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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刺猬故作优雅

2011-05-14墨小芭

花火A 2011年5期
关键词:苏三宠物店

雪人推荐:墨小芭的微博整版整版地充斥着她的宠物狗团团……甚至连我生日那天,她也得意地发了一个团团的搞怪视频,以示她训练有素,顺便用它的一个作揖掉打发掉我的生日!所以她写出这篇宠物医生的稿子我一点也不奇怪,她不写谁写?而且我表示我也是很喜欢这篇稿子的,废话,不喜欢能放这吗?!

我看见赵小壮睡在你的肚皮上,就像曾经的我睡在许西木的臂弯里。

01与动物打交道的人坏不到哪里去

如果不是因为赵小壮的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我也不会再次走进那家宠物店。赵小壮是一条狗,黑得发亮的拉布拉多,这种犬以没有攻击性和智商很高而得宠于宠物界。但是赵小壮却很蠢,智商几乎为负值,要不然也不会因为疯玩的时候不慎失足掉进下水道而差点死掉。

这是许西木离开的第二年,赵小壮浑身鲜血与恶臭昏迷在我脚边。我用脚尖碰了它一下,没反应,再碰一下,仍是没反应,我只好扛起它飞奔向附近的宠物医院。

两只后腿骨折以及外伤,治疗费用一千二百元人民币。我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存折,余额为二百三十六块五毛钱,于是我冲兽医翻了个白眼,再次扛起赵小壮夺门而出。

十月的下午风有点大,还下着灰蒙蒙的雪,我抱着奄奄一息的赵小壮徘徊在街头,听见它在我怀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像是在说,放弃吧,赵司喜。

我把脸埋进赵小壮的脖子里,突然间感到很委屈,就像许西木离开的那一天,我站在浩瀚的夕阳下看着他一点点、一点点走远的背影时,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而此刻,夜从脚下缓慢地浮上来,光影也渐渐淡去。时间不容我做多余的踌躇,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赵小壮去了那家宠物店。

在密云路北角,棕色实木做成的墙壁,门外放着一盆狗粮和一盆猫粮,供路过的流浪猫狗随意取食。我总觉得店主是个好人,与动物打交道的人坏不到哪里去。

这是我把赵小壮丢弃在这家宠物店门口之前给自己找到的借口,这个借口充满人性,几乎就要遮掩住我内心的惭愧,驱散我的犹豫。

天都黑了,赵小壮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我下了狠心推开棕色的大门,把赵小壮放在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地面上,头都不敢抬起来便转身逃跑了。

那是你的宠物店,你是苏三,人人亲切地喊你三子,你是亲切的三子。

02将来要做像鹰一样的女孩,高高飞在云端

赵小壮是我偷来的,从密云路北角的那家宠物店里。那一年,一只成年拉布拉多母犬诞下三只小犬,其中一只生得格外小,被兄弟挤在门边呜呜乱叫。

我把它偷来送给许西木做生日礼物,那时候他因为爱犬走失而心情低落了很久。许西木是个摄影家,动物爱好者,养狗,养花,养我。

他不参与商业摄影,不愁吃穿用度,因此可以在圈内高傲如野豹。在他眼里全部的生命都是脆弱的,需要小心翼翼地对待,因此他待我似小动物,宽厚手掌摸我的头发如揉搓动物的毛皮。

他常说,赵司喜,将来要做像鹰一样的女孩,高高飞在云端,让那些浑身汗臭的男孩子仰直了脖子张望你,谁也别想得到。

你却说我像极了刺猬,夜间牵一只犬漫游在公园,小小耳,短短尾,奔跑起来有着与外貌极不相称的敏捷与速度。还有就是,白天喜欢窝在乱糟糟的小窝里睡大觉,有人敲门,即刻伸出浑身的刺,防御警告。

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在那之前,我每日远远地站在街对面偷窥你的店,有一只花纹精致的流浪猫常常大摇大摆去你店门口吃免费大餐,也有女孩子抱着受伤的爱犬哭哭啼啼地冲进去,出来时神情略为安心。

