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级的桃馥馥最嚣张

2011-05-14鲨鲨比亚

花火B 2011年2期

关键词：花语同桌同学

鲨鲨比亚

没有开始的爱情就像一直含苞的花永远不会凋零。

一

魏玉宝是个很讨喜的男孩子，雪白微圆的脸蛋，像外国人一样凹陷的双眼和卷曲的头发，乍一看像是从迪士尼动画片里穿越出来的小男孩。就连老师们都觉得好奇，问，玉宝你是不是混血儿?

玉宝并不是，但他随时都能从书包里掏出来自世界各地的玩意儿。

玉宝人缘极好极好，除了因为他有“喜欢送人礼物”这个奇怪的爱好之外，他还是个脾气好得像糖果一样的男孩子，他的眼睛里总是带着甜蜜的笑意，任何人看见他都会觉得这个世界是宠爱他的，而他也回赠了相等的爱。

二

据说，上帝他老人家为了保持人间的能量平衡总是制造一个好人又制造一个坏人，就像光与暗，晴与雨，天使和恶魔。

“林旭明!你再过线!你再过线给我看看!”

咆哮声响彻整个教室。

玉宝觉得如果有人想象不出暴龙到底有多恐怖，那么看看他们班长桃馥馥就好了。

就连玉宝这种看到一条蛆都会觉得“这家伙白白软软胖胖傻傻的其实也蛮可爱”的人，都没有办法在桃馥馥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可爱。

她自大、狂妄、霸道、残忍……她曾在某次小测验结束后硬生生把自己的同桌拖去校长室，然后控告其考试作弊偷看了她的试卷，顺便还控告监考老师不负责任睁只眼闭只眼，校长因此直夸她是好孩子好学生好干部，因为被她拖进来的那位同桌，恰好是他老人家的外甥。

她还曾用塑料尺抽自己的同桌，抽得人家老妈卷起衣袖跑来学校要揍她给自己的孩子报仇。结果桃馥馥摆出正义先锋的架势理直气壮跟同桌的妈说：“他上课老睡觉，我是为他好这才抽他的。”

最后，一心指望老妈能给自己报仇雪恨的同桌眼睁睁地看着她老人家飘然而去，走前还感激涕零向桃馥馥“托孤”，说：“尽管抽呀，没事，尽管抽!”

是的，新学期刚开始不足一个月，桃馥馥已经更换了两次同桌，上学年、上上学年类似的事件更是层出不穷，在玉宝的印象中，桃馥馥的人生就是由“不断地更换同桌、弄哭同桌，她的同桌在每个人面前哭诉她是个魔王一看见她就有跪地求饶的冲动”这样的轮回组成的。

玉宝用刚刚刨好的铅笔在练习簿上用力写下“桃馥馥”三个字，他写得那么用力，笔尖都崩断了。

三

桃馥馥这么张狂，当然有她的资本。她是年级第一。老师宠爱她宠爱到周末放学留所有学生的堂，“有几个同学的座位要掉换一下”，其实就是桃馥馥一个人，因为她的个子忽然拔高，需要往后坐。

每个同学的脸都绷得紧紧的，玉宝猜他们都和他一样，在心里向每一个认识的神仙祈祷：“别让她和我同桌呀!别让桃馥馥这个比暴龙还可怕的家伙和我同桌呀!”

和她这种人同桌真的还不如死掉算了!玉宝激动地想，如果老师让她调到他旁边，他一定跳起来大声抗议。

“桃馥馥，你坐魏玉宝旁边吧。”班主任宣布。

啊!!!玉宝好想一头在课桌上撞死，好吧，他胆子小不敢当众违抗老师的命令，但等桃馥馥坐过来，他一定要郑重地警告她，让她知道他绝对不是软柿子、软橡皮、软面条、软……总之，他绝对不是好欺负的!她别以为可以像蹂躏过去的同桌那样蹂躏他!

桃馥馥抱着自己的东西走过来。

“啊，好重的，班长，我来帮你拿吧!你知道嘛，能和你这样优秀的同学同桌我觉得多么光荣呀!我这里有我爸从比利时带回来的手工巧克力，我觉得还挺好吃，班长要不你也尝一颗？”

真的，在那天玉宝因为惊恐而表现得无比狗腿之前，他丝毫不知道自己竟然具有如此强大的“抱大腿”的能力。毕竟在玉宝的世界里，他一向是天之骄子，人人都争着呵护他娇宠他，他不小心打个喷嚏就能吓坏家里所有的长辈。

“滚!”桃馥馥赐给玉宝一道无比鄙夷的目光，“马——屁——精!”

