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画家弗·阿·谢罗夫创作中期的艺术风格

2011-08-02李方平

艺术评论 2011年9期

李方平

李方平：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副研究员

由于西方史学界对于俄罗斯绘画艺术研究的长期忽略，加之俄罗斯在20世纪所经历的诸多政治巨变，导致美术界对俄罗斯20世纪绘画艺术的了解十分匮乏。国内学界对于俄罗斯绘画的研究往往受到史料、语言等学术研究重要依据欠缺等现实问题的制约，无法深入进行。但无可厚非的是，俄罗斯艺术的相关方法和理念曾对我国艺术创作、艺术研究产生重要影响，即使在当代，这一影响仍在延续。对20世纪俄罗斯美术研究的意义即在此。笔者在1998年至2003年赴俄学习期间，十分注重对俄罗斯绘画艺术史料及关于俄罗斯绘画艺术一手史料的搜索。因而，对俄罗斯画家谢罗夫的研究是基于对其画作和大量俄语研究文献研读，结合笔者在俄罗斯莫斯科苏里科夫美术学院学习期间对画家多位亲属的探访等大量一手材料进行的。笔者将谢罗夫的艺术创作分三个阶段：早期（1931年-1940年）——学习阶段，这一时期主要包括了谢罗夫学习阶段的大部分时间，是其创作的形成期；中期（1941年-1957年）——创作高峰期，这一时期的谢罗夫在创作中逐渐形成了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鲜明的艺术创作理念；晚期（1958年-1968年），此时是谢罗夫创作的最后一个阶段，更加娴熟的艺术技巧和深厚积淀的艺术理念使其艺术创作愈加完善。本文主要对谢罗夫创作中期的艺术特征进行相关的分析。

俄罗斯油画大师弗拉基米尔·阿列克赛洛维奇·谢罗夫（1910年-1968年）是一位有着令人惊叹的创作精力和孜孜不倦的进取精神的绘画天才。他一生的艺术创作都遵循着现实主义手法，发展了俄罗斯现实主义流派的优良传统。在他的作品中，可以感受到深厚的俄罗斯民族情结。谢罗夫使用高度的写实技巧而又不乏诗意地再现现实，创作出具有时代审美特征的艺术精品。在谢罗夫创作的中期，他以现实主义绘画理念为核心，创作了大量的、多种题材、多类体裁的艺术作品，这些作品都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谢罗夫创作中期的相关特征。

一、对现实主义绘画创作理念的继承

造型艺术中的现实主义是指创作者对于现实生活的真切体验和认识。这需要艺术家们诚实地表现生活与人，表现时代的理想和民族精神的需要。谢罗夫中期的创作正是秉承了这一理念。

20世纪40年代，卫国战争硝烟未尽，画家们又投入到城市重建和文化复兴的斗争中。正如谢罗夫所说，此时“英勇精神的表现形式由保卫城市转为重建城市。”[1]为了将重建城市的身影记录下来，谢罗夫这一时期创作了大量的写实性绘画：1944年谢罗夫创作了宣传画《我们保卫列宁格勒，我们重建列宁格勒》；1944年-1945年创作了《女建设者的肖像》，画中塑造了城市建设者的典型形象；1946年《泥灰工》问世，他在这张宣传画上标出振奋人心的口号——“尽快消除敌人带来的痛苦”；1945年-1946年，谢罗夫和Н·М·柯契尔基内一起以英雄城为主题为列宁格勒执行委员会的白厅创作壁画；1951年，他又完成了主题画创作《艰难时期过后》。这些作品的共同特点是通过真实而生动的形象，深刻地反映了现实，鲜明地体现了作者共产主义的美学理想和革命激情。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他在这一时期创作的作品《冰湖大战后亚历山大·涅瓦王进入普斯科夫城》（图1、2）。

1945年，为庆祝二战胜利，谢罗夫创作了油画《冰湖大战后亚历山大·涅瓦王进入普斯科夫城》。在这幅画中描绘了古老的普斯科夫广场的冬景，画家对钟楼附近的群众及俘虏旁妇女的细节描写是很成功的。画中的各个部分都为主要的描写对象服务，主体突出。明亮协调的色彩给作品增添了节日的气氛，更能彰显人民群众兴高采烈的情绪。通过此画可见，谢罗夫擅长在处理整体素描关系的基础上对个别部分加以重点刻画和装饰，从而达到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