你偶尔牵着一只德牧出来晒太阳,在门口和它一起玩握手的游戏,它用湿漉漉的舌头舔你的脸,你微微笑,从不躲开。

一直没有见到赵小壮,是死了吗?我站在巨大的夜幕下悲伤地想,早知如此,就该把它留在身边,至少离开人间的时候有主人陪伴,不至于带着满腹背叛的哀怨闭上眼睛。

我常常这样想着,一个人在十月的冷风里与怆痛相伴,不分昼夜地昏睡。直到有一天,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个温暖的星期三下午,我去便利店买了两罐牛奶,回家的路上突然一团黑糊糊的影子直面冲来,将我狠狠地扑倒在地上。

是赵小壮,它整个人,哦不,是整只狗,死死地压在我惊魂未定的身板上,一边舔我的脸,一边发出呜呜的思念的声音。

我看着它蠢透的脸,善意的亮晶晶的小眼睛,就那么躺在地上哭了起来。就在那片模糊滚烫的眼泪里我看见了你的脸,表情被头顶的阳光模糊了大半,只隐隐约约看见一对洁白如玉的小虎牙,你俯身问我,没事吗?别怕,它不咬人。

03你真的不知道吗,你是白痴吗

后来我常常在附近看见赵小壮欢乐的身影,有时候它在我家逗留三天也你从不过问,再后来赵小壮的身后跟着你,你提着牛奶和冰激凌和它一起赖在我家,用筷子砰砰地敲着桌子喊,赵司喜,饭!赵司喜,饭啊!赵小壮也用那只肥胖的脚按住空荡荡的饭盆冲我嚷,汪!汪汪!汪汪汪!

我甚至搞不清楚这种狗、男、女的生活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和赵小壮就已经在了,立在我的世界里叫嚣着、笑着,搅得我的生活热闹得让我无所适从。

有一天你对我说,给狗起个名字吧,我们总不好一直叫它狗。

我说,赵小壮好吗?

赵小壮就傻头傻脑地叫了一声,它不记仇,也不会告诉你我对它的背叛,它原谅我,肯重新接纳自己的名字。

你又说,如果不介意,你可以领养赵小壮,它现在身体健康又活泼开朗,只欠缺一个主人陪伴。

我看着你,你近乎天真的眼神,弯弯嘴角笑着等我答应。

我却疯狂地摇头,不不,我不养,我不对任何人事物负责任。

事实上那一瞬间我的心不是不动摇的,可是不行,你不知道我把它丢在你的宠物店时下了怎样的狠心,这一辈子的狠心都在那一次用光了,所以我没办法重新接纳它。更重要的是,我没办法继续喂养它,因为我不会在此地久留。

你没想到我会拒绝,似白马的眼睛略略暗淡,你很聪明,语气伤感地问我,赵司喜,你要走吗?

我点点头。

你问我,去哪呢?

我心不在焉地摸着赵小壮柔顺的毛皮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竟然为此发怒,固执地说,怎么没有关系,有关系,当然有关系!

我睁大眼睛看着你,不惊讶,也不觉得尴尬,只被你眼睛里的真诚感动得心里不是滋味,你看看你,再过几年,就会有小小个头的孩子们喊你叔叔,你却像一个小孩在这里和我闹脾气,莫名其妙。

有什么关系呢?我站起来,波澜不惊地问,一脸欠揍的凉薄相。

你也站起身,一只手坚定有力地扯住我欲去的胳膊,暖黄的灯光打在你身上,像碎金,点缀着你眉间的七分认真,三分执著。

你说,你真的不知道吗?你是白痴吗?你以为我为什么天天带着赵小壮赖着你,你当我是吃不起一顿饭的乞丐吗?我喜欢你,我在讨好你,我这样努力你不会当真看不出来吧!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悲伤的你,你是灌满酒精的精致容器,悲与喜都清澈见底。