“是……是……我是。”玉宝用尽全身力气保持着微笑，“班长您真睿智，一眼看穿我的本质。”

桃馥馥和玉宝人生的第一次交锋，玉宝九岁零十个月，桃馥馥九岁零七个月，交锋结果，桃馥馥完胜，玉宝完败。

他们之间在那一刻形成了的施虐与受虐的相处格局，贯穿了他们的整个少年时代。

四

在学习上，玉宝一向漫不经心，家人对他没要求，他对他自己更没要求。上课打瞌睡，开小差，作业忘记写。老师布置命题作文：我的理想。玉宝写，我的理想是除了这辈子要做魏玉宝下辈子还要做魏玉宝，可是人到底有没有下辈子呢？老师您能不能告诉我？

老师哭笑不得，但到底也没有批评玉宝，只是温和教育他，下次写作文要认真一点。

桃馥馥看到这篇“短小精悍理想远大”的作文，她问魏玉宝：“你有没有听说过猪的理想是下辈子还做一头猪？”

“没有呀。”

“所以你写这种作文是为了证明你比一头猪还不如?!”桃馥馥把作文本子卷成一团猛敲玉宝的头，敲完不算，还冲他耳朵很暴龙地大吼，“重写啦!”

她以为她是谁呀？老师都没要他重写，她要他重写？

“好!好!我马上写!”玉宝几乎是含着泪说。他的头被打得好痛呀，他都想不起来他长这么大有谁这样揍过他。

——我的理想是长大后像爷爷那样当一个很威风的大官，要不像爸爸那样做个整天飞来飞去谈生意的有钱人，再不然就像我妈那样当个漂亮到不行的美人，这样每个人看见我都会对我笑，我也可以每天都微笑，而不必像那些捡垃圾的老人，他们很少笑的，别人也不对他们笑，只有我对他们笑，他们看到我笑的时候也会……

桃馥馥看得直皱眉头：“好吧，看在你会用排比的分上，这次就算你过关。”

五

因为很不幸地成了桃馥馥的同桌，玉宝这个生下来就是富贵双全的公子哥儿命的幸运儿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水深火热的生活。

当然了，这种可怕的生活到了桃馥馥嘴里就成了“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

世界上，不，是整个宇宙都找不出比桃馥馥更霸道的女生了，她考试得一百分，玉宝考不到她就抽他。玉宝不服气，桃馥馥理直气壮地冲他吼：“我能考到你就应该能考到，除非你承认我是人，你不是人!”

玉宝上课不小心睡着，桃馥馥一尺子抽下来，老师都被吓得中断了讲课。

过了很多年玉宝都记得他看着桃馥馥铅笔盒里新买的直尺和三角板，他恐惧得神经都快错乱了。后来数学老师让大家都去买圆规，玉宝看着那个比针尖还锐利的圆规头，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两句古诗：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活着真的太不容易了。

桃馥馥时时刻刻的毒打，哦，不对，是鞭策，造就了玉宝胳膊上和大腿上青青紫紫的伤痕，也造就了玉宝的神经衰弱，他也成了一看见桃馥馥瞪眼睛就很想跪地向她求饶的人，同时，也造就了玉宝年级第十的好成绩。

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对玉宝家人说，玉宝的成绩之所以突飞猛进是因为受到了新同座桃馥馥的良好影响。

玉宝父母开心坏了，要求玉宝一定要向桃馥馥同学转达他们的谢意，并邀请桃馥馥随时来他们家做客。

第二天，玉宝向桃馥馥传达父母的话：“我爸妈说我应该好好谢谢你，我们全家都谢谢你。”这样说的时候玉宝屈

辱得恨不得干脆咬舌自尽算了。

桃馥馥呢，她倨傲“嗯”了一声，对这么盛大的谢意全盘接收，一句谦虚的客气话都没有，还抖抖肩膀，得瑟得好像猴王抓光了自己身上的虱子似的。

玉宝好想脱下自己的球鞋用力抽打桃馥馥的脸。玉宝猜想班上一定还有很多同学很想脱下自己的鞋子猛抽桃馥馥的脸。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玉宝都是通过想象这个场景来获得内心的平衡，全班同学一起脱下鞋子向桃馥馥砸去，终于把她那张总是得意扬扬的漂亮脸蛋砸得稀巴烂。

