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造一个零排放低碳城市需要50年——对话中国可再生能源学会常务理事马学禄

闫 岩

上：2010年5月1日，海南海口，英利集团海南英利能源有限公司。海口狮子岭飞地工业园区英利一期100兆瓦项目进入紧张地安装调试阶段。摄影/石言/CFP

2010年的夏天，对于很多人而言南非世界杯是这一季的重点。在观看球赛的时候，不少人发现，在绿茵场周围的广告栏上除了麦当劳、阿迪达斯这些“老主顾”外，“中国英利”的标志也与其同时出现。

作为中国的太阳能组件厂商，同时也是世界杯全球官方赞助商中首家可再生能源公司，英利在世界杯的亮相让更多的人开始对光伏行业感兴趣。

中国风能协会副理事长、河北省保定市低碳城市研究会会长马学禄，他目前是英利集团首席战略官。

目前英利及整个中国的光伏企业的市场份额状况？由于德国传出补贴削减消息，在2009年光伏组件企业销量上涨，未来这种状况将会持续多久？

马学禄：不仅是英利，整个中国光伏组件企业基本上都是以国外市场为主。国外市场份额应该是占到中国光伏组件企业的95%，甚至更高。2009年中国光伏组件企业的销量比2008年增长了40%以上。对2010年有两种预期：一种是增长60%；另一种是保守预期，增长为40%。总之，2010的增长速度不会低于2009年。这是由于更多的国家加入“可再生能源”建设的之中，如澳大利亚、美国、捷克以及中国等。

深圳：年发电量4.5万千瓦时的光伏建筑一体化太阳能幕墙。 摄影/袁水灵/CFP

为何光伏发电在国外市场好于国内？

马学禄：中国在2008年之前累计装机200兆瓦，2009年当年装机200兆瓦。这个增长幅度很大，是绝对量大。对于光伏发电，中国的未来需求也会很大。之所以目前中国国内光伏市场不能打开，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是价格相对较高，光伏发电价格比传统化石能源高，需要政府补贴。虽然国家目前的补贴也有，如“金太阳工程”等，但是数量并不是很大，一年仅有几百兆瓦。第二是光伏发电上网难。电网要开放，其中有技术问题、有管理问题，这些都需要落到实处。

何时中国国内光伏价格能具有与化石能源抗衡的优势？

马学禄：现在光伏的成本在下降，化石能源的成本在上升，这之间将会有一个交叉点。对于这个交叉点的时间测算，国内和国外可能不太一样。国外可能要来得早一点，国内可能要来得晚一点。因为国外的化石能源的成本比国内要高得多。事实上，化石能源的发电成本也未必更低。中国在化石能源的定价上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社会补贴。首先，化石能源的环境成本、资源成本未被列入。中国目前的化石能源还保持相对比较低廉的价格，但是这种价格并没有真正地反映化石能源的成本。

但是，终究有一天中国的化石能源将和光伏能源的价格持平。我个人认为这个时间不会太长。现在国家正在讨论环境税，也在考虑碳税。如果这些能够成功出台，我相信这个时间就会很短。如果这些不能出台，这个过程将相对较长。不管怎样，继续提高光伏转换效率，降低生产成本，是光伏大规模应用的根本推动力。根据国际上的预测，化石能源和光伏发电间的成本应该是在2015年左右达到一个平衡，国内要早于这个时点。

在2009年敦煌10兆瓦发电项目招标中，英利公司投出0.69元/度的标价，你表示这个价格英利不赚不赔，对于不盈利的项目为何要做呢？

马学禄：在这此招标中，英利不是招标主体，0.69元不是我们报的，英利只是参与配标。同时，招标文件上明确写明低价中标，并未称将该价格作为今后的标杆电价和上网电价。

我们认为自己做到了不赚不赔，是因为英利是全产业链，硅料等全部是自己的。再者，因为这毕竟是国内第一个招标的项目，该项目本身是为我们做广告。同时，最关键的是通过这个价格让社会、让政府包括科学界等社会各界了解到光伏发电并非是价格高不可攀的。目前光伏降价还存在很大的空间：第一，光伏发电转换效率不断提高，同样大小的电池、同样的制造能力、同样的制造方式，效率提高就意味着成本下降了；第二是设备国产化，如果设备依赖进口，其中国外的垄断利润很高；第三，目前中国的产业发展不均衡，各个配套的环节存在很大的降价空间。另外就是要开发市场让更多的高端人才进入行业，只有开发市场，才能大规模提高生产效率、降低成本。目前，在中国做光伏组件的高手都有了但是做系统的还有较大差距。