04世界上很多故事都由一句话开始

凌晨三点,我坐在惨淡的光影里发着呆,开着的窗,关着的灯,楼下的猫追赶着微光下放肆飞舞的蠓虫。

你好像被我伤了心,苏三,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说话不懂得起承转合,写出的文字也并不婉转流利。就像你若伸手去触一下刺猬,不管善意恶意,它首先是要竖起全身的刺来抵御你。

我不喜欢你。我打开门送你和赵小壮出去,在你沉默如大海的面孔前砰的一声把门关起来。

那之后有三天那么久你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便用这三天的时间来思念许西木。

那一年北方大雪,奇冷,市民竭尽全力搞好保暖措施,电火用途多多,因而引发不少安全隐患。那时候我爸爸在消防队刚刚升职,忙于工作,因为不能按时回家而常常打电话来向我道歉,司喜原谅我,爸爸回去的时候买你最爱吃的飞鱼子寿司。

要四人份!我佯装气鼓鼓地耍赖。

没问题。他笑着挂断电话,自此再也没有回到家中。

许西木第一次见到我时我正在哭,在我爸爸的葬礼上,哭得天都塌陷,彷徨无措。就是那个呵气成霜的下午,他自人群中走过来,眼眶通红地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后来我才知道,我爸爸是为了救他年迈的母亲才在大火中殉职。

我不知道那一天他来葬礼是为的道谢,还是道歉,因为他始终不发一语,直到所有人都散去,他远远地跟着我,直到我回家。

第二天他来找我,狭长的眼角因为流过眼泪而肿起,肤色苍白。他说,尽管知道你也许不屑,但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你一句话,我都愿意照办。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胸口翻涌的伤感,倚在门边开口说,我不想去孤儿院。

世界上很多故事都由一句话开始,而我的故事,就是从许西木说我明天就去申请领养你开始。

那时候我十三岁,许西木二十三岁,律师说他并不具备领养我的条件,申请很快就被驳回。但数日后,我仍是带着我为数不多的行李住进了他的公寓。

不能领养,无所谓,那就借宿吧,随你高兴,最多可以住一辈子。来接我回家的那一天,他年轻清秀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05你牢牢地跟着我,哼着歌,想牵我的手

第四天,我一个人坐在大楼前的台阶上望着天,墨汁蓝的夜空零星地浮着几颗星,这一年的初雪迟迟不来,天空始终干燥得近乎龟裂。这样的天空下,你牵着赵小壮出现了,露出那对闪闪发亮的小虎牙同我打招呼,嘿,赵司喜,真巧!

巧个鬼。我懒得答理你,你就一屁股坐在我身边,也装模作样地抬起头看天空,看着看着,寂静的世界里,你突然转过面孔盯着我。

应该有一秒钟的时间,我被你吓得屏住呼吸,第二秒,你露出一脸欠揍的笑,对我说,你看你,紧张得脸都红了,难道你以为我要吻你?

滚开。我故作镇定地挥起手臂,事实上这突如其来的玩笑让我的心脏不舒服,嗖的一下血液一股脑直攻心房,又轰的一声全部散开。

没想到你似乎早有预料,一把抓住我装腔作势的胳膊,脸凑得更近些,采用流氓口吻对我说,如果你那么以为,就太了解我了。

我还在品味那句话的逻辑,你凉凉的嘴唇已经覆上来,而我的另一只手臂,也凭借着强而有力的惯性飞速挥舞出去,不偏不倚,落在你的脸上。

赵小壮一脸懵懂地盯着我们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你揉着脸在笑,整个眼睛弯得像月牙,而我的脸逐渐红得像一颗大番茄,傻傻呆呆地看着你。

你说,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仍是忍不住喜欢你,其实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回事,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可爱可亲,哪怕是拒绝我。等哪天你拒绝得累了,我就赢了。

