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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山游击队的“老伙夫”

2011-07-24王文忠

西部大开发 2011年12期
关键词:游击队员尖顶传家

◎ 文/王文忠

刘健挺

草帽忽闪在村庄里,老人是乞丐;

草帽忽闪在山沟里,老人是采药者;

草帽遇到了清剿的敌人,就忽闪进了高粱地里。

敌人的枪弹在他的草帽尖顶上,留下了永远的纪念。

那是敌人清剿凤阳山最残酷的时候,凤阳的原野上,硝烟弥漫,枪声不断,空气里溢散着一股呛人的血腥味。临淮关车站的墙壁上,张贴着悬赏捉拿孙传家等共产党人的布告,布告上打着一个又一个红×,散发着恐怖气氛。布告下闪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头戴尖顶草帽,肩背破布口袋,很像是逃荒的河南老乡,神情凝重、行色匆匆地向凤阳县城走去。凤阳城郊,野狗乱窜的刑场上,被活埋的游击队员尸体半露在草丛里,老人在尸体旁静默了一会儿,继续向前走去。殷家涧街头,悬挂着我方根据地乡村干部被斩首示众的木笼子,老人在木笼下注目了一会儿,踏上了通往凤阳山腹地的小道。

老人的那尖顶草帽,在阳光下忽闪。草帽忽闪在村庄里,老人是乞丐,讨一点残羹,要一口剩饭,以驱饥饿;草帽忽闪在山沟里,老人是采药者,拽一把艾叶,采一把败毒草,装进肩头的破布口袋;草帽遇到了清剿的敌人,就忽闪进了高粱地里。敌人的枪弹在他的草帽尖顶上,留下了永远的纪念。

草帽在崖洞野地度过了三十个漫漫长夜,草帽在牧人樵夫的路上走过了三十个风雨晴阴,草帽在沟壑丛林里闪过一回又一回,在凤阳山腹地的一座破庙里,被游击队的流动哨抓住了。游击队员暗中尾随他多日了,怀疑他是敌人的探子,在草帽里翻来覆去,寻找疑点。老人怀疑抓他的是伪装的土匪或敌人,咀嚼着他们每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互相不明身份,双方僵持着试探着,老人的嘴紧闭着,用眼睛和耳朵寻找对方的蛛丝马迹。他被捆绑起来,吊在破庙的二梁上,一名游击队员出于对敌人的仇恨,拿起棍棒要打他,一名队员低低地制止道:“莫乱来,孙传家司令早有交待,不准虐待俘虏。”他听出了抓他的是孙传家的游击队,历经沧桑的面颊上有了些舒展。游击队员将他放下来,假说要赶他走,看他如何动作,他像庙里的泥塑菩萨,端坐那里动也不动。游击队员要把他送给孙司令发落,他深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背起破布口袋,戴上尖顶草帽,起身就走。见到孙司令后,这位老人才开口说了他的所有经历。

这位老人叫刘健挺,原是新四军五师的,现在是中原军区第一纵队二旅政委。中原突围时,为掩护主力顺利撤出和皮定均旅东进,他率一个团,牵制敌人。皮旅东进后,敌人30万兵力清剿大别山,他的一个团被打散了,连警卫员都壮烈牺牲。他单身一人从白色恐怖中闯出来,沿着皮旅的路线东行,一直找到定远炉桥,知道淮南已经失守。刘健挺先是流落在蚌埠街头,靠出苦力谋生,后来漂泊到临淮关车站,替上下火车的旅客背送货物和行李,挣钱糊口。当刘健挺看到敌人悬赏捉拿孙传家的布告,才知道凤阳山有游击队,便奔凤阳山。整整三十个白天黑夜,凤阳山凡有烟火人迹的地方,刘健挺都前往寻找孙传家的队伍。最终,他被孙传家的队伍当特务给抓起来了。不管怎么来的,刘健挺总算找到了组织,找到了自己的队伍。

