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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请就擒

2011-05-14珂蓝玥

飞言情B 2011年2期
关键词:徒儿护卫师父

珂蓝玥

月明霜清,暗藏于贺兰山深处的宏大宅邸华灯初上,厅堂内肃穆辉煌,坐在虎皮座椅白发如雪的门主半眯着眼斜倚在靠背上,听完众弟子的禀报后,他慵懒地口也没开,示意他们跪安。

众弟子依照长幼次序鱼贯退下,他这才开口叫住最末尾的一个:“雪茗!”

“师父!”乌溜溜的凤眸如两颗璀璨的黑曜石,隐隐透着些许敬畏,她单膝跪下,洁白的纱裙也被座上的威严之气浸透,她瑟瑟地缩了下秀美的脖颈。

“师父不在的这几日,师兄师姐们没有欺负你吧?”

“徒儿习惯了。”雪茗嘟起嘴唇,那窘迫的神情仍是惊艳娇俏,“师兄师姐们也不过是拿着徒儿的生辰八字取笑罢了,徒儿知道他们没有恶意。”谁让她是鬼节出生的孩子呢,娘亲偏要在那天临盆,她也没办法呀。

“嗯,你的内功修炼到第几重了?”虎皮座椅上的声音严慈参半。

“内功?”师父也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呃……徒儿愚钝,刚刚练到第五重!”

座上又传来沉重的叹息:“四岁开始练,已经练了十二年,才到第五重?!你那些师兄师姐们都已经修炼到第十五重了!你……你整天就知道贪玩!”他举掌要打,见她战战兢兢的,却终是没有打下去。

她怯怯地讨好一笑:“师父,我刚从山下打了几只野鸡还炖着汤呢,一会儿给您端过来尝尝?”

师父无力地挑挑眉,也罢,谁让她不是练武的胚子,不过总算还有点拿得出手的本事:“嗯,汤一会儿送过来就好,师父要对你说一件事。”

雪茗凑过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师父的神色,确定不是要惩罚她,这才依着师父的腿,坐在虎皮椅子的踏板上:“师父,是不是有什么新奇的见闻要给徒儿讲啊?”

“你家被满门抄斩。”这算不算新奇见闻?

“我家?!”她瞪大眼睛,这不只是新奇,简直是天大的惊奇,“我有家?!师父不是说我天煞孤星,出生之始就把父母兄弟姐妹等全部克死了吗?怎么现如今才被抄斩?”原来——她没有那么神秘,也没有什么天煞孤星的命!

这丫头真是少根筋,满门抄斩应该号啕大哭才对。“雪茗,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死去的是你们一家上下百十口人,你下山去为他们报仇吧!顺便,也长长见识,这就算你出山的第一次任务!”

“任务?师父,我们的暗影门不都是收了钱才出去刺杀的吗?你怎么让我做这种没银子收的事呢?这可不像您啊!”

师父平时最贪得无厌了,有的师兄师姐带回来的银子少,还被打罚呢,所以雪茗盼着自己永远不要下山才好。又要谋财又要害命的,何必呢?还是在山上抓山鸡采野果舒服,师兄师姐们都喜欢她炖的野鸡蘑菇汤。

“这次例外,你去吧,你要杀的人叫冷黎澈,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澈王爷!”

“啊?!也就是说,还要去王府?”她只认识上山和下山的路,直上直下永远错不了方向,但是山下的路……“师父,您不怕我走丢吗?”

“你丢了也好,免得回来白吃白住。”

好无情的恶老头啊!好歹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承欢膝下十六载,怎么可以就这样把她赶下山呢?还是——报仇!她都不知道父母长什么样子,人总有一死啊,凭什么他们冤死了就要她这个与他们毫无瓜葛的人去报仇呢?

下山的前一夜,雪茗辗转难眠。

她只得去跪求师父,扯着嗓子在门外号叫:“师父,徒儿不想下山啊!”

可惜,她贴在门板上跪倒天际变成鱼肚白,师父才打开房门睡眼惺忪地说:“来人,把雪茗抬下山,她大概也跪累了,给她带上点干粮!”

“师父,师父,徒儿不要下山,徒儿不要离开……”

“只要你杀了冷黎澈,随时都可以再回来。”

见师父打着哈欠回去睡回笼觉了,她暗责自己笨,闲着没事来求铁石心肠的臭老头儿做什么?还不如多睡会儿呢!