我擦了擦发麻的嘴唇冷静地回答你,没可能。

你就默默地在我旁边又坐了一会,才站起来说,以后如果有别的男人也像我刚才那样放肆,不要打他的脸,直接戳瞎他的眼睛。

我有点哭笑不得,说,你站好,我现在戳瞎你也不晚。

你毛茸茸的眼睛里全是明朗真诚的笑,我发现你真的爱笑,每一次见你都是各种笑脸,开朗的、欠揍的、羞涩的、得逞的、温暖的。

这一次你笑得很孩子气,在夺走我光明之前,请允许我填饱肚子,去吃饭吧,赵司喜。

我们去吃宵夜,在灯火阑珊的巷尾,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各撒一把清脆的香菜叶,咬一口下去,浓香的油汁充满人情味地涌出来。

你瞠目结舌地看着我狼吞虎咽,眼神千回百转,温柔地吹凉一只馄饨递给赵小壮。

回去的路上,你牢牢地跟着我,哼着歌,想牵我的手。你看起来有一点傻,倔犟,还有一点年轻人最该具备的可爱,小小虎牙自在地晒着月光。

06他立在那里等我,朝我温柔地伸展开双臂

许西木带我搬来这座城,为我找一所学校。他像一个小小的父亲,问我喜欢粉色书包还是天蓝色的。

我喜欢和许西木待在一起,他像一本百科全书,翻开任意一页都是未知的惊喜。他尽可能地把每个周末的工作推掉,空出时间陪我吃早餐,小区门口的老奶奶亲手烹炸的油条和现炸的豆浆。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我们都赖在书房里不肯移动,或躺或趴在奶油色的地毯上看书,身边放着曲奇饼干和果汁,我喜欢看他拍的照片,美洲雨林里的树蛙,它在一棵凤梨科植物上安家;细手细脚的蛇怪蜥蜴,可以在危难时高昂着头行走在河流的表面上;阳光下打着呵欠的美洲虎;海岸上熟睡的小海豹。

画面一转,是在许西木的臂弯里轻轻打鼾的赵司喜,她像一只才刚出生的小刺猬,软软的刺收敛,乖顺地熟睡在他的怀里。

有风从阳台上灌进来,蹑手蹑脚,走进我蜜桃味的白日梦里。我梦见我的十四岁,在新学校里受到了男生的排挤,而许西木像一头愤怒的雄狮匆匆赶来,不顾校长的致歉,立即为我办理了退学手续。

第二天我被安排进一所女校,从此求学生涯太平安泰。他费尽全力维护我,渐渐抚平我的丧父之痛,不痛的心,有了大大的空间可以承载爱情,我为他建一架方舟,打造一份逐渐完整的情动。

我用一双宁静的眼睛看着许西木,必须优雅镇定,绝不泄露半分紧张,是这样的,许西木,也许你可能会不屑,但是我喜欢你,如果你也有一样的心情,我现在就想要吻你。

屋里的灯光很暖,暖得让人产生时间静止的错觉。过了很久很久,我噙着眼泪却始终没有听到回答,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他一言不发,所以我并知道他是要拒绝还是要接纳,我只好逃了。

那是我第一次离家出走、逃学,在一座大桥底下想要想明白一些事情。我知道我的告白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不对劲,硬要解释,也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像初冬的第一缕薄雪,很自然地落在黑色的土地上。

我也不知道这次鲁莽且不顾一切的表白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我只知道我开始思念许西木。他修长的腿,缀着青色胡楂的笑脸,午后的阳光下翻动书页的手指,他的眼睛,第一次为我买回内衣时的窘迫,拍摄一间老屋时的认真。

我后悔了,我想回家去,心里发了洪水,冲塌了方舟,两行悲怆的眼泪滑到脖颈间,我直起发麻酸胀的腿向家的方向飞奔。至少不要因为我年少的恋慕导致今后会和许西木分开,我如此绝望地想着。

快到家的时候,暗黑的夜幕下几许灯火,我看见他立在那里等我,朝我温柔地伸展开双臂。等你满十九岁,赵司喜,那时候我像所有男孩子一样追求你,送你俗气的玫瑰和晚餐,到时候不要嫌我烦。

他这样对我说。

07那一天,一如往常,晨曦走远后黄昏又来临

二00九年的冬天,我即将迎来自己十七岁的生日,距离许西木承诺的追求还有两年的时间,距离玛雅人预言的世界末日还有三年。

我们原本是打算一起度过这一年的圣诞节,十月份我们已经买好了烟火与圣诞树,盘算着圣诞节那一天拟定哪一种菜单比较好。只可惜他受邀参加一次摄影活动,拍摄一组以雪山为背景的图片,结集出版的全部收入将被用来建一所希望小学。

许西木对此充满热情,却仍是软塌塌地问我,可以去吗,赵司喜,一个人准备圣诞节可以吗?