六

玉宝发现漂亮这个词很可以用在脾气比暴龙还可怕的桃馥馥的身上，是在他第一次请她回家做客的路上。

他抱着他最心爱的铅笔刨。那是个木制的红顶绿窗粉墙的小屋子，有两个汉堡盒子叠在一起那么大，是玉宝他爸在瑞士为他定做的，八岁的生日礼物。

玉宝长大后才知道他那时的行为叫做“恋物癖”，整整两年半，他都抱着那个铅笔刨上学放学。

玉宝也是直到长大后才知道其实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偏执狂，只要被他喜欢上的，都是世界上最好的，独一无二的，再也不能被替代的。

那天，也不知道为什么玉宝有点心神不宁，也许是桃馥馥和他肩并肩走路，而他竟然比她矮了小半个头，他觉得十分羞愧，他绊了一跤，铅笔刨跌出去，摔坏了。

本来玉宝以为桃馥馥会趾高气扬地跨过碎木片走开，她才不会管他是不是伤心呢。

“没关系的，用胶水可以粘好的，一定的。”桃馥馥说着就伸手去捡摔断的木片。

玉宝抓住桃馥馥的手，她却很热心地立即伸出另外一只手，她的手指终于被那根不起眼的木刺给扎伤了。

真是个莽撞的笨蛋，玉宝想。

后来，那个铅笔刨修补好了。不过玉宝再也不抱着它去上学了，而是放在床头，每天睡觉前都看上一眼。再后来，玉宝去了美国，收拾行李的时候他郑重地把陈旧的有着断裂痕迹的铅笔刨放进箱子。说什么他都会带上它的，因为那里藏了一滴桃馥馥的血。

七

桃馥馥张狂的脾性似乎一天严重过一天，她自己毫无所觉，班上同学对她的不满和厌恶逐渐凝聚累积，慢慢地形成一股危险的暗流。

学期快结束的时候班上评选三好学生和优秀学生干部。三好学生有五个名额，优秀学生干部只有一个，非常矜贵，桃馥馥跃跃欲试的表情告诉玉宝，她很想当选。

作为班长和班上功课最好的学生，桃馥馥理所当然是候选人之一。经过一轮不记名投票、唱票、统计，黑板上桃馥馥的名字下面出现了一个无比硕大的阿拉伯数字“1”。

几乎每个学生都在压抑着不让自己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班主任面若寒霜的样子也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但还是有人不怕死地说出：“哎呀，就一票呀，应该就是她自己投给自己的吧！”

玉宝偷偷看了一眼桃馥馥用力绷紧的脸。

老师偏爱桃馥馥，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宣布刚才的不记名投票不作数，下面举手表决。

“同意选举桃馥馥同学为优秀学生干部的请举手!”

班主任以为她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威吓一些胆小的同学选举桃馥馥，但结果桃馥馥平日犯的众怒太多，眼下被清算了。

谁都不举手。

教室里寂静得像个深潭。

玉宝听见自己的衣袖因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举起了手。

是的，不记名投票时那票是他投的。

现在这硕果仅存的一票，还是他投的。虽然他很清楚在众目睽睽下投出这一票就代表他站到了大众的对立面，成了“极端令人厌恶的桃馥馥同学”的同伙。

一直很努力地装作没事的桃馥馥忽然趴在桌子上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

班主任沉痛地摇了摇头。

现场场面搞得很大很激烈很戏剧化，玉宝相信所有同学心中应该都有“出尽恶气”的舒畅感。

虽然玉宝也认为桃馥馥今天的遭遇是自作孽不可活，但当所有人都离开后，玉宝还坐在那里，听桃馥馥以极大的肺活量鬼哭狼嚎，手臂举得好酸，终于不受控制落下来，啪地一响。

桃馥馥抬起又红又肿忽然间变得丑得不可思议的脸：“魏玉宝，你是不是喜欢我?”

玉宝看着眼睛红得像兔子，鼻涕快要流到下巴上的桃馥馥，本能地回：“猪才喜欢你呢!”

