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想说爱你不容易

钟瑾

围绕着艾滋病、明星效应等话题，电影《最爱》收获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口碑。与此同时，片中一些情节和画面也引发争议甚至担忧，进而衍生出关于电影分级和保护青少年的讨论。

两极口碑

5月10日，《最爱》正式在内地公映，在公映之前，片方曾包下京城某影院的三个放映厅进行点映，应邀出席的名导、名人、明星包括吴宇森、冯小刚、葛优、贾樟柯、王小帅、张杨、窦文涛、崔健、宋丹丹、毛阿敏、高圆圆、姚晨、闫妮等，“可见顾导的人缘着实不弱”。

观影后，这些圈内好友们也纷纷以实际行动表达了他们对于顾长卫及其作品的支持。微博上，著名导演贾樟柯写道：“看《最爱》，能捕捉到顾长卫导演倾注其中的饱满心力。章子怡和郭富城演得很好，出人意料地演出了一种绝症中依然闪耀着的生命力。”另一位著名导演王小帅则称，《最爱》“是现在电影刀光剑影中扔下的一部良心作品”。“微博女王”姚晨没有写自己的观影感受，而是描述许多观众出影厅时都是抹着泪急匆匆地，“估计都赶着回家找‘最爱去了”。就连洪晃也不吝笔墨，在看完影片的次日清晨于微博中称，这是“近几年来中国电影最真诚的作品”，而且本应“沉重、阴暗”的艾滋病村故事，实际上展示了美和浪漫，“不仅真实而且非常感人”。

相比之下，影评人的声音中却夹着不少杂音。《电影世界》主笔、影评人老晃形容《最爱》是“围绕两个艾滋病人的奇异爱情喷涌出的一连串令人啼笑皆非的乡村幻景”，让他想起了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他认为顾长卫似乎在“霍乱”和“爱情”之间拿不定主意，爱情“讲得一如既往的矫情”；不过，他喜欢顾长卫讲生死。老晃给《最爱》打出的81分，可以说是目前知名影评人给出的最高分。

影評人Magasa则一针见血地称“影片就像是那件红棉袄，挂着很好看，多数时候穿在不合适的人身上”，比照这样的评价，65分显然已经很友好了。影评人卫西谛就没那么客气了，只打了60分的他，称《最爱》是一部制作精致、催人眼泪的糟心之作。他认为，导演涉及这样的题材固然勇气可嘉，但实际上缺乏对艾滋病群体的真正尊重。对“瘟疫时期”的人性与感情描写抽象而生硬，感动多止于生理反应。而来自天堂的旁白亦是使主旨扭曲的败笔。

对于主题的偏移，导演顾长卫在面对媒体时也承认说，对于艾滋病的表现偏向了爱情。而在确定为《最爱》之前，不仅中文片名变换了好几茬，英文名也从life is a miracle（生活是奇迹）变成了love for live（一生挚爱）。

更有网友不客气地调侃起了影片和演员，认为《最爱》里面要是没有郭富城和章子怡就好看了。而一位名叫melisande的网友，更是匪夷所思地“跪求”章子怡在片中使用的眼线液体的牌子，因为在“《最爱》这样一部人人灰头土脸的片子里，小章每次出现在镜头前都是画了妆的，各种精致的淡妆”，“睫毛膏刷得根根分明，最绝的是眼线，怎么哭怎么淋都不化！”显然，跟蒋雯丽在本片乃至之前的《立春》一片中的形象相比，“国际章”似乎始终狠不下心来自毁形象。

《最爱》之“过”

《最爱》在前期宣传阶段，一直主打“人文关怀牌”。作为内地第一部直面艾滋病题材的影片，观众与媒体的期待可想而知。

根据新浪网的在线受众调查显示，对于“《最爱》最让你期待的是什么？”这样的问题，四个选项之中，“深切的人文关怀”的点击率一直远远高于排在其后的“群星熠熠的阵容”和“顾长卫的导演功力”，由此可见，人们对于《最爱》的期待所在。

但是，当《最爱》掀起盖头，人们发现这很难说是一部关于艾滋病的电影。影院里是郭富城和章子怡手捧结婚证的大幅广告和“易拉宝”，广告词“我们结婚吧，趁活着”像是在为大龄青年出谋划策。

或许，有关艾滋病的故事已在去年12月世界艾滋病日的前后，通过青年导演赵亮套拍的纪录片《在一起》提前交了差，对于出品方而言，顾长卫的“任务”只剩下爱情，当然，是以艾滋病的名义。在现实生活中，艾滋病人受到的不公待遇以及缺乏关爱是显而易见的，相对于生存权和社会尊重而言，此时表现爱情无疑有些奢侈。而现代的、讲现实生活题材的片子很难拍，这是中国电影创作者们心照不宣的共识。有人将此归纳为：你拍好人好事，人们兴趣不大；你拍矛盾，又可能触及面太广。

艾滋病变成了爱情，而在电影里，爱情多走一步往往就可能变成“色情”。在决定相依为命之前，郭富城和章子怡的感情更多是基于压抑已久的欲望：一个有妇，尽管妻子得知他患病后，一年多来连手都不让碰；一个有夫，丈夫也不碰她而是经常暴打，不仅婆婆骂，连她自己的娘家人都嫌。他们的情欲一发不可收拾，仓库偷情，草地野合，最后，为了给发烧的郭富城降温，章子怡甚至裸身奔波于床与院里的水缸之间。

郭富城在片中的表演广受赞誉，但他也惹了点“麻烦”。影片一开场，他是个手提镰刀、灰头土脸的村汉，引得女观众们在黑暗中发出低笑与惊讶。而他的最后一次亮相也跟镰刀有关。在发觉章子怡已死之后，他举起镰刀砍向自己，第一刀真真切切地砍在大腿上，然后镜头转向他的背后，他还在砍，一刀一刀……最后血大量地从门下涌出。此时，有些女观众显然被吓到了。

“分级是对社会负责”

男女主角在片中的调情，村民们之间的热辣对话以及一些乡村俚语、习俗，一直断断续续地出现在《最爱》中。在一些电影专业人士看来，影片中所包含的情爱、裸露以及血腥镜头，无论从长度还是程度上，如果按照美国1968年建立并一直延续至今的电影分级标准来衡量，绝对可以列入PG-13级，即13岁以下儿童需要父母陪伴观看的影片。更何况，“艾滋病”题材其本身就是个需要引导的话题。

上海联和院线的副总经理吴鹤沪向本刊谈及他在实际工作中遇到的一些情况。他说，有的电影有血腥的画面和内容，家长后来就跟影院提意见：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们，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不带孩子来看了。有的家长买票的时候也会问，孩子能不能看这个？他们会担心电影里讲黑帮之类的内容。“但是，在没有电影分级的情况下，如果影片方自行做出警告——比如《B+侦探》里面有犯罪行为，把身体的一部分剁下来了什么的，它的海报上就弄了个黑的色块，打了四个字‘谨慎观影——媒体就开始争论了。有记者问我怎么看，我说你可以说它是在炒作，你也可以说它是对社会负责。”

对于电影分级是否一定能提高票房，吴鹤沪的答案是不一定。但是他说，分级对社会有好处，不该来看的不要来看，可以看的你就放心来看，比如你让幼儿园小朋友去看《大转折》，他们看不懂，也不看，在电影院里乱跑。再比如同性恋题材，这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社会现象，为什么不能用电影来表现呢？不会有哪个人说是看了电影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同性恋。“全世界那么多国家在分级，难道它们都错了吗？我们的电影要与国际接轨，在这上面为什么不接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