我一边故作优雅地答允,一边却忍不住用留恋的眼神望着他,圣诞夜一定会回来吗?仓库的烟火也有保质期,如果今年不放掉会很可惜。

啊,在爱情面前,我是怎样的肤浅和幼稚。

他笑着向我保证,一定。

许西木离开的那一天,我们一起吃一碗水煮面,我盯着煤气灶上的蓝色火焰,听见他嘱咐我一定要记得吃早餐。然后我送他出门,像每一个冗长无聊的清晨。

直到现在我仍然在后悔,为什么那一天,我没有把许西木的背影牢牢地烙印在脑海里,为什么没有冲过去抱一抱他,哪怕只有几秒钟。

一周后,我接到他圈内朋友打来的电话。雪山崩塌,很多人被掩埋,死亡名单里有许西木的名字。

彼时我正在厨房为自己煮一碗白水面,扑哧一声,煤气灶上的火苗熄灭,涌出令人窒息的瓦斯味。我的手抖得厉害,拼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像一只小小刺猬,抖落满身尖锐的刺,彷徨无措地立在黑暗的森林中央,流下眼泪。

那一天,一如往常,晨曦走远后黄昏又来临。电话那头的声音悲天悯人,司喜,千万要坚强。

我笑着答,再打这样的恶作剧电话,不要怪我报警。两年后许西木就会回来,如果他胆敢不来,我做鬼也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这是二00九年的冬天,大雪狂风,恍惚间我以为是二0一二提前到来。

08我们打赌那个女生的内衣颜色,赢的人可以在毕业典礼上偷吻她的额头

苏三,不瞒你说,我一直在等待今年的第一场冬雪,这一年,我刚满十九岁。下雪的时候,我就会启程去找许西木。

你来找我的时候看见我正在收拾行李,有一个小小的宝物箱,里面有很多我原本打算一辈子珍藏的宝物。

我把它们送给你,苏三,认识你真高兴,你像棕色的马,苍穹之下的一切你皆可笑纳,你还没有受过伤,还愿意真心实意地去爱一个人,你让我羡慕。

而我是密林中探头探脑的刺猬,心已经生了锈,不敢再冒险为谁软化自己,我失去过我的父亲,失去过许西木,导致再不对生命抱有希望,敏感得要死,防备得要命。

但是在走之前我一定得抱抱你。请原谅我,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我对许西木,大抵就是这样。

我没想到你会在我的肩上哭,手臂紧紧抱着我,温热的眼泪埋进我的肩窝。

苏三,三子,你在哭吗?我瞠目结舌,那个可以流里流气地吻我的大男孩,那个哼着歌企图趁机牵我手的大男孩,那个始终都在笑的你,是在哭吗?

你说,当你的心真的在痛,眼泪就会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永不干涸。赵司喜,在走之前听我讲一个故事,然后再做决定可以吗?

你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出室外,我们在带着凉意的台阶上席地而坐,你说,我很小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是在十四岁那年,班上转来一个个头小小眼睛大大的女生。

她机灵可爱的眼睛像小动物,我敢打赌,班里绝不会有讨厌他的男孩子,至少我一下子就喜欢她,十四岁,我在想,嘿,一见钟情了。

你知道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子会怎样表达自己的爱吗?他不会像个小流氓一样亲吻你,也不会矫情地送你玫瑰花,十四岁的男生只会欺负你、捉弄你,想尽办法引起你的注意,请相信,那个最坏的男生就是最喜欢你的那一个。

我开始组织一个小分队,这个分队专门为了捉弄那个女生而诞生。她一直骄傲优雅,不把我们的捉弄放在眼里,不生气,不哭,也不跟老师打小报告。这怎么行?简直欺人太甚!

