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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调

2011-05-14橘文冷

花火A 2011年9期
关键词:青龙

橘文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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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一切能够重来,她能够再选择一次——她也愿意用哪怕千秋万载的时光,去换取和沧澜相遇的刹那。这句话太打动我了,橘文泠笔下的女子总是如此刚烈、敢爱敢恨。总是活得小心翼翼的我,表示各种崇敬……

天地钟灵毓秀之地常生玉魄,玉魄附于肉胎,降世为人,则其秀丽聪慧常于万万人之上……

“先生,当真有这样的人吗?”合上手里的《异人志》,素玦一手支着下巴,满脸好奇地问兰佩。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兰佩看了她一眼,“怎么停了?说好今个儿要念完这一本的。”

看看夹了书签的地方才不过一半,素玦一笑:“先生,我想去灯会。”

兰佩露出了然的眼神。

白州城的灯会可说是天下闻名,十里花灯,连放七日,三州六府的人都会来看,那种繁华热闹用语言是形容不出的。

素玦正在好玩乐的年纪,有这样的热闹当然忍不住去凑。

“那就去吧,这几天白日里记得练琴看书就行了。”兰佩淡淡地说。

小丫头欢呼一声:“就知道先生疼我。”说着露了大大的笑脸,兰佩看了,也忍不住轻晒。只可惜……笑容都隐在面纱下面,只看得见眼中的一点笑意。

可就算如此,素殃还是看着她的侧面在窗外的夕景映照下形成一个绝美的剪影,忍不住痴痴地想,自己将来若能有她一半的风致,也就足够了。

白州,柱桥,明月夜。

十里花灯是从半个多月前就开始扎的,到了今夜吉时,父母官点了第一盏,然后各家沿着城中主道依次点起,片刻工夫便灯火通明,将长街映得似白昼。

远处看来,仿佛一条通体发光的长龙横卧于护城河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素殃扮成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优哉游哉地随性闲逛。她家中豪富,从来什么都不缺,所以,她只对那些诗赛文谜等风雅之会有兴趣。

“顾影堂“是白州最大的字画铺子,素殃平日常去他们家搜罗字画,不想今夜他们也开了一场识画猜谜。十幅画,猜十句情诗。她一时兴起上了台,过关斩将,却在最后一关难住。

看画上乃是春景,一女子正于小径上行路。

百思不得其解。

“这位公子,时辰要到了。”看一旁线香即将燃尽,令官提醒道。

素玦好不懊恼。

弃了画,转身正要走,冷不防有人牵住她的衣袖:“素贤弟,这是你日前对为兄讲过的典故,怎么此刻自己倒忘了?”

男子声音,低沉而温存。她回过头去,见那人一袭青衣,修眉俊目,正向自己盈盈而笑。

“忘了吗?陌上花开缓缓归。”

一刹那为一念,须臾转瞬,弹指一挥间。眼前是纱笼锦绣,烛影摇红,可所有的流光溢彩加在一起,都及不上此刻这个人眼中的一点明光。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昔日吴越王钱缪与王妃戴氏鹣鲽情深,戴氏每岁一归宁,一年戴氏又归故里,吴越王思之情切,偶见春光触动心事,去书与戴氏,信中便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它不是情诗,不过夫妻间的絮语,不登大雅之堂,所以素玦不知道。

可它所蕴涵的情感又是多温柔,多卑微——望她归来却不明言,只道沿途春色正好,此刻踏上归途恰可欣赏。

回到府中,素玦立刻向兰佩求教了这个典故,兰佩不急不徐地缓缓道来,她听着,若有所思。

手拿掐丝八宝琉璃簪无意识地晃着,坠了五色琉璃坠的流苏发出叮叮当当地轻响,引起兰佩的注意:“灯会上得的?好精致。”

