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校园愈来愈像社会

南方朔

2010年，台湾的校园闹过几起跟文化价值有关的新闻，很难不让人油然生感：

第一起是台大的美眉事件，台大是台湾最好的大学，长期以来学生都努力学习，即便长得漂亮也不怎么妆扮。因此在校园圈里有“台大无关女”之说。但近年来台湾社会风气价值之变，已形成一股辣妹、美眉、正妹的文化，只要长得还可以，无不竭力秀出自己的身体，把照片贴到网上，有的甚至穿很少做秀，称之为“青春不留白”，意思是说青春好身材，怎么可以让它空白度过?这种潮流今年也进了台大，一些自认有姿色的学生也开始组团做秀，企图闯出名号，诸如什么“台大五姬”之类的正妹团体已争相出现。根据年青人的想法，这是个自由时代，人人各秀其所长有什么不可以，但老派人士则认为堂堂台大学生，不去秀头脑秀专业，而去秀身材三围，这难道不是一种堕落?如果要靠身材三围脸蛋找一个好出路，那何必辛辛苦苦念台大?

台大这样新现象，后来引起台大校长李嗣涔的注意，他在对学生讲话时，就轻轻点到，认为台大学生最好以专业能力为基础来建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靠身材脸蛋这种本钱。李校长的讲话很引起一阵正反讨论，乃是2010年最大的校园茶壶风暴。不过平心而论，现在大学生毕业不过台币二三万薪水，长得脸蛋身材好，混进模特儿圈或演艺圈，漂亮钱好赚多了，而且也容易钓到金龟婿。台大漂亮女生卖脸蛋身材，真正反映的是时代的走向，现在已进入新的泛性文化时代，卖脸蛋身材又怎么样，媒体上的每天不都在散布这种文化价值吗?你可以不喜欢，但都没有反对的理由。

第二类校园趋势新闻，乃是此前的学生自成一个独立的群体，和社会不沾关系，但近年来校园和社会关系日益密切。也更反映了社会的变化走向。每年毕业关节，许多中学大学都会把个毕业典礼搞得好像是夜店的轰吧，似乎这样才好玩有趣，许多学校请外人演讲，也喜欢找外面有名气的人物。

最近，台湾南部台南市女高校台南女中，请了一个网络作家赴校演讲，台南女中今年3月为了争取服装权益闹过脱裤抗议风波，该作家再次去演讲，为了吸引学生，也搞出了一个脱裤桥段，于是遂闹成新闻。有些人认为学校请不当名人演讲是媚俗，学生则有人喜欢讲者的脱裤桥段，稱之为很屌，而讲者则说批评他的人是无聊，也是好一场茶壶风暴。但由这场茶壶风暴，却也可看出当今的中学大学其实已出现“什么事都可以”(Anything goes)，好玩有趣已成了校园最主要的价值。

第三类校园新闻，乃是近年来台湾的学校愈来愈像社会，江湖黑道已努力去学校招募小弟，许多初中已和日本一样，出现学生“霸凌事件”(Bully)，不只男生如此，甚至女生也如法炮制，它主要是把女生衣服扒光，集体回顾，还拍裸照恐吓。最近甚至有学生霸凌老师，以及学生连警察也打的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一些不是很好的初高中，整个学校俨然已成了一个小型的黑社会。以前的人都习惯认为学生是纯洁的少年，现在还有这种想法的人已少了。古人说，“教不严，师之情”，但现在已没有严师，如果谁要做严师，不被学生围殴才怪!

因此，当今台湾的教育已进入新的危险期，而主因乃是台湾社会的变迁，教育已日益世俗化，传统的那种教育理念早已守不住它的防线。于是校园这种原本独立自主的社区遂被社会所侵入，社会的种种奇怪现象在校园里遂以一种更夸张的方式被复制。

教育必须有一些独有的价值被人守护，可是现在这个时代媚俗当道，守护价值很容易被贴上古板、保守的标签，有谁愿意去扮演这种会被人嫌的角色?美国人看见不以为然的现象，会说一种酸话：“这是个自由世界!”见到台湾校园的什么事皆可能，我也认为有什么办法呢，这是个自由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