二、独具特色的风景画与静物画创作

苏联时期的风景画创作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倾向和不同的风格、流派。虽然它们差异鲜明，但是仍然可以看出其某种共同点：画家希望表现出自己的感情和自己对周围环境的怀念。因此，画家在处理大自然形象的态度上发生了变化，他们按照自己的构思对所见的自然景象进行新的构画。谢罗夫的风景画也具有同样的特征。从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到，他力求加深风景的形象处理并发掘自身感受。他的风景画在构图和色彩处理上具有新倾向，并在绘画构思上讲究哲理、追求含蓄和隐喻的艺术效果。这也使他的风景画在俄罗斯同一时代的众多风景画作品中崭露头角。

卫国战争以后，谢罗夫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风景画和静物画的创作上。在风景画领域谢罗夫创作了一系列的作品：1947年创作了《黑麦》；1948年的《在松树林中》和《干草垛》；1950年的《乡村大道》（图3）和《白夜》；1951年又创作了《春讯》、《阳光明媚的一天》和《冬季·萨拉伊》等。这些画作属于典型的巡回展览画派艺术风格，具有以简洁纯朴见长的特色。

谢罗夫的作品体现了精神与绘画性的高度统一，能够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透过画面，仿佛可以感受到谢罗夫充满激情的内心世界，感受到他对生命和阳光的无限热爱。其中静物画《桌上的花》（图4）传达出节奏和韵律之美，被称为光和色的交响乐，堪为谢罗夫静物画的精品之作。

俄罗斯艺术评论家曾在评论中赞扬了谢罗夫中期的这些作品：“比如说收藏在特列恰科夫美术馆的1950年创作的风景画就是这样。弯弯曲曲的小河，沙底的河岸，有些地方长出了小草、幼林。这些普通的景物对每一个人来说都很亲切。我们小时候谁不曾光着脚丫在沙底浅滩上嬉戏，谁不曾拿着鱼竿坐在岸边，谁不曾在小树林里采蘑菇呢！画中描绘出俄罗斯大自然的典型特征，在某种程度上延续了希施金风景画创作风格。”[2]

谢罗夫的中期作品体现了精神性与绘画性的高度统一，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透过画面，仿佛可以感受到谢罗夫充满了激情的内心世界，感受到他对生命和阳光的无限热爱。

图1 冰湖大战后亚历山大·涅瓦王进入普斯科夫城局部 1945年

图2 冰湖大战后亚历山大·涅瓦王进入普斯科夫城局部 1945年

图3 乡村大道 1950年

图4 桌上的花 1958年

三、塑造崇高精神形象的人物画与肖像画创作

谢罗夫那些直接来自生活、充满热情、色彩灿烂的画是美妙的。他所创造的那些洋溢着生活喜悦和富有青春战斗活力的人物形象是光辉的。谢罗夫的女儿——俄罗斯语言学家玛·弗·谢罗娃教授在《我的父亲谢罗夫》一文中写到：“作为一名画家，谢罗夫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具有真实的表现力。谢罗夫是出色的画家，这表现在他创作的众多人物体系的油画中，复杂的人物构成，作画时巧妙地运用油色、铅笔、调色板、水粉、水胶颜料、炭笔、白粉笔、彩色粉笔，每幅作品完成前都有成卷的草图。”[3]

卫国战争时期，谢罗夫创作了战斗英雄人物肖像画：《游击队员Д.И.弗拉索夫肖像画》、《沃尔霍夫游击队第十一队长官Н.А.沃拉布耶夫肖像画》、《作家В.М.撒亚诺夫肖像画》（1942年）、《少将Н.П.西蒙尼亚克和少将Г.Ф.奥金佐夫肖像画》（1943年）、《神枪手М.А.科施金娃肖像画》（1942年）等。

此时的谢罗夫还创作了以大量平凡主人公为主题的肖像画，代表画作有：《女演员契拉诺娃肖像画》（1944年）、《女演员Е.Ф.安杰列克肖像画》（1945年）、《女演员Б.М.波罗斯卡肖像画》（1945年）、《母亲的肖像画》（1947-1948年）（图5）、《集体农庄组长、社会主义英雄А.Д.季米特里耶夫肖像画》（1950年）、《自画像》（1950年）、《姑娘们的肖像》（1951年）等等。这些创作极大地丰富了谢罗夫塑造的主人公形象。在他那绚丽多彩、笔触柔美的人物画和肖像画中，有了不少典型的俄罗斯妇女形象。最成功的作品有画家为好朋友、女演员М.О.列泽娜和女雕塑家З.И.阿兹古拉创作的肖像画，还有以妻子和女儿为原型的肖像画。玛·弗·谢罗娃教授曾写到：“可以说，谢罗夫的每幅肖像都有惊人的相似之处，那就是深入刻画人物性格和人物内心世界、表现人物的美、真实地再现生活的起伏跌荡。这就是画家为什么总是会发自内心地进行创作，重塑人物本身温柔、和谐的一面。”[4]