她回过神,“嗯”了一声,有些心虚。

簪子是猜谜的礼物:“在下七尺男儿要此物何用。”那时下了台,青衣人将簪子交在她手里。

言下之意是识破了她的女扮男装。

想不出自己哪里露了破绽,也不明白那人为何要帮自己,只知道当时自己片刻局促尴尬,转眼那袭青衣已淹没于人潮之中。

意外之逢,不告而别,她有些怅然若失。

那人该不是白州人——白州说大也不大,若有这等丰神俊朗的人物,也该名声在外。或许是别处来的游人……

如此一来,想要再会恐是难了。

心思在一面之缘的人身上,素玦并未发现一旁兰佩正看着自己。

眼底,有深深的忧虑。

在她想来重逢是千难万难,可要遇见的人,总归是要遇见的。

还是桂桥上,只是灯会已过,青天白日下,桥上人来人往,素玦却一眼就看见了那袭青衫。

那时他正靠着栏杆看桥下的护城河,她不由得想是不是传说中困于河中的龙神化了凡相来到人间?上前去,那人已看到了她:“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这时素玦已换了女装,她惊讶地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笑着说:“去年白州琴会,有幸见过姑娘芳容。”

原来如此,这才去了疑心,攀谈起来。

后来素玦总想,其实还是因为自己太想与他结交,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了。

男子姓白,名沧澜,祖籍在白州,只是少年离乡,这两年才不时回来走动。

“几番归来,总觉得终究是这里好,再过些日子或许会回来定居。”

素玦窃喜。

或许是离乡已久,白沧澜说一些他曾熟悉的情景都已物是人非:“就说原本北寺里那处泉眼吧,日前我去见是早就封了,听说水枯已久。”

北寺,素殃自小也常随着爹娘去那里,泉眼被封之事也有些印象,见白沧澜黯然的模样就说:“北寺的泉水是早枯了,可那股泉水后来在云都坊冒了出来,我带你去看。玦

白沧澜欣然点头。

其实她虽知道云都坊在哪里却从来没有去过,因为年幼时有个高人向素家夫妇说过:令嫒命中无水,近水则有难。

这句预言她是大了之后才听说的,对这种江湖术士耸人听闻的言论她向来嗤之以鼻。只是在父母面前,她不敢太过违拗,倒也真就不近水边。

云都坊的泠泠泉,今日也是第一次来。

有水则兴,白州百姓十分看重这股活泉,昔年北寺水枯还引发过不小的恐慌,后来泉水于云都坊再现,百姓们欢天喜地之余,更纷纷解囊出资修建了一处牌坊,坊下是汉白玉砌的池子,泉水涌在池子里只淹过一半,暴雨不见涨久旱不见落,始终清澈如许。

素玦趴在汉白玉的栏杆上向下看,只见一泓碧水,便如上好的琉璃一般。

“这里面还养鲤鱼吗?”忽然,白沧澜说。

“哪里?”她身子向前一探,就在这时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啊——”

她身不由己地翻落下去。

电光石火的一瞬。

只觉腕上一痛,整个人沉沉一坠,素殃睁开眼,却见上方一条缎带卷住了自己的左手,随即有人拉着缎带一用力,瞬间便将她拉了上去。

施以援手者是意想不到的人——兰佩,她形状姣好的柳眉此刻微微敛起,素日脉脉温情的含情目中满藏杀意。

她正看着不远处的白沧澜。

素玦怎么也想不出以她这般纤纤弱质,如何凭一己之力一下子就将自己拉上来?

而白沧澜则盯着兰佩,满脸的惊讶:“你……”

“妖孽,竟敢来犯白州!受死吧!”兰佩却未给他多言的机会,一声厉喝,数道符纸挟着火苗激射而出,飞速向他袭去。

“先生,不要!”素玦吓了一跳,赶紧出声阻止。

就在这时,只见白沧澜原地一个旋身,化成一道白烟,霎时间随风而逝。

“我并无害她之意……”

虚空中,他的声音还在回荡。

那数道符纸落地燃烧,片刻后兰佩望着地上的灰烬,默然许久。

“灯会那夜你归府后来找我,当时我便觉得你身上有妖气。”兰佩如是说。

此时夕阳西下,素玦跟着她回素府,默默地走在她身后,敬畏地看着她瘦削纤弱的背影。女先生兰佩是个异人——这点她很清楚。一个年轻女子敢孤身一人在外闯荡,总要有点别人不知道的手段。更不用说兰佩之高才——琴棋书画、星象医卜,没有她不通晓之事。

不然素老爷也不会只与她谈了一席话,便重金聘她做素府的西席,教授掌上明珠素玦。

可她从未想过,温文尔雅的女先生会与什么妖魔鬼怪扯上关系。

许是久不闻她答话,兰佩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

她收步不及,险些撞个满怀。

“看你这满腹心事的样子,莫不是对那妖物动了心?”兰佩轻声叹息。

一语中的。

她依然不语,兰佩放开了她,凝视一会儿,摇了摇头:“也难怪,妖物的样子都最能迷惑人,你年少识浅,哪里知道其中的利害。我说一些往事给你听……”