眼下她只能恳求拖住她的两个师兄:“师兄,下山能不能多带点银子?听说去京城的路好远的!”

“不远,用轻功,三五天就到了。”

“小妹轻功不太……不太高强!”若会轻功,她早就上树抓鸟了,还用得着打野鸡吗?

“骑快马,大概十来天就能到!小师妹,你不会连马都不会骑吧?”

“可快马……大师兄他们不是骑着去西域了吗?”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去马厩将就着挑一匹吧!”

两个月后,雪茗才抵达京城,师兄口中的“老骥”已在路上魂归极乐了。

她乐得一个人自由自在地逛一逛,绿杨烟波,流水画桥,喧嚣闹市,深巷人家,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人与恶人,尘世原来如此锦绣繁华。

七天后,她终于摸透了从客栈去澈王府的路。

三天后,她弄到了澈王府的地图。

终于,这一晚,她换上夜行衣带着绳索与长剑潜入王府大院,却突然想起,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要刺杀的冷黎澈是何模样。

“找书房,这个时辰,王爷应该在书房处理政务!”

她兀自打定注意,借用近一个多月临阵磨枪练的轻功飞檐走壁,寻到书房,里面黑黢黢的,没有灯火。

“哈哈!这个王爷比我还懒!”

她只能临时掳一个护卫,架起长剑威胁盘问他:“澈王爷在哪儿?”

王府护卫都是钦点精锐,两招反手便将她制住了:“刺客,有刺客……来人啊,有刺客!”

雪茗气急,忙后踢挣逃,护卫们迅速集结将她围在中央。

领首护将飞身过来,长剑挥起,直逼她的面门,雪茗硬着头皮迎战。

打了几个回合后,她被扯掉了面罩。长发倾散,惊艳的面容却让正想杀她的护将大惊失色:“鬼,见鬼了,鬼呀——”

周围的护卫们也一个个脸色苍白,叫嚣着喊打,看似跃跃欲试,却连一个出招的都没有。

雪茗旋身一跃,借用不太灵光的轻功攀上房顶,却已有些体力不支,见无人追上来,就近跳进了王府旁边的别院竹林中。

她沿着竹子飞身滑下,砰的一声,坠地,身下传来一声略带沙哑的痛呼,听这声音是个男子。

的确是压到人了,这肌肉结实,而且还热热的,以防自己再被当成杀手,她忙脱掉身上的黑袍丢到远处。

谢天谢地,还好她够聪明穿了平日的白裙,就算在这里睡到大天亮也没有人怀疑她是刺客了。

“姑娘,你在我身上脱衣服……是要以身相许吗?”说话的人酒过三巡,正是飘然微醺,口气难掩邪肆。

“浑蛋,谁说要以身相许了!”

他半撑起身子,借着竹林内斑驳的月色打量她,等到看清那张脸时,他愕然地推开她:“你……你不是死了吗?”

“呵呵,你当我死了就好!”她也不在意他是谁,兀自躺在满地柔软的竹叶上,骤然松懈下来,“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这是什么地方?”

远处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不妙,那群怕鬼的护卫竟然追到这边来了。她忙撩起一旁厚厚的竹叶将自己埋起来。

冷观她滑稽如鸵鸟的样子,他不禁失笑,这个笨到极点的女子,应该不是已经被处斩的第一美人儿——东方雪芯。

细想来,他与雪芯不过有几面之缘,她是皇兄的女人,除了远远地观望,他不该有任何非分之想。他也一直恪守叔嫂之礼,在宫内谨言慎行。他一直以为,凭雪芯的睿智与倾城之貌,终有一日会被册立为皇后,却没想到竟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护卫们追过来,见他在,忙恭谨单膝跪下:“王,刚

才有刺客八府,是一个黑衣女子,属下等人正在追查,请王爷千万小心。”

“黑衣女子?”他恍然失笑,难怪她刚才骑在他身上急急地扯掉了那身黑衣。“是不是与芯妃十分相像?”

“是!”

