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捕为什么这么难?

胡展奋

最近关注一则奇闻。

说的是南宁市一女子到马教授处看妇科病，这名马教授却将她带到自己开设的心理诊所催眠治疗。结果，在治疗中，他的精液“莫名其妙”地进入了该女子体内。因涉嫌强奸被抓获后，马教授居然称自己的精液是治疗妇科病的“药引”。这还不算奇，奇的是，事实已经如此清楚—— 陌生男的体液明显违背妇女意志而进入女子体内 ——当地检察院却屡屡不予批捕，理由：马教授的精液在他人体内是个不争的事实，但由于马教授极力否认性器官接触当事人，并强调是“药引放药”，因此要认定他强奸则“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宜逮捕”。

看到这里，笔者第一个反应就是：检方不是无知，就是猫腻。

首先马教授的“极力否认”居然也是“不宜逮捕”的理由，已经令人不可思议，而且那教授的诡辩一听就是蓄意利用其专业知识忽悠检方：妇科病何必要到心理诊所“催眠治疗”呢？其次，马教授说精液是用来给病人灭菌的，根据是德国科学家研究发现，男性精液中含有一种重要的抗菌物质，即精液浆胞素。这里他又露出了天大破绽，精液灭菌只是实验室议题，从来没有、也绝对不可能推广到临床，谁都无法想象，因为它能“灭菌”，我们以后遇到外伤便纷纷去医院涂满陌生的精液回家，这样的谬论，检方也居然会被他糊弄得一愣一愣地在那里“探讨”，可真是“天何言哉！天何言哉！”

有关法律铁定：类似的“特殊疗法”，即令合法也必须“事先告知”，更何况以男性体液为“药”，我们只知道从古到今唯一的药效就是“造人”，它居然还能“消毒清创”，且不说亘古未闻，即令“入药”，也必须事先告知病人或家属，因为它实在是“太特殊”了，马医生作为一名教授，连护士也懂的“告知法”也忽然不懂了？

精液从古到今没听说过当“药引”的。《本草纲目》固然收录“人精” （这本奇书几乎没有不可入药之物），但首先就是批判——“邪术家蛊惑愚人，取童女交媾，饮女精液；或以己精和其天癸，吞咽服食。呼为铅汞，以为秘方，放恣贪淫，甘食秽滓，促其天年。吁！愚之甚矣，又将谁尤？”痛斥之态，溢于言表。而其药性，李时珍认为:“甘，温。主治：和鹰屎，灭瘢。”也就是去除烫伤的疤痕而已，非但毫无“灭菌”之说，而且搜遍经典也找不到用来做药引的。

所谓“药引”，就是诸药的向导，将诸药引向某经络脏腑及身体部位进行针对性治疗，引导药力直达病所，但是药引不能瞎导、误导，它必须根据自身特性，引导诸药到达规定的位置，中医叫“归经”，比如目前走俏的“食盐”，它也是药引，书载咸、寒，入肾、胃、大肠经，有清水、解毒之效。粳米也是药引：甘、平，入胃经，有益气健胃之效。葱白亦是药引：辛、温，入肺、胃经，有散寒通阳、解毒散结之效。你精液归的是哪门子经呢？依据何在？任何一名实习的中医都可以问得马教授哑口无言，更何况，药引一概是口服（除外敷的狗皮外）的，哪里有“填塞”的呢？还是患者道破天机：治疗过程“和平时过性生活的感觉一样”。

再怎么“中西混搭”的狡辩，面对这样的铁证，检方居然还是“拒捕”，岂不令人大呼怪哉！

没有证据，我们固然不能妄断检方“猫腻”，只能推断他们无知，无知不可怕，可怕的是为什么就不去求教专家、求教专业机构，而一味地推诿搪塞呢？社会转型，万象芜杂，如此颟顸的检察院怎么能够让人放心！

早就知道，一些地方的检察院“专业底子不佳”，盖因一个时期来，一些非专业人士多以检察院作为他们的“归宿”，这当然有历史的原因，而且类似情况近年来已有改变。

问题是，这样的改变也同样太“颟顸”了。

所幸，在媒体舆论的介入后，事情在3月17日有了新进展，当日警方以马某涉嫌强奸妇女罪，报请南宁市检察机关批捕，获批。目前，马某已被执行逮捕。

庆幸之余仍有新的担忧：类似的荒谬，日后都得有舆论的监督才能“归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