识分子最可宝贵的精神财富……。从中国新文化建设出发,引进外来的优秀思想文化成果,促进民族新文化的创造,再走出去,填写世界文化史的白页,这是郭沫若给我们留下的又一非常重要的文化启示。”[11]在郭沫若家乡乐山,几乎每一次召开的关于研究或纪念郭沫若重要会议,四川省、市主要领导同志都高度重视,出席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在郭老百年诞辰纪念大会上,当时的中共四川省委副书记谢世杰在会上提出:学习和发扬郭沫若的爱国主义精神,善于学习和借鉴人类社会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的精神;积极学习和发扬郭沫若重视发展科学技术的精神。[12]四川省政协副主席章玉钧先生在“纪念郭沫若诞辰110周年”大会的讲话中,概括了郭沫若作为中国先进文化的代表者的基本精神。其特征为:一是有对国家、对人民坚贞不渝的赤子之心。二是有吞吐中西文化的开放心态。三是有终生一以贯之的创新精神。四是有锲而不舍的开拓精神。并将沫若精神以“开贞、开放、开创、开拓、”概括之。[13]以上各级领导对沫若文化精神实质总括起来,就是创造品格,开拓创新、追求真理、实事求是等几个方面。

但遗憾的是,这样的概括和提升由于时限及传播的范围,并没有成功地获得“中项”的文化认同,成为全社会的基本共识。几十年的高、大、全和假、大、空的文学书写,由此产生的审美疲劳;改革开放带来的对优美典雅的生活方式的追求;思想情绪、生活情调的多元化表达;在经济开放与浪潮裹挟下,人们需要的就是请客吃饭做文章,崇尚的是绘画绣花似的雅致艺术、提倡的是从容不迫的生活情调,讲究的是文质彬彬的礼尚往来。那种粗野、狂放的斗争方式早以为人所厌倦。斗志昂扬革命文学范式悄然过气。在90年代重写文学史,重排现代作家座次的热潮中,“鲁郭茅巴老曹”的经典排序被颠覆。革命文学形态的对立面,成为人们欣赏对象。沈从文、张爱玲、林语堂、梁实秋等一批曾被革命文学挤压的作家作品重新占据书店最显眼的位置。革命无聊、造反有罪、躲避崇高,成为这一时期新的审美倾向。

“异项”文化要争取“中项”文化同情和支持,理所当然地要选择主流文化的代表郭沫若作为批判和解构的靶子。为了“标出”自己,他们采用了与主流文化完全相反的策略,即不重宏观重微观,不重抽象重具象,不重精神重细节,不重历史重当下,不重全面重局部,揪住一点,否定全部,比如指责郭沫若曾经在抗战时期出任国民政府官员,曾经写过《蒋委员长会见记》;建国后又曾肉麻吹捧毛泽东而质疑他的政治立场。比如用没有确凿证据的郭沫若党籍问题而质疑他的人生信仰,特别是津津乐道于家庭婚姻问题,纠缠于郭沫若与三位夫人的关系,特别放大他的情感生活中各种事件,从道德的层面找到突破口,以此解构郭沫若作为“文化旗帜”的正面形象。

90年代以来,丁东的《反思郭沫若》就是在这样的背景和心态下出现的。丁东在序中解释:“仅仅是对以前国内出版的各种研究、评价郭沫若的书籍作一次拾遗补缺。因此,本书编选的基本上都是反思郭沫若的悲剧和弱点、对郭沫若进行学术商榷的文章,赞扬郭沫若成就的文字本书基本上没有收入。”[14]这说明丁东并不是没有意识到郭沫若研究评价中的正负两方面的观点,但采用了这样的编排,实际上起到了“标出”郭沫若“不革命”的一面,以颠覆其“革命”形象的效果。

就在《反思郭沫若》出版的这一年,尤九州、林亦梅在《徐州教育学院学报》发表《郭沫若的人格问题》,紧接着在这篇文章的基础上又编成《我看郭沫若》,于2003年由香港天马图书有限公司印行。此书对郭沫若的人格问题进行了全面的质疑。本来上述文章与著述由于传播渠道的关系,在大众读者中的影响及其有限,但《郭沫若的人格问题》一文被改换成《郭沫若的五大人格问题:整个一生几乎等于零》带有明显倾向性的标题(网上文章没有作者署名),在各种网站上长时间的转载。由百度搜索相关条目共16100条,笔者耐心查完前100条,90%为尤九州文章的全文转载或摘选。特别是2007以来,全国各大网站转载持续的时间之长,频率之密和范围之宽,在网络涉及到中国现代作家的论争中是首屈一指的。迄今为止,网络转载此文距离现在最近的时间为2011年1月18日。以致于在“百度”的提问中,有人发问:“郭沫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郭沫若吧里90%以上的人都骂他”。

21世纪以来,由于网络传媒的迅猛发展,传统的纸质文本传播无论是速度还是范围,都已远远落后于网络。“倒郭派”与“黑郭派”(网络用语)利用这一传媒优势,显然成功地主宰和引导了网络舆论。影响了大众读者对郭沫若的基本看法。许多网友特别是青年人对郭沫若的所知几乎就是从网上看到的这些舆论,一位网名为“钱老赔股老套”的网友感叹这些转载文章的狂轰烂炸,使很多网友形成了先入为主的固定看法。“可见思想传销的洗脑功能有多强大了”。[15]