“没见到!”如果她是来行刺的,他倒是要和她玩玩。

“嗯?”护卫不解,既然王爷知道她与芯妃相貌相仿,怎么会说没见到呢?护卫终于注意到王爷正瞅着身侧一堆隆起的竹叶,顿时恍然大悟,抽剑要刺。

他却及时伸手,握住护卫的手腕,打手势要他们全部退下:“这里哪有什么刺客啊,你们到别处去找找吧!”

等到护卫全部退下,他力道适中地踢了踢那堆隆起的竹叶:“嘿,他们走了。”

雪茗打了个滚,从树叶堆里滚了出来:“你救了我?多谢多谢,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七!”

“那你们家老大一定是叫阿大啦!”

他失笑:“你为何要刺杀……澈王府的人?”

“谁说我要刺杀啊?不过是晚上出来散步,刚巧路过。”虽然这个借口烂得掉渣,但她还是不愿承认自己是刺客,下山之前,师兄师姐们叮嘱过,做贼的从来不说自己是贼!

他无声地冷笑一声,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那样子似猛兽在估量猎物的价值。刚巧路过,便入府刺杀,却又刚巧与东方雪芯长得这般相像,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阿茗!”她顺口说道,“哥哥姐姐和长辈都叫我鬼丫头。”三岁时,师父才给她取名叫雪茗。

“鬼丫头?!”他定定地瞧着她清艳含笑的脸,这纯真不染尘埃的模样,不像鬼,却像灵幻仙子。

他蹲下来,仍不舍得从她脸上收回视线:“阿茗,和我的名字有些相像,都带了一个阿字。”他抬手帮她拍掉身上和发上的树叶,“累不累?”

“累!不只累,还饿呢!”她的盘缠所剩无几,刚付了客栈的房钱,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我带你去吃东西。”

雪茗眼眸一转,思忖片刻,当即站起身:“好!我想吃燕窝粥、水晶肘子、红烧鲤鱼……”

她卯着这个冤大头狠狠地宰,怪只怪他衣装太华丽,

还有,他的笑实在俊雅迷人。

他自然不会带她回王府,而是带她上马车,去了城东的别院。

院内仆从、护卫、丫鬟等见到雪茗无不错愕惊讶。

雪茗好奇地打量着偌大的宅院,并没有在乎他们异样的眼神:“你家院子也不怎么样,还不如我家的好呢!”师父把贺兰山的宅院修筑得宛若皇宫,哼哼,皇宫恐怕也没有那么好呢!其实她也压根儿没见过皇宫。

沐浴,更衣,换上金丝昙花雨丝及地锦裙。

丫鬟们仍是一副见鬼的神情,给她梳好发髻后,仍是脸色苍白,手脚也颤抖得厉害,

雪茗娇俏地在镜子前转身:“哇!我还从没穿过这样漂亮的衣服呢!”

平日,师父只让师姐们给她缝制白衣,暗影门里只准有两种颜色——黑与白,正如师父所说的,这个尘世只有两种东西,生与死。

虽然这院子没有山上的院子华美,她却住得舒服,今儿逗逗雀儿,明儿赏赏花,又是游湖,又是听赏歌舞,还有永远吃不完的好吃的。当然,她也终于能飞上树去抓乌了,每每看到鸟巢中有小雀儿,便又不忍下手。

阿七总是天不亮便离开,晚上才乘着马车来。

晚膳后,他有时会教她下棋,有时也给她讲京城的趣闻。

大多数时候,他却只是歪躺在罗汉榻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瞧着她,眸光如晨曦,明亮温暖,似一只手柔柔地抚摸在脸上。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却总害她感觉到暧昧尴尬、面红耳赤。

她除了会吃,会穿,还炖汤给他喝,更会出谜题考他。

“阿七,如果地上有一文钱,还有一个金元宝,你会捡哪一个?”

“当然是捡金元宝啊。”

“笨蛋,应该全捡走!”

他无辜地摸摸惨遭暴力弹的额头,她的问题连珠炮似的袭来。“阿七,人的头为什么会撞豆腐?”

“想不开呗。”

“不对。”

“那是为什么?”傻子才会撞豆腐吧!

“笨蛋,因为豆腐不会撞人的头呀!”

这是什么烂答案啊!

“阿七,你真的好笨,都猜不到正确答案!”

“是你的谜题太刁钻!”

“才没有呢,师父总能猜到正确的答案!”

