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助婚姻”四面楚歌
2011-05-14广岛之恋
广岛之恋
我不想伤害其他无辜的人,也不知道未来的路将走向何方……
自杀之后,我还是一个拉拉
结婚不到一年,我和杨立离婚了。杨立在一家知名外企任部门经理,外形敦厚,为人实在,不抽烟不喝酒,无任何不良嗜好。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优质男人,包括我。
签字时,杨立流泪了。他说:“我会为你保密的……”看着这个仗义的男人,我心里满是愧疚。我跟杨立至多只有兄妹之情,因为我是一个——拉拉(女同性恋者)。
早在身体还在发育的阶段,我便知道了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取向。我对身边男生的追求无法提起兴趣,却会因为一个女生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暗自兴奋许久。
大概在2003 年,电脑和网络在我生活的城市普及之后,压抑许久的我终于通过网络找到了突破口。2004 年夏天,我在网上认识了芸芸。芸芸和我同在一个城市生活,我们一星期见一到两次面。就是2007年我不堪重重压力和杨立结婚后,我们还是继续见面,只是见面的频率少了。
杨立是通过我电脑上的蛛丝马迹,知道我的性取向的。宽容的他对我百般呵护,想以此挽救婚姻,甚至想改变我的性取向。不得不承认,杨立的想法是天真的。在遇见芸芸之前,我曾逼自己跟几个异性交往过,但都失败了。一天晚上,杨立甚至将芸芸请到家里,开诚布公地说:“你离开青梅吧,你们不会有结果的!”芸芸针锋相对:“她爱的是我,不是你!就算我离开她,还会有另一个我走入她的生活!”他们闹得不欢而散。杨立的脸色很难看,丢下我们去外面暴走。送走芸芸后,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藏在家里已久的安眠药瓶,幸亏杨立及时回来……
这次事件后,杨立决定放手。他对我说:“我知道,我们三人都很痛苦,但最痛苦的是你!”
离婚后,我跟芸芸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我们的感情像朵野花,偷偷在世俗的石缝之间绽放。
遗憾的是,一年后我再次感受到了来自周围的重重压力。最先按捺不住的是母亲,接着是父亲和亲朋好友。就是我单位的同事和领导,也先后热心拉我相了几次亲。
那段时间,我辗转在一次又一次相亲约会中。我学会了各种笑容,皮笑、肉笑、皮笑肉不笑、皮笑肉也笑……种种伪装的笑容背后,是我不愿妥协又不得不向世俗低头的心情。
2009年5月,奶奶突然中风。在急救室昏迷三天三夜后,奶奶在臨走时紧紧抓住我的手,说:“丫头,没看到你找到婆家,我不放心走呀……”望着奶奶,望着我身边的父母,我哭了。我决定再结一次婚,为了奶奶,也为了父母。
我们比电视里的速配相亲还速配
一周后,我在一些同志网站和同志QQ群里发布了“征婚启事”。我不想再伤害其他无辜的男人,决定用互助婚姻的方式,满足自己结婚的需求。
所谓“互助婚姻”,又叫“形式婚姻”,也有人叫“假凤虚凰”,就是一个拉拉和一个“同志”结婚组建家庭,“夫妻”双方在生理和人格上保持独立,目的只是借助婚姻的形式,抵挡来自外界的压力。
仅仅一个多月,我收到了十多封来信。在这些来信里,我选择了李伟。我和李伟在QQ 上聊了一段时间,彼此感觉都不错,才约了在一家餐厅见面。
李伟,36岁,东北人,第一眼看上去甚至有点像姜文,外人要知道他的同志身份,估计会跌破眼镜。在那家餐厅,几句客套话后,我们便直奔主题,各自拿出了身份证、工作证等证件。分手前,李伟笑着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比电视里的速配相亲还速配!”我能从他的笑里看出苦涩。李伟有个相处六年的“恋人”,他在家中是独子,不明就里的家人每年都催他结婚。
我父母对李伟很满意。母亲笑逐颜开地问我:“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我和李伟的婚礼,定在了两个月后的劳动节。在这之前,我和李伟私下找律师进行了财产公证。我们还签订了一份婚前协议:婚后我住进李伟两室一厅的房子里,晚上各睡各的卧室,对方的私生活互不干涉,可以带各自的“恋人”过来,一切开销AA制……
2010 年5 月1 日,我和李伟的婚礼在他的老家举行。
“你们,一人睡一间房?”