她心里忽地一跳——兰佩的过去,曾经无论自己怎么问,她都不肯说。

今日却主动要讲。

“素玦,不要对妖物动心……”兰佩明亮的眸子里有淡淡的寒意。

“因为妖物都是没有心的。”

兰佩也可说出于名门了,如果炼妖师也分三六九等的话。她的家族世代为炼妖师,收炼的妖物不计其数。

她说在家族中出过一件大事:一个女子与妖物相爱,并与他许下盟约,各自斩断凡间羁绊,避开所有纷纷扰扰往深山归隐。

“你年纪小,等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时便明白,只要你喜欢他,无论他说什么你都愿意相信。”兰佩的口气,带着看透了几多世情的沧桑。

素殃知道她是对的。

后来女子与家族断绝了关系,过程自然也不是轻易的,多少付出一些代价。可当她去到妖物身边,见群妖会聚,她爱的那个妖物身在其中,向其他妖物夸耀着自己的胜利。

他俘获了一个炼妖师的心。

“妖物没有凡人的感情,笑而非喜泣而非悲……”兰佩支着头,妙目半闭仿佛要睡去了,可声音还是坚定的:“所以不可信他们。”

似乎是劝诫,又似乎是定论,可是……

太迟了,素玦听见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在说。

太迟了,她虽年少,却很清楚自己已对那个叫白沧澜的男子动了心,不知道是迷恋他俊朗的外表,还是用低沉温厚的声音。

又或者只是沉醉在他温柔而专注的目光里。

无论如何,都太迟了。

从这天之后素玦就开始生病,请了许多名医都不见效,素家夫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有兰佩知道她的心事一

“相思,也是种无可救药的病。”她这么说。

虽然知道不该,素玦还是有些暗暗地怨恨她,如果没有兰佩,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去找白沧澜,听他解释当日的意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相信。

一晃眼,又是三五明月夜。

这夜白沧澜是忽然出现的,如星辰坠凡一般突然。而看着他踏月色而来,她也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这人或许是神仙而不是妖物。

“我听说你病了。”他靠在窗边和她说话,吐出一颗玉白的珠子按在她带着些许高热的额头,热度瞬间退去,只余清凉。

“你到底是谁?”

“我是河中的龙神,你信吗?”

她笑起来。

白沧澜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似乎顾忌着什么。而他走后未及片刻兰佩就赶来了,她四下环顾一副了然的样子,最后轻轻叹息了一声:“小玦,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兰佩给了她两颗丹药:“若他真心要与你来往,就让他服下此药压制妖力。他要是真的服下了,你再将这颗解药给他。”

“为何还要解药?”她有些不解。

“对妖物来说,妖力受制就如将自己的性命交了出去,你虽然不会害他,却难保别的妖物不害他。”

竟是有些顾惜的意思。

听着兰佩的解释,她不禁觉得虽然看上去那般冷情的女先生,其实还是个多情的人。

白沧澜与她约定,她要是想找他就到城外的龙神庙。那是一处很小的庙宇,已经破败多年,荒草丛生蛛网缠绕。素玦去的这天晚上,细如兽爪的弯月高挂夜空,只是光辉那么暗淡,四下里仍是一片漆黑。

她提着的灯被夜风吹得忽明忽灭,耳边是夜枭凄厉的呼号声。

风声鹤唳的凄凉冷清。

可在她心里,是一片灿烂,仿佛回到初见那夜,花市灯如昼。

只是因为心里有着那个人,所以所见、所闻、所想,都是无尽欢喜。

跨入庙门,白沧澜的背影便映入眼帘。

“你来了?”他没转身,却也知道是她。

上前去,将那颗压制妖力的药轻轻放进他手心——她也有一点私心,也想知道他对自己究竟有没有真意,所以压下了解药的事没有说。

“先生讲,只要你肯服下……”转述着兰佩所言,可话音未落——

青衣人已仰头将药丸吞下。

一瞬间,碧绿色的火焰在他周身燃起,火是冷的,什么都没有被烧坏,只是看着触目惊心。

她看得愣住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取出解药:“快吞下去!”