原来她还有师父,却不知是何等高人,连这样古怪的问题都能猜到答案。

阿七并没有说让她离开,她便不走。

师父说过,杀不了冷黎澈,她就不能回暗影门,可她开始想念山上的野鸡,想念山上的树林和阳光。

直到玩够了,她才霍霍磨刀——因为她找不到自己的剑,大概是被阿七藏起来了。

“阿茗小姐,主子回来了,还带了您最喜欢的杏仁如意卷。”丫鬟在门外敲门。

“哦,就来!”

她将磨刀石和刀藏在衣柜里,并没有丝毫的慌乱,也没有丝毫的急切,因为——她并不喜欢如意卷。阿七问她喜欢吃什么糕点,如意卷是她随口说的罢了,早知道她应该说喜欢吃芝麻糕,至少,芝麻比杏仁香多了。

整理好衣袍,拉开门,阿七却立在门口,伟岸俊秀的身型如一面咄咄逼人的盾牌,遮住了正午的阳光,那俊雅的笑中有点疲惫,眼圈也有些青氲。

“阿七……”她隐隐地有些不安,刚才磨刀的声音,他应该没有听到吧?

“你在就好!”他将她扯进怀里,失魂落魄地攫住她的唇,细细地品尝着,疏解了心里莫名其妙的思恋与担忧。

她恼羞娇嗔着推开他,却又被他禁锢在怀中,他身上的龙涎香太过浓烈,黑色锦衣上冰凉的触感逼仄。

“阿茗,你要离开了?”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吗?“我总不能住在这里一辈子,我也是有家的。”她口气中已参杂着不易察觉的冰冷。

“留在我身边不好吗?你可以天天吃到你喜欢的鱼翅燕窝,还有如意卷、花生酥,还可以穿漂亮的绫罗绸缎……”

“我是深山里出来的鬼丫头,不需要太多。”

“你舍得离开我?”

“你又不是我的谁,为什么不舍得?”

住在别院的这些日子她不只吃喝玩乐,还终于弄清楚自己为什么是人人畏惧的“鬼”了。

十六年前,丞相东方岩的二夫人孕有一对孪生女儿,七月十三日临盆。

大女儿诞下之后,二夫人气力将尽,直到过了子时三刻,才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小女儿生下。

一对女儿虽是孪生,却因诞辰不同而命理迥异。

大女儿在七月十三日诞下,被传扬为大富大贵之命。

小女儿则是在七月十四鬼节诞生,被传扬为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全家。

于是,丞相将小女儿送去遥远的贺兰山暗影门,传那是离鬼门关最近的地方,鬼丫头应该属于那里。就在鬼丫头三岁那年,暗影门门主寻到丞相府,问是否还想要回女儿。“暗影门腥风血雨,二小姐乃千金之躯,不适宜长居。”

东方岩只给了门主一个名字,雪茗,却没有东方二字。

草木嫩芽被称为茗,草木自然应长在山上,如此用意,门主再明白不过,便将雪茗正式收为弟子,视如己出。

大女儿雪芯则在丞相府享受着万千宠爱与荣华富贵。她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惊世倾城之姿更是无人能匹敌。

及笄之年,雪芯被一纸圣旨钦点入宫,册封为妃。从此,她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给东方家带来了无尽的恩赏,

却也有无尽的弹劾……

直至,东方岩通敌叛国的罪证被搬上朝堂,一纸圣旨让这一家百十口人归于尘埃。

处斩那日,百十口人血染午门,而雪茗正在山上无忧无虑地抓野鸡采蘑菇,只是为了让师父尝一尝她日渐精进的手艺,免得为了她荒废武功的事吹胡子瞪眼。

雪茗不敢想象那样的场面,自此也不敢照镜子,她怕看到镜子里那张与已故的姐姐一模一样的脸。

半夜噩梦连连,梦到模样模糊的父母,梦到声嘶力竭的惨叫,梦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梦到自己在偌大的宅邸徘徊,寻不到路。

她曾经潜入那个贴了封条的宅邸内查看,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厅堂回廊……一切的一切奢华绝伦,宛若一位迟暮美人儿,虽沧桑凄冷,却仍是风韵犹存。

她想不通,爹爹已为丞相,姐姐贵为皇妃,为何还要通敌叛国呢?死去的百十余口,甚至包括那些非亲非故的丫鬟、护卫,仆人……一夕间就这样没了,也害得师父逼她杀人,何必呢?