目前中国光伏发电技术还有哪些需要重点提高之处？那个技术路线潜力最大？

马学禄：转换效率肯定是在提高之中，在没有达到实验室的效率之前肯定还是要进一步提升。假设有20%的太阳能被转换为电能、10%的太阳能被反射，整体计算还有70%的能量被转化成热量而未被有效利用。因此光伏光热综合利用有很大的前景。

短期内是晶硅电池是一个较好的技术路线。作为太阳能光电转换而言，用硅做基材还是最稳定的。

作为低碳城市研究会会长，你认为低碳城市是否仅是指清洁能源的使用？

马学禄：首先能源题是人类文明最核心的物质基础。就是说，人类文明是由能源来推动的，人类对能源需求的密切程度可以用两句话来表述：每一个人到地球上来就是要向自然索取能量；再者就是向环境排放垃圾。我们有两套能源系统，一套是植物能源系统，一套是化石能源系统。植物能源系统负责维持我们的生命，化石能源系统用来支撑人类的植物能源系统并使人类扩展活动空间。化石能源具有不可持续性、不清洁性（即对环境产生污染）两个重大缺陷。人类迟早要从化石能源时代转向清洁可再生能源时代。在转变过程中，就需要走一条低碳的道路，逐步降低二氧化碳的排放强度，核心问题还是要能源替代。

能源替代是第一大问题，但这并不是所有的问题。还包括有很多的东西。如，企业、社会都应该提倡节约。节约任何东西都是节约能源，节约了能源就是减少了排放。我们整个社会需要构建一个节约型的框架，这是建设低碳社会的必经之路。比如说，交通系统，是多建铁路还是多建高速公路，这都是需要进行科学测算的。因为铁路的运输是高速公路运输成本的十分之一，这两者相差了十倍。还有就是建筑物寿命，建筑物寿命短，浪费了大量能源。

从不清洁、不可持续的化石能源向清洁能源转化，这个转化的过程就是低碳的道路。这个低碳的道路就包括利用可再生能源，利用清洁能源。全社会的节约、建立循环经济、在工厂里实行精益生产模式，在社会上推行节约观念，在社会大的构架中建立节约型社会，完全符合逻辑。

保定是世界自然基金会设立的首批低碳城市之一，在建立低碳城市方面保定有哪些独特优势？

马学禄：通常城市有资源型城市和非资源城市之分。资源城市可能有化石能源、有矿产、有旅游资源。保定这些方面都没有，所以我们选择走一条低碳道路。

2010年11月30日，河南内乡县马山口镇石庙村椴树崖组的村民通过“光伏发电工程”运行发电看上了电视节目。 摄影/宋同杰 张中立/CFP

从2006年开始合作至今，保定建立低碳城市取得了哪些进步？

马学禄：现在也不能说保定的低碳城市框架已经确定，只能说是已经起步了，保定只是比别的地方起步早一点。我觉得现在谈任何一个城市的低碳经济的发展成果都太早，目前只能说有一个良好的开端。下一步要做的工作很多，而且很难。

真正要做到一个低碳城市需要50年的时间，这是一场深刻的变革，这个变革涉及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包括我们现在的经济理论都存在缺陷，如之前的经济理论在计算价值的时候就没有考虑环境。环境、资源、生态、能源等四个边界都没有。这可以说是重大缺陷。如果说将环境考虑进去，也许我们的GDP可能就根本没有增长，按照成思危老先生的说法可能是负增长。所以在这一点上，人类经济理论肯定是要重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