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热带风暴

黄 琪

黄 昏

对不起，姑娘

我来自那个夏天肿胀的黄昏

是的，那个微风吹拂的黄昏

然而就是这一切

使我把眼睛埋进了雪堆

年复一年

你消失的那个转角

被鬼魂侵占的转角

每个路过的女人都很招摇

她们十指相扣

她们走过的错误的衣衫翩然

她们的脚步声心跳般没有节拍

对不起，姑娘

没人记得起你的模样

我想，写诗的人也记不起

他根本不是来自那个黄昏

你的存在是个错误

却把美丽带给了那个黄昏

那个莎士比亚的色情的黄昏

一个世界

我始终深入不到一个世界中去

就像我不明白

夏威夷的海岸是否也是

太平洋的边缘

而我的椰子树依旧张开臂怀

像是立于海边挺着巨大胸脯的妓女

等待臭气熏熏全副武装的水手归来

只是为了一个死亡后的贝壳

可以挂在我年轮竖起的颈项

然后，有那么一刻

或者，一生

我爱上了整个热带风暴

和一个世界的彪悍

近视的鹰

我遇见一只近视的鹰

在落日之前和我讲述晨曦

无论朝霞还是夕晖

在近视的鹰眼里都茫然不清

没有区别，除了有过的曾经

以及曾经的天和地——

假如是清晨，微风里展翅

草地，雪峰，海洋

或者傍晚，在暗夜里洞悉分明

田鼠，猫头鹰，瞌睡的人

传说鹰的晚年眼睛会近视

此时它细细看清自己

翅膀飞不过的是时间

就算你知道一些光阴的故事

蚂蚁的悖论

它想不出来到这里的原因

滚烫的油锅中沸腾着冰冷的

雨水，就像炮击四起

它步履蹒跚在没有出路的

路口，用空白的汗水思考

哈姆雷特的问题

世界直白地诉说着它的隐晦

风吹在强盗四起的

森林，听起来像是哭笑不得

赤裸裸的肉色下掩盖着一颗野兽之心

可恶的是它也曾经在梦中哭泣

蚂蚁是世界上弱小的生灵

它的母亲一如所有的母亲

像天使般美丽

无知的童年发出了这样的

宣言：“踩死这个世界

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

当你遇到悬崖，壮硕的身躯

是否支撑得起纵身一跃的美丽

夏天的雪——致张曙光

在夏天说雪比在冬天说雪更有意义。

你的诗歌是夏天的雪，或是

刻在水上的文字。

1984年的记忆里下着1965年的第一场雪。

在那个傍晚，不确切地飘落

或者更早，或者更迟。

我在夏天回忆冬天的雪

或者还有一个月亮。

雪夜，月亮失色

但它们都惧怕阳光。

雪一直在下

只是下在夏天时，我们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