就在三天前,她假扮成澈王府的丫鬟,潜入书房去找冷黎澈谋害爹的折子。

她不想错杀好人。更何况,那个可能会被错杀的人是他——阿七!

但是,她没有找到卷宗,却看到了一道圣旨,上面写着钦点冷黎澈监斩东方一家,绣着双龙戏珠的黄锦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玺印,触目惊心。

“师父之所以说害死父母的是冷黎澈,是因为他监斩?”

但是,有权杀人的却是冷黎澈做皇帝的三哥——冷黎垣。

在别院中长居了整整两个月,刀已经磨得煞亮。

她最近也没有荒废武功,短短的一个月,内功就练到了第十重,如果师父在的话,应该会夸赞她用功的。

她一人分饰两角,在厢房里学着师父夸赞师兄师姐一样,先拍了拍自己的肩,然后点头,慈爱且欣慰的笑意中有隐隐的威严与煞气:“雪茗,你是师父的好徒儿呀!”随即,她又天真地一笑,单膝跪地,大声高呼:“谢师父赞赏,徒儿绝不会让您老失望!”

已近严冬,院子里的合欢树光秃秃的,瞧着叫人心疼。

她站在树下,襄着厚厚的橙黄色锦袍,灿烂地笑着向阿七道别。

昨日寅时,阿七离开别院,她穿了太监服一直尾随他入宫,不但熟悉了宫里的路,还听到太后在寝宫内对他说:“户部尚书家的千金刚入宫来请过安,哀家瞧着那丫头贤良淑德,最适合做七王妃,下月初六是黄道吉日,哀家已经和陛下商议过赐婚的事……”

阿七是这样俊雅的男子,户部尚书家的小姐定然也会喜欢他,只是他太笨,猜谜总是猜不对。于是,她花了一宿,将自己知道的所有谜题和答案全部写下来赠送给他。

“我走了之后,你要多看看,免得以后娶了老婆猜不对谜被拒之门外。”她老气横秋地说着,把厚厚的一沓纸塞进他怀里。“记得,全部要背过哦!”

他有些哭笑不得,简简单单地哦了一声,扬起美若花瓣的唇:“阿茗,你要去哪儿?回山里找你师父吗?”

“嗯,师父一定很想念我了!”

“你不是说过,你师父派你来有事吗?你要做的事没有做成,你师父应该不会要你回去吧?”

“师父疼爱我,不会将我拒之门外的,后会无期!”

她没有骑马,而是纵身飞上房顶,顿时便寻不到踪迹了。

他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怔忪许久。这丫头,武功竟如此高强!

他狐疑地取出随身带着的信,是派去贺兰山的线人写的,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洁楚楚。

暗影门的鬼丫头名叫雪茗,是门主最小的徒弟,倾城绝美,性情痴傻愚钝,除了会炖汤,便是被人取笑,下山的任务是杀他冷黎澈。

她的确是鬼丫头,暗影门最小的徒弟,很美,会炖汤,却没有杀他,只是给了他一沓写满了谜语的纸。

“东方雪茗,这才是你的名字吧?”

“王,王……不好了!”

半夜急促的敲门声把他惊醒,披衣开门,闯进来的是宫内护卫:“启禀王,陛下宣召您即刻入宫。”

“出了事?”

“宫内抓到一个神秘刺客。”

“神秘刺客?!”他愕然,只能重复护卫说的最后几个字。

“是芯妃的鬼魂!”

“是她?!”那丫头怎么去刺杀皇帝了?她真是活腻了!

他迈进御书房,面无波澜地循礼跪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座上龙颜大怒:“老七,你可知道东方岩竟有一对孪生女儿?东方雪芯和东方雪茗,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朕还以为是雪芯的鬼魂来向朕索命呢!朕命你监斩,你没有清点人头吗?还是故意放走了一个?”

“陛下明察,臣弟从不知东方岩还有个女儿叫东方雪茗。”他只看着地上的盘龙地毯,眼眸没有丝毫闪烁。“陛下与东方雪芯共处三年,陛下若知道东方雪茗的存在,应该早些提醒臣弟。”

“你……放肆!”

“陛下若降罪,臣弟绝无二话!”