言语惊惶,心里却很高兴。多希望此刻兰佩在场,她就能理直气壮地说,先生错了。

可下一刻,解药入喉,火焰霎时间变成了金黄。

“啊——”白沧澜惨叫一声倒了下去,地上瞬间烧成火海。

“沧澜!”她惊恐地想要上前,却被人一把抓住了。

冰冷的手,冰冷的目光。

是兰佩。

看着兰佩冷漠的眼神,素玦恍然大悟:“你设计我?!”

什么解药!根本没有解药!她只是恐自己不会让白沧澜服药才故意那么说!

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刚刚认识兰佩,这个她曾经仰慕的女子,此时此刻却让她感到害怕。

“对妖物,不能姑息……”淡淡的语气,不容辩驳。忽然,兰佩脸色一变,素殃不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白沧澜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了。

“真的是你……”白沧澜勉力支撑着抬起上半身,被烧灼的皮肤又开始飞快地长好,异常的生命力彰示他非常人这个事实。

兰佩皱了皱眉,素殃只觉得她将自己抓得更紧,见兰佩身形一动,她赶紧死死抓住她:“先生,放过他吧!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没有想过害我!”

“傻丫头,”兰佩看了看她,“他当然没有想要害你,他只是想要你的玉魄。”

她张口结舌。

玉魄附于肉胎,降世为人,则其秀丽聪慧常于万万人之上。

《异人志》里的记载在脑海中浮现,还记得关于玉魄的最后一句——

妖物得之,修仙可望。

“你爹娘知你异于常人,故此央我为师,好保护你的安全。”兰佩如是说。

“这等妖言岂能作数!”她勃然大怒,自幼年起爹娘便对这些无稽之谈极为相信,她的行动受种种限制,而如今兰佩更要为此滥杀无辜!

“你怎么能确定我身负玉……”

“她知道的,她也曾身负玉魄。”

忽然响起的话语,却是从身后传来的。

兰佩全身一震,猛地睁大了眼睛。见她神色有异,素殃忍不住回过头去。

她看见一个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的脚步那么轻,听不到一点动静。

他一定不是人了,一定像白沧澜一样是个妖物。看清男子面容的瞬间她这么想,俊美得不似凡人,还有那对碧色的眸子,

和满头白如雪般的发。

童颜鹤发,一夜白头的故事她也听过,知道那是因为惊恐忧思或是极度伤心造成的。

妖物也会害怕吗?

会忧虑吗?

会……伤心吗?

“你是谁?”她怔怔地问。

男子却不理会,目光始终定在兰佩的背影上,连一分一毫都舍不得挪开。

“兰佩,你转过身来,看看我。”

这话语,温柔得近乎恳求。

可兰佩不动,甚至闭了眼:“妖物,滚出去!不然,我连你一起收了。”

男子笑了笑:“我不会走的,找了你那么久,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兰佩,你看看我……”

“啪!”一道符纸射出,在地上划出一条火线,如楚河汉界。

随即她惊讶地看到兰佩慢慢抬起手,解下面纱。

“我的样子,你看了不会恶心吗?”

兰佩转过身去了。

火光熊熊,照亮了她从未示于外人的面容。精致的、柔媚的,娇若三月春花,艳胜傲雪红梅。

只是……

那盘踞于左颊上的益虫有着诡异的鲜红色,肥硕的身躯还在随呼吸伸缩着。

素殃只想尖叫。

现在任谁都看得出兰佩与那妖物关系匪浅了,日前兰佩说的那个故事犹在耳边——后来女子与家族断绝了关系,过程自然也不是轻易的,多少付出一些代价。

代价,究竟是什么样的代价?!

“是你对不对?”她一把抓住了兰佩的手,“那个爱上妖物的女子就是你对不对?!