于是我们想到最坏的一招,最下流的一招,也是至今为止最让我后悔的一招。

我们打赌那个女生的内衣颜色,赢的人可以在毕业典礼上偷吻她的额头。整件事情,我是带头的那一个,提一大桶水,兜头从她头顶泼过去,白色校衫立即被水淋得透明,是粉色吗?蓝色?该不会是白的吧……

我们屏住呼吸等待结果。可是那个女孩没有穿内衣,她近乎透明的校衫下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圈一圈的绷带。

她买不起内衣。那天放学,我不顾掩面追上她想要道歉,我是真的后悔了,那是我第一次为一个女孩感到心疼。可是她不原谅我,在巨大的落日下,她指着路边一只奄奄一息的流浪狗对我说,现在马上治好它,我便不把你今天的恶劣记在心里。

我尽力了,抱着那只脏兮兮的小狗飞奔去最近的兽医院,可是已经来不及。第二天便听说她转校了,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忘记她。她沉默地用手抱住肩膀的样子,脸上的水珠一颗一颗滚落的样子,看向始作俑者时那双宁静的眼睛,会永远永远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从那时起我决定做一个宠物医生,我总是在想,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后,我还会遇见那个倔犟沉默的小女孩,如果真的遇见,我还会请她原谅我。而那个时候,如果她再一次要求我救活一只濒死的小动物,我一定会用我的医术拼尽全力起死回生,得到她的原谅。

我没想到多年以后她会真的再次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来偷一只小小狗。是要吃掉吗?我看着她的背影呆呆地想。

那女孩就是你,赵司喜。后来你把赵小壮还给我,我知道,你一定是要我救救它,你看,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为你的一句话而努力,也终于多年的努力有了用武之地。

赵司喜,你现在是不是可以相信,我对你的喜欢从来都不是一时兴起。

09许西木沉睡在这里,在白雪之下化作一缕凉薄的魂魄

世界上最美的雪花也比不过一个十九岁男生的眼泪晶莹。

你不知所措地问我,别走行吗,给自己也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我动摇了,人心就是这样不可信。那就让上帝来做决定吧。我拿出一枚硬币看着你说,如果是字,我就走,如果是花,我就留下。

硬币高高抛向星光闪烁的天,打无数个圈,落在我满手是汗的掌心里。

你的脑袋探过来,问我,是字还是画?

重要吗?扔硬币重要的不是字与画,而是当硬币高高地抛向空中的时候,扔硬币的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必须离开这里,苏三。

你站在我对面沉寂着一张脸,过了一会,发了狠似的对我说,好,赵司喜,你去,你尽管去。我会等你,我他妈大不了等你一辈子!

你这样说,我就真的走了。长途跋涉,凛冽的风令人清醒。

我抵达雪山时是在一个阳光充足的午后,雪地洁白,我立足于白色荒漠之上,眼球被眼泪和耀目白光几乎刺盲。

许西木沉睡在这里,在白雪之下化作一缕凉薄的魂魄,他忘记自己临走前对我说,赵司喜,等我回来看圣诞夜的烟火。

幸福而短促的那段时光,因为走得太快而让我一时难以接受。我甚至在想,那样幸福的时光再也不会遇见了。

也许你也猜到,我原本是要来这里同许西木一起长眠于雪山之下的,但是这一次我是来向许西木告别,是来同他说一声,喂,许西木,我已满十九岁,你再不来同我告白,我就要去牵别人的手了。那个人名字叫做苏三,有点傻,有点愣,有点小流氓气质,还有点可爱。

他说他妈的要等我一辈子。

我在雪山下的旅馆整理我的思绪,半个月后,我离开这里,返回家中。

开门的那一刻,我看见赵小壮睡在你的肚皮上,就像曾经的我睡在许西木的臂弯里。

而我走近你,仿佛一个崭新的生命,带着雪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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