“罢了,不知者不罪!”陛下森冷地丢下一句话,“明日斩了东方雪茗,朕不想再有后顾之忧。在你大婚之前,把一切都处理干净,别再出什么乱子。”

“皇兄……”

那两个字让龙椅上的君王口气和缓下来,却已有些不耐烦了:“朕乏了,还有什么事,明儿再议吧!”

“母后已允诺让臣弟自己选一门婚事。”

“户部尚书与东方岩的关系最密,若联了姻亲,不但少杀一个,还能免去一大祸患。”

“听母后说,尚书家的千金温良贤淑,还是皇兄册封为妃吧,臣弟已允诺过一位女子,此生此世只要她一个。”

“老七,男人三妻四妾……”

他的声音更高了:“恳请皇兄成全!”

“罢了,不过是个女人,你跪安吧。”

“谢主隆恩!臣弟告退!”

天阴沉沉的,宫道曲折,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红色高墙如血涂成,鎏金瓦衬着,冷风从夹道中穿行而过,如幽魂低泣。

他提着食盒在皇宫大牢前站定,门口的护卫跪地行礼:“七王殿下!”

“开门。”

“陛下有旨,在处斩前,禁止探视,属下等奉命行事,王爷还是请回吧!”

“放肆,本王奉旨监斩,你们想阻拦吗?”

“可是……午时三刻才斩……”

“这是因叛国大罪而受株连的重犯,要游街示众,囚车都准备好了,你想抗旨?”

“属下不敢!”

牢门打开,他只带了两个贴身的随从进去,狱卒全部被遣了出来。

雪茗穿着单薄的囚衣,披头散发地坐在散发着腐臭味的枯草堆上,明艳的鹅蛋脸上还有血污,娇憨的笑却楚楚动人。

她敏锐地看出了他的担忧,忙拉着衣袖擦了擦脸,笑呵呵地说:“这不是我的血,是你三哥的,他被我砍中了后背,血溅了我一脸。”

他剑眉紧皱,抬手将她垂散的发丝捋至耳后,在眼眶灼痛之前忙把食盒放在地上:“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如意卷,燕窝汤……还有,野鸡炖蘑菇。”

她兀自盛了半碗野鸡汤,味道不太好,想来是他亲手炖的。“又是你监斩?”

又?原来她一点都不傻。“是,我监斩。东方岩不值得你只身犯险,他的确叛国通敌意图夺权称帝,国法重于山,株连之人本是近千,皇兄已经格外开恩,赦免了不少。”

“下次炖汤时,用文火慢慢地炖,你……你能不能代我炖一份鸡汤给师父,顺便代我感谢他的养育之恩呢?我长这么大,从没有对他老人家说过谢字,总是气他。”她

的眼泪无声地滑落,脸上已全然没有了天真。

“还是你自己去说吧,本王很忙,恐怕没空见他。”

“也对,堂堂七王殿下铁定很忙的。瞧我,这种杂七杂八的事怎么能劳烦王爷你呢?”她抹着泪,自嘲地笑着,“若是让师父知道我变乖了,反而会伤心难过呢,他不知道也好。”

他冷漠地转过身去:“你真的很啰唆,快点把汤喝完。”

是在催她上路吗?午时三刻才斩,现在让她吃最后一顿,果真够绝的!

她本以为,她这个鬼丫头比姐姐那个做皇贵妃的稍幸运一些,到头来,却是半斤八两。反正要死了,还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呢?

咕隆咕隆绝然地喝完汤,吃完所有的糕点,他命令随从给她戴上手铐脚镣,将她塞进囚车里。

“阿七,有一件事我得说清楚,不然我死不瞑目。”虽然他绝情,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阿七长得如此赏心悦目,死后她就再也见不着了。

见他无动于衷,她的手迅疾地伸出囚车,抓住他宽大的袍袖:“你……你让我说完!”

他躲避着她澄澈的眸子,冷声丢过来一个字:“说。”

“那天你让我不要走,其实我……”话还没有说完,她便闭上眼,瘫在了囚车里。

午时三刻,法场。

“犯人已验明正身,斩!”

冷黎澈狂冷威严的声音在观斩的人群中引起了一阵欷歔与感慨,东方家何其显赫,最后一个竟也被斩杀了,可怜了这无辜的女子呀!