兰佩默然不语。

而白发男子看着她,眼中温柔之色不减:“兰佩,随我回去。我们归隐山林,就像那时我答应你的那样……”

“住口!”兰佩柳眉一扬,符纸已然在手,“再不退去,我一把火烧……”

“哧啦——”她话音未落,忽然一道白光,随后是霹雳响过,雷霆万钧之声震得他们顿时都屏息噤声。

随着这声霹雳而来的,是宛如倾下天河之水的大雨。

雨声由远而近,伴着隆隆的雷声。素殃犹记此夜晴朗,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有种异样的感觉。

空气渐渐潮湿起来,冰冷黏腻,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紧张感。

“是它。”一旁已然复原的白沧澜忽然说道,地上未熄的火焰照亮他脸上的凝重之色,“它来了……”

那白发男子亦是神情肃然。

忽然,白沧澜仰天昂首一声长啸,同时兰佩将她一把拉进怀里密密护住,越过兰佩的肩头,她看到白沧澜的周身散发出青白色的强烈光芒,这光芒将他整个笼起,他的身形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哗!”一道白光冲破了龙神庙的屋顶,沙石瓦砾俱下,雨水瞬间灌入庙内。屋顶破开了一个大洞,从那里可见青黑色的天幕,黑云蔽月,云间不断闪烁的电光,还有……

巨大的,翻滚的龙身。

如长蛇而有爪,似河蛟而生角。

双龙一青一白,青龙面目狰狞,张着血盆大口不断咬向白龙的脖颈,但每次都被白龙险险避过。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奇景,连雨水打在脸上都浑然不觉。

“这是……”兰佩看着此景,亦皱起眉头来。

“沧澜本为白州的龙神。”白发男子忽然说道,“多年前这条青龙自别处游窜而来,当时沧澜尚未成年不是它的对手,被它驱赶出去,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你救了他?”兰佩轻轻哼了一声,“怪不得他身上满是妖物的臭味!”

就在这时,半空中白龙一记龙吟震天动地,随即狠狠一口咬住了青龙柔软的肚腹。

双龙顿时纠缠在一起。

“先生……”见青龙正以利爪不断剐下白龙的鳞片,素玦胆战心惊,不由得看向兰佩,目光里满是哀求之意。

兰佩沉吟片刻,一拂袖,数十道符纸飞出,符上金黄色的火焰连暴雨都无法浇灭,符纸于半空中前后相连,如火链一般向双龙袭去。

符纸仿佛有生命那样,围绕着青龙盘旋,在吸引了它注意力的瞬间,猛她刺入它的左眼!

剧痛使得青龙发出了吓人的嚎叫,就在这时白龙又补上一击——利爪探八方才咬开的伤口,猛地撕裂了青龙的肚腹。

巨大的龙身顿时从半空坠落下来。

因撞击而产生的震动消失后,素玦立刻向青龙坠落的方向跑去,倾盆暴雨也在这一刹那停止了,她踩着泥泞的道路勉力奔跑着,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只见白沧澜已经恢复人形,正在青龙的尸体旁看着。

“沧澜!”她惊喜地向他跑去。

“别过来!”沧澜大叫,奈何为时已晚——青龙忽然腾起巨大的头颅,扬起利爪向她落下——

“啊——”一声惊呼,素玦只觉得自己被人猛地扑倒,一连滚了几滚。

一道符纸燃火而去,绕上青龙的脖颈,然后剧烈地燃烧起来。

青龙在巨大的哀嚎声中再次倒地。

“先生……”她怔怔地看着于千钧一发问救了自己的兰佩,却见兰佩脸色惨白地望着青龙的巨爪。

白发男子依靠在尖利的龙爪边大口地喘息着,他的腹部破开了巨大的伤口,显然为龙爪所伤。

“长渊!”许久之后,兰佩才惊叫着跑过去,她在他身边跪倒,伸手似乎想要触碰伤口,却又缩了回去。

“你……别难过……”长渊轻声道。

“谁会为你难过!”她勃然大怒,长渊却笑起来:“还逞强,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我……不然当日妖界之争我负伤落败,你又……又何必将玉魄给我……”

“你给我住口!”

长渊笑了笑,神情却有无限悲凉:“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兰佩,我对你是真心……我的命是你的,此刻就还给你,我只求你原谅我……原谅我当年一时糊涂……”

他声音渐低,是不祥之兆。

“谁要原谅你……”兰佩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我不会原谅你的,长渊!我绝不原谅你!”