刘健挺推心置腹、激动真诚地给孙传家讲了自己的经历,孙传家则听得是肝肠隐痛,心潮澎湃。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不时的有意志薄弱者叛逃而去,难得这位老人冒着风险,一路艰难而来。但让孙传家作难的是,非常时期,突然来到的这位旅政委,既无组织介绍,又无身份证明,留在游击队怎么安排呢?让他当领导吗?不行。让他当战士吗?也不合适。发给他枪吧,也有顾虑。无奈,只能让他暂且随队而行。

随队而行的刘健挺,时刻想起自己的信念与理想,时刻记得自己肩上的责任。当时的孙传家游击队,以班为伙食单位,各自派人采购粮食蔬菜,烧饭的事大家动手干。刘健挺“看上”了班里的那口行军锅。他想:“管好了这口锅,也就等于手中握了杆枪。”一行军他的尖顶草帽下面就忽闪着那口行军锅,一宿营他就乐呵呵地忙着生火做饭,一开饭就让战士们舍不得放下筷子。饭后,他用空闲时间采摘山里红叶子泡茶,给战士们消除疲劳;用破口袋里装的那些中草药,给脚打泡受轻伤的战士擦洗伤口。谁思想有疙瘩,谁情绪低沉,晚间他就和谁结伴而眠。他掺和着体贴的家常话,轻声慢语地为战士们讲道理、谈思想,帮着解疙瘩。因他待人和气,善解人意,到哪里都和老乡们混得很熟。游击队一进村,他的那尖顶草帽一忽闪,老乡们就提着菜,背着粮,来找“老伙夫”。“老伙夫”的称号自然而然的喊开了,连战士们也这样称呼他,他也很乐意。

旅政委和炊事员之间,相差多少等级呢?常人会这样寻思,但刘健挺的心里没有这个概念,他一心想的是打倒敌人,迎接解放。岁月在弹雨纷飞中到了1947年底,凤阳山游击队迎来了“老羊头”(杨效椿)的队伍,“老羊头”从山东带来了电台,游击队赶紧用电台和华中局联系,了解“老伙夫”的情况。由于新四军五师中原突围后,去处分散,情况不明,华中局无法答复。

“老伙夫”敦厚老实,肝胆照人,游击队里有口皆碑。但身份不明,难委重任,党组织焦急万分。“老羊头”当机立断,派六合工委游击队护送刘健挺重返大别山,寻找皖西党组织。当时皖东皖西都在白色恐怖笼罩之下,刘健挺此行,又是一番千难万险,他和游击队员们穿越数百里刀丛剑树,踏着烽火硝烟寻觅组织,一回回闯过生死关,才在舒城晓天找到了皖西区党委书记彭涛,军区司令员曾绍山。

皖西区党委确认,刘健挺1928年加入秘密农协,1931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32年9月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在红二十五军历任连指导员、副团长、师政治部主任等职。解放战争初期,刘健挺任中原军区第一纵队二旅旅长、政治委员。新四军五师中原突围,皮定钧率一旅向东突进,刘健挺率部在大别山中牵制敌人。10月初,敌人纠集10万兵力,突袭鄂西北,鄂西北形势恶化。敌众我寡,刘健挺带一个连掩护,让其余部队脱离险境。掩护任务完成后,刘健挺身边仅剩40余人。转战霍山烂泥坳,又被多股敌人合围,40余人伤亡过半。无奈,他找当地党组织,安置好伤员,将身边仅有的数人转入地下,自己化装成商人昼伏夜行,出大别山东去。跋涉三个月却未找到党组织和新四军,他才奔上凤阳山。皖西区党委将此情况迅速报告中原局,中原局电示立即恢复他的党籍。华中局随后任命他为江淮四分区(即津浦路西军分区)副政委。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刘健挺和当年中原突围的主力部队会合,驰骋江南,直抵福建海滨。福建省军区组建,他被任命为军区副政委,后又任安徽省军区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老伙夫”戴着尖顶草帽,离开了淮南,他的故事却留在了凤阳山上。后来的刘健挺虽然位高职显,但本色不变,依然是当年的作风,无微不至地关心下属,从凤阳山上下来的老游击队员们和他相逢,仍亲切地叫他“老伙夫”。提起他,人们多有感慨。艰难岁月,需要这样的“老伙夫”;太平盛世同样需要这样的“老伙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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