“陛下驾到——”冗长尖利的高呼又让众人希冀不已。这丫头无辜被株连,陛下定是念及与那第一美人儿芯妃的旧情,来释放她了。

黄锦华车缓缓地停在法场前,冷黎垣走下车,民众、护卫、大小官吏、刽子手,还有他的七弟都跪在地上,高呼万岁的声音响彻天地。

冷黎垣没有让他们平身,只踏着阶梯走上斩台,一手按住背上的伤,一手强硬地捏住女犯人的下颌,强行将她的脸抬起来:“是你,不错,就是你!”这张脸尽管带了血污,却还是明艳娇媚。“斩!朕要亲眼看着她人头落地。”

虎背熊腰的刽子手愕然地抬起头来:“陛下……不是来赦免的?”

“斩!”冷黎垣后退,以免血污溅身。

手起刀落,头颅坠地,刽子手利落收刀,太监递上一个金元宝打赏。

冷黎垣走下斩台,径直走向自己的亲兄弟,伸手将他扶起来:“七弟,别怪联,她不是你的阿茗,她只是刺杀朕的死囚!”

他口中的“阿茗”让冷黎澈心寒刺骨:“既然如此,臣弟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陛下成全!”

“说!”

冷黎澈取下拇指上的螭龙扳指和腰间的金牌递上:“臣弟要归隐山林,再也不问政事,还请陛下成全!”

“七弟,你……朕斩她是为你好,户部尚书家的千金比那个死囚……”

刚才斩的不是一颗头颅,而是他们稀薄的兄弟之情。“臣弟心意已决,恳请陛下成全!”

冷黎垣接过他的扳指和金牌,转身上了华车,绝尘而去。

山脉绵延,气势雄浑,似万马奔腾。虽然已是深冬,林木却依然葱郁如新,山头积雪未融,山下却鸟鸣清幽,冷黎澈拉了拉身上的黑色貂皮大氅,策马沿着山路上前。

嗖——一颗石子迎面飞来,他纵身而起躲过,又平稳地落在马背上,马却被突然出现的白色身影给吓到了,扬踢嘶鸣,差点把马背上的他摔下去。

那提着两只山鸡,背着木筐的白衣女子不是他的阿茗,还能是谁?

她古灵精怪地对他娇俏一笑,害他丢了半个魂,她却丝毫不给他面子:“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阿茗!”他璀璨深邃的眼眸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又是来监斩的?”

他有些哭笑不得:“我怎么舍得斩你?”如果不是弄了个死囚易容成她,也不会顺利蒙混过关。他拍了拍马背上沉甸甸的礼盒,“我……是来向暗影门主提亲的,瞧,我还带了不少礼品呢,就算给你的买路财了。”

提亲?“不准。”

“还有你最喜欢吃的如意卷!”

“我喜欢吃芝麻酥!”

“当然有芝麻酥!还有漂亮衣服、胭脂水粉、金玉珠钗……”他挑剔地打量着她身上的白衣,“你不是说你师父很疼爱你吗?怎么,就让你穿成这样出来见人?还脏兮兮的。”

她面红耳赤地道:“总之,不——准——过!你不是娶了什么户部尚书家的小姐吗?”

哈哈!原来她真的一点都不傻,连这事都知道!

“快回家抱孩子去吧,我师父才不稀罕你的礼品呢!”说着,她捡了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条线,“不准踏过此线!”

他纵身落在她面前,挡住她的路:“我可没踏线哦!”他将她紧拥在怀中,锥心刺骨的思念泛滥成灾,“阿茗,我想你,真的好想好想!”

她闷在他怀中娇嗔道:“骗人!想我还来得这么晚?我都苦等了一个月了!害师兄师姐们都取笑我傻!”

“呵呵!为夫罪过,这就给夫人赔礼!以后谁敢再取笑夫人,为夫帮你出气!”

“谁是你夫人啊?”她羞赧地推开他,转身牵过他的马往山上走去,“我给你的手稿有没有认真看啊?”

他拉住她的柔夷爱不释手:“当然有!”就怕洞房花烛夜会被她拒之门外,他才很认真地天天温习呢。

“如果地上有一文钱,还有—个金元宝,你会捡哪—个?”

“全部捡走!”

“人的头为什么会撞豆腐?”

“因为豆腐不会撞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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