现为俄罗斯医学院院士的В.Н.谢罗夫是画家谢罗夫的侄子。在他家中，挂在墙上的一幅他年轻时的油画肖像（图6），正是谢罗夫的代表作之一。笔者在采访谢罗夫的侄子时，他饱含深情地讲诉：“那年夏季（1963年）去叔叔郊外的别墅度假，叔叔可能是来了灵感，突然要给我画一幅肖像画。我在院内马上坐下，他就开始画了。这幅规格是68cm×48cm的画共画了三次就完成了。这就是我的叔叔留给我唯一一件绘画作品，他几乎把所有的画作全部捐献给国家，收藏在俄罗斯各大博物馆。”[5]

图5 母亲肖像 1947-1948年

图6 侄子的肖像 1963年

四、高度概括的艺术作品——插图画创作

插图画是语言和形象交融的艺术，插图画家往往也采用多种综合的创作手法去表现它。俄罗斯的插图艺术在20世纪50年代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许多著名的画家也都投身于插图画创作之中。苏联文学的繁荣是苏联插图艺术繁荣的前提条件。根据高尔基的倡议，苏联出版社的《世界文学丛书》和《群众丛书》为插图画家们提供了发挥其才能的良好机会。画家们通过自己的再创造，把文学形象变为可视形象，插图不仅仅是书籍的装饰，并且有明显的形象效用，加强了文学原著的艺术感染力。

谢罗夫用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为俄罗斯经典文学作品配画插图。他为普希金、果戈里、涅克拉索夫、托尔斯泰和高尔基的作品创作了大量的系列插图。其中一些插图甚至是整部文学作品的高度概括，远远超出了插图的含义，可视为独立的绘画艺术作品。其中最具代表的是插图作品《伊戈尔远征记》（1957年-1962年）（图7）。

从谢罗夫的优秀作品《伊戈尔远征记》插图中，我们能感受到勇士的雄厚力量、铿锵有力的话语、不同寻常的神态以及人物动态的张力。这些插图视角大胆独特，夸张的局部使人物庄严肃穆，有些轮廓线笔直清晰，与背景形成强烈的色彩反差。

图7 伊戈尔远征记 1957-1962年

综上所述，谢罗夫在其创作中期擅长使用较大的笔触、充满动感的潇洒运笔，透露出激情和诗意的气氛。在他这一时期的创作中，画面的协调性在于真实性的表现思维。此时的画作展示出谢罗夫在创作中既擅长塑造充满紧张情节，也热衷于创作充满抒情风格的画面场景。谢罗夫中期的创作领域极为广泛，包括历史、战争、平常生活等题材的绘画创作。虽然这些作品都是以不同的形式、不同的体裁，不同的方法创作的，但是它们都具有高度内在的统一性——展现了俄罗斯大地和俄罗斯人民崇高美好的心灵。

在谢罗夫中期的作品中，始终贯穿着自身对社会现实深层的哲学思考，和在对大自然永恒生命力的赞美中体味到的独特的思想性。他把现实世界的真实从主观和客观上高度统一在一起，并把审美观通过艺术形象呈现了出来。

注释：

[1] А. К. Лебедев 《Владимир Серов》 стр. 18.

[2] А. К. Лебедев 《Владимир Серов》 стр. 18.

[3] М. В. Серова《 Мой отец - В. А. Серов》 стр. 7.

[4] М. В. Серова《 Мой отец - В. А. Серов》 стр. 7.

[5] Ли Фанпин 《Посещение В. Н. Серовa》 Москва. 2001.

参考书目：

1.《Владимир Александровйч Серов》：С оставитель Г. Г. Серова，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Изобр азительное искусство》 1981.

2.《Владимир Серов》：Автор А. К. Лебедев，Издательство《Искусство》. 1984.

3. 《Мой отец В. А. Серов》：Автор М. В. Серова，Москва. 2001.

4.B.列尼亚申:《现代苏联的油画创作——俄罗斯联邦大师的绘画(1960—1980)》，晓铃译，《美苑》1984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