“异项”文化通过网络释放出的逆反心理,影响到社会整体对郭沫若的一般性看法,在民间老百姓的心中,郭沫若是一个类似于唐伯虎的“流氓才子”。或者被神话为“文曲星”下凡,由仕而士的成功典型。社会舆论还导致大学生和中学生在未接触郭沫若其人其作之前,就形成种种阅读的先见。在大学中文系“中国现代文学”专业基础课的授课中,老师往往轻描淡写地将郭沫若带过,而学生则是不屑一顾。正如一位同学写下了接受郭沫若的心理基础:

中国是贬官文化,人们(读者)总是同情那些时运不济、命运多舛的文人骚客,感叹他们的理想抱负得不到实现,于是寄情于山水,或隐逸,或超脱,其实他们最初的目的也是出仕,得不到重用,才发愤著书,以求解脱的。郭沫若的成功人生,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招致了人们对他的苛求。

随着时代的变迁,我们早已不是郭沫若作品的“隐含读者”。无法体会当年的青年的激情和梦想,我们这一代人对历史的几分隔膜,几分无知,几分逆反。造成了对郭沫若的很多偏见。[16]

一位同学在作业中这样反思:

我认为这门课(指作者所在的高校开设的校本课程“郭沫若研究”)带给我的最大收获,并不是关于郭沫若的具体知识,而是一种面对人,面对事物的整体态度。一直以来,我们中的很多人都不喜欢郭沫若,甚至以这种“不喜欢”为荣。当我们说着轻蔑的言语,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时,又有多少人真正地以一种理性、客观的态度对阅读和理解郭沫若呢?即使抛开中文系专业学生这样的身份,先不说我们应该有一种怎样一丝不苟、踏踏实实的专业态度,就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怎么可以这样随便对自己不了解的人和事妄加评论呢。这是一个话语自由的时代,所以就可以滥用自己的话语权突显个性,愈来愈为“另类而另类”吗?[17]

因此,在时代发展变化,政治斗争、文化多元交织的历史进程中,仅仅依靠几次纪念活动,或者抽象出沫若精神来引导和参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建设虽然是非常必要的,但还是很不够的。笔者认为,还应该从以下三个层面来研究郭沫若文化:

一是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在历史的客观语境中,探究事实,还原历史真相,尽可能接近郭沫若的本来面目,正如马识途先生所强调:第一要有历史唯物主义的实事求是的观点,知人必须论世;第二要把郭沫若从“神”和“鬼”的形象中解脱出来,还他一个“人”的本来面目。因此,一方面利用各种档案文献、人物回忆等原始的材料来揭开历史之谜,另一方面,借助理论方法,发现更多的观察和阐释角度,立体地评价郭沫若文化。

第二,仅仅从历史的维度研究郭沫若及其文化遗产也还不够。还需要回答一个根本性的问题:郭沫若文化究竟是否具有当代审美价值,或者说,郭沫若文化中是否包含着能够留传下来的“永恒性”特质,是否能真正成为永远前进的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组成部分。

第三,还需要从学者圈子自娱自乐式研究中走出来,将研究成果实际运用于公共文化的建设,充分挖掘沫若文化的多种思想意蕴、多种文化因子,以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运用于普及宣传,以适应和满足新的时代、新的读者多元的审美需要,充分说服和影响“中项”文化群体,以避免产生“中项”易边,“正项”翻转的后果。

(责任编辑:杨胜宽)

[1]瞿秋白.给郭沫若的一封信[J].香港大风半月刊第60期(1940年1月20日).

[2]郭沫若.棠棣之花[A].郭沫若选集[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79.

[3]税海模.新中国建立以来郭沫若研究话语演化的简要评述[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9,(4).

[4]赵毅衡.文化符号学的“标出性”[J].文艺理论研究.2008,(3).

[5]朱寿桐.郭沫若早期诗风、诗世的选择与白话新诗的可能性[J].郭沫若学刊,2008,(1).

[6]闻一多.《女神》之时代精神[J].创造周报第4号.

[7]郭沫若.艺术家与革命家[A].郭沫若全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8]章清.学术社会的建构与知识分子的权势网络[J].历史研究,2002,(4).

[9]苟兴朝.抗战时期郭沫若宣传活动综述[J].郭沫若学刊,2008,(2).

[10]胡绳.踏着一代文化伟人的历史足迹郭沫若百年诞辰纪念文集[C].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4.

[11]李铁映.与时俱进,创造中华民族的先进文化——纪念郭沫若诞辰110周年[A].郭沫若与百年中国学术文化回望[C].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5.

[12]谢世杰.在四川暨乐山纪念郭沫若诞辰一百周年大会上的讲话[J].郭沫若学刊增刊,1992.

[13]章玉钧.开发文化名人资源[A].铸造沫若文化品牌[J].郭沫若学刊,2003,(4).

[14]丁东.反思郭沫若编后记[A].作家出版社,1998.

[15]http://kbs.cnki.net/Forums/db5362/Space.aspx

[16]乐山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04级本科尹邓敏同学的作业.

[17]乐山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04级本科曾宇同学的作业.

G112

A

1003-7225(2011)01-0041-05

2011-02-28

陈俐,女,乐山师范学院四川郭沫若研究中心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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