不得不承认,李伟是个好“丈夫”。当芸芸第一次来我和他的住处时,他不但笑脸相迎,还去厨房露了一手,做了桌丰盛的东北菜。吃完饭,收拾完厨房,他说想一个人去外面走走。当他顺手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我对他充满了感激。
李伟的“恋人”姓陈,是通过网络认识的,李伟叫他老陈。老陈住在另一个城市,一般一个月过来一次,他已经结婚,有个三岁的孩子。
2010 年中秋节,恰巧老陈和芸芸都过来了,我们四人在家吃了一顿饭,饭后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聊天。我和芸芸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李伟的手则随意地搭在老陈手上,场面温馨而美好。
一个周末上午,我还迷糊睡在床上,外面突然响起了开门声。我以为是李伟,根本没在意。直到听见母亲的声音(为了方便母亲,在她的要求下,我们给了她一套钥匙),我才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李伟睡得比我还迷糊,他穿着条大裤衩,竟打开了卧室门出来跟母亲问好。母亲疑惑地看着我们,许久才问:“你们,一人睡一间房?”
幸亏我反应快,故意咳嗽几声,装出难受的样子说:“我感冒了,怕传染给李伟,就跟他分开睡了。”
不知母亲是不是疑心未消,这样的情景不久又上演了一次。我只得干脆对母亲说,我跟李伟吵架了。
为了打消母亲的疑心,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有了新的习惯——晨跑。就是双休日,我也提前定好时间。每天早晨六点半,我哈欠连天地在闹铃声中醒来,然后无精打采地收拾妥当,去附近的公园晨跑。
他想跟我“离婚”
比这更严峻的现实问题,很快接踵而来了。
眼看结婚已快一年,我还没有任何怀孕迹象,母亲开始三天两头地催促我要孩子。李伟的压力也不比我轻,春节回家,他母亲就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年轻人啊,不要太贪玩,要早生孩子,早生孩子对母亲和孩子的健康都更好!”
在这个问题上,我和李伟产生了分歧。我不想要孩子——我和李伟的关系,肯定会对孩子的成长造成影响,而且我怕孩子遗传我们的性取向。李伟则想要个孩子,他几乎以请求的口吻对我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不我们将错就错,生个孩子吧!以后我一定加倍对你好……”
很快,这个问题也演变成了四个人的问题。芸芸也不想我要孩子,她担心我有了孩子,心思放在家庭上,从而疏远了她。老陈的态度是不反对也不支持,他能理解我的担心,也能理解李伟的想法。他告诫我们:“不管要不要,这个问题都要慎重对待,不要轻易行事!”
一天晚上,我睡着了。迷糊中,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接触我的身体。睁开眼,我看到了浑身酒味的李伟。那一刻,李伟的面目异常狰狞,他一只手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用力撕扯我的衣服。挣扎中,我抓起床头的台灯,狠狠砸了过去……看着昏迷过去的李伟,我边哭边拨了120。
自这次事件后,李伟绝口不再提孩子的事。我和他的关系,也不可避免地生疏起来。为了暂时应对双方父母,我和他达成共识:在我父母这边,就说他身体有问题;在他父母那边,就说我身体有问题。
一天傍晚,我和母亲在楼下小区散步,小区里有许多孩子在玩耍。有那么一刻,母亲陷入沉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玩耍的孩子。迎面有风吹来,掀起了母亲头上几根花白的头发。我突然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心里面一片酸楚……
现在,我和李伟的关系已更加生疏。就在前几天,李伟甚至向我表示:他想跟我“离婚”,像老陈那样找个不知内情的妻子,为父母生个孩子……而我,依然不想伤害其他无辜的人,也不知道未来的路将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