厉声尖叫,却又带着惊惶的哭音,她抓得更紧,却阻挡不了长渊眼中的光芒慢慢暗淡下去。

他的嘴角还挂着笑容,似乎心愿已了。

只见一点碧火从他额心逸出,如萤火一般停落在兰佩的手心。

她骤然停止了呼喊。

左颊上的伤口开始自行愈合……

“沧澜!”忽然,素玦发现白沧澜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苦笑着看着她:“长渊以妖力救我,如今他去了,我恐怕也不能久留……”

“不,你可以。”忽然,兰佩说道。

她走到素玦身侧:“只要你愿意救他。玦

给他玉魄,助他聚敛元神。

“虽然可取,但玉魄终究是你的一部分,没了它会折损你的寿命。”兰佩轻声说着,此刻她的脸上没了一点表情,不喜、不怒,无悲、无痛。

虽不曾有过相同的经历,但素玦知道那是心死的人才有的样子。

“求先生救他。”她毫不犹豫地说。

她不希望,自己变成另一个兰佩。

弦月夜,白州城。此夜云都坊的泉水忽然干涸了,与此同时,北寺中水枯已久的泉池涌出了久违的清泉。次日北寺里的僧侣起来时,泉水已然漫到了池子口,圆圆满满,一泓碧波。

泉眼重开,事情一下子传开来,白州百姓啧啧称奇都赶来看,一连数日将北寺挤得是水泄不通,直到半个多月后人流才渐渐稀少起来。

“龙族归水,当日我被逐出白州,故此这里水也枯了。”已然宁静的泉眼前,沧澜又是一袭青衣,负手而立。

素玦则在一旁,微侧着头,耐心听他说往昔。

她从不知道自己原来与他有这么深的渊源。

“可还记得当年这里水枯时,你在这里救起那条白蛇?”沧

澜笑了笑,“那就是我的化身,那时我灵力已失,若非你将我投入井中,我恐怕撑不到遇见长渊的时候。”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那时你还年幼……不记得也不要紧。”觉察了她的懊恼,沧澜安慰道,“我记得就行了……素玦,我为偿你的恩情而来。”

沧澜来到白州的日子其实比她想象中的要早得多,本来他的打算很简单一来到她身边,给她一些想要的东西,完成她的一些心愿。可等真的来了,发现她什么都不缺,烦恼之余就日复一日地留下来,看着她,念着她,最终——

心上有了她。

最后按捺不住在她面前现身,却在云都坊意外发现那条青龙得了白州还嫌不足,可能为了玉魄而加害她,又因为发现了兰佩的踪迹,于是下定决心联络了长渊,欲与他联手除掉青龙。

只是没想到,结果会是那样的。

青龙死,沧澜得回了白州。可长渊也死了,兰佩就此离开。

素玦清楚记得那夜的每一个细节一

引出她体内的玉魄使沧澜的元神恢复后,兰佩抱起了长渊的尸体,向他们所不知的方向走去。

长渊是妖,死后便要归于天地,他的尸体从指尖开始一点一点化为尘埃落地。兰佩抱着他,每走一步,一点尘埃便落下来,地上冒出新生的嫩芽,抽茎,结蕾,盛放,开出一朵血红的蔓珠沙华。然后,又飞快地凋零,枯萎,零落成泥。

这奇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陌上花开,陌上花凋,不过瞬息。

“我该走了。”忽然沧澜说。

她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我会一直看着你,素玦,愿你一世无忧,欢颜长展。”这样说着,沧澜微微一笑,然后纵身跃入了眼前的一潭碧波之中。

入水的刹那他的身形便不见了,片刻后白色的龙形烟气自水中升起,在她身边萦绕了一会儿,方消散于微风之中。

沧澜并没真正离开,她很清楚。

但他们的缘分也仅止于此,龙族和凡人绝无可能在一起,他只能作为白州的守护者,一直看着她,守护她平安康泰。

一世无忧,欢颜长展。

曾对沧澜展露的笑容,她还会不会让另一个人看到?这连素殃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终此一生,她心底深处都会有个无法弥补的缺憾,或许她会因为这段无法实现的倾慕而一生郁郁寡欢。

可那样也没有关系,她想其实兰佩也一定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总是无法放下对长渊的感情,即便有过那样的芥蒂,即便有着不能逾越的鸿沟,还是无法放下那个人。

而她放不下的,不愿放下的,是沧澜。

凡人的一生如刹那短暂,而与沧澜的相遇更是这刹那中的瞬间,如那夜蔓珠沙华的开与落,比幻梦更加迅捷,留不了,抓不住。

当然遇见什么人,经历什么事,往往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可素殃清楚地知道,即便一切能够重来,她能够再选择一次一

她也愿意用哪怕千秋万载的时光,去换取和沧澜相遇的刹那,即便只是看一次花开花落,瞬息浮生。

编辑/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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