桃馥馥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她先是恼怒，手指本能地摸向直尺，但很快她又如释重负地将流得老长的鼻涕吸了回去：“猪才要你喜欢呢!白痴!”

嗯，好吧，算你狠，桃馥馥。玉宝掩饰起受伤的心情。

很多很多年之后，玉宝想起这段从未在记忆里褪色的经历，他的心脏深处还是会微微刺痛。他说他不喜欢她，她竟然表现得好像没给流感病毒传染一样如释重负!

猪才喜欢你呢!猪才喜欢你呢!猪才喜欢你呢!后来玉宝一生桃馥馥的气，就会在心里重复这句话给自己催眠，结果等到他发现他再也没有机会对桃馥馥表白说“我喜欢你”的时候，他才懂得原来有些话说出口了就再也收不回来，像个魔咒，不让你幸福。

八

玉宝都不知道应该说班主任是太圣明了，还是太偏心了，她最终还是把那个“优秀学生干部”的奖项给了桃馥馥。

桃馥馥本来已经差到极点的人缘因此雪上加霜。

其实桃馥馥真不算个坏人，与其说她骄傲狂妄，不如说她实心眼，过分理想主义。她总觉得她能做到的事，别人就应该一样能做到，她能做到一百分，所有人都该能做到一百分。这个聪明的笨蛋从来不曾意识到她天生比别人要聪明漂亮健康强壮，显然她爸妈制造她那会儿一不留神中了头彩，把她生得极具先天的竞争力。她不懂得，并不是每个孩子都像她这么幸运。

班主任十分睿智，一眼看穿桃馥馥的本质极好，心思单纯。玉宝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比较懂得桃馥馥。

桃馥馥呀，其实也就是个被大家有志一同地误会为大恶人的傻女孩。她最失败的地方在于她不懂得怎么和人相处。

那次令桃馥馥大受打击的选举事件后，桃馥馥在班上还是该嚣张就嚣张，但有的时候，玉宝会在她脸上看到很落寞的表情。

九

到了六年级的时候，玉宝已经有点不敢直视桃馥馥的脸。

他怀疑桃馥馥是不是吃错药了，为什么她那张脸皮看上去就像是透明的，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流出晶莹的水来，像熟透的鲜果。

虽然桃馥馥恶名远播，但还是开始有男生冒死向她递情书。

当第一封散发着薰衣草香味的浅紫色信被放在桃馥馥课桌上时，玉宝心里涌起一种愤怒和惆怅相交织的情绪。

而桃馥馥那个笨蛋，当她看到那个写着她名字的信封，她显然丝毫没意识到里面是什么，大咧咧拆开来看，几秒钟后玉宝就听见她发出一声怪叫，那封信被她丢出八丈远，然后她猛地冲出教室跑向厕所，玉宝不知道她是去呕吐了还是去洗手了。

一直到上课铃响桃馥馥才惊魂甫定地折回来。

“你发什么神经病？”玉宝故意问她。

“才不是我发神经病呢，四班那个xxx竟然说他喜欢我，你说他是不是突发性的神经错乱？”

“呃——我觉得那个人就是纯粹的智商低下。”

十

每个青春期的男孩在漂亮女生面前都会变得很贱。他们的犯贱程度和女生的漂亮程度呈绝对的正比。玉宝非常赞同这种说法，因为即使他还没意识到桃馥馥很漂亮的时

候他都已经任打任骂任蹂躏，贱到不能再贱了。

不过，当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为了桃馥馥“贱行人生”时，他是痛且快乐着，但当越来越的男生加入他的行列，他就很恼火了，有时他气桃馥馥气得不得了，他恨不得她干脆死掉算了。

玉宝记得六年级第一学期快结束时，他已经完全不和桃馥馥说话了。桃馥馥很纳闷，但她多骄傲呀，她才不会主动去问为什么。于是两人就互不答理。

随着桃馥馥在男生中间受到空前的欢迎，她在女生那里“收获”了双倍的憎恨。

自习课桃馥馥在黑板上板书老师布置的作业，角落里不知为何冒出几声女生的窃笑，小小的骚动像水上的涟漪，一圈圈扩散，桃馥馥写字的手开始变得迟疑，她隐约意识到什么事情不妥。

玉宝抬头看见桃馥馥屁股后一块红斑，这个笨蛋中午吃饭的时候竟然坐到炒番茄上了？

窃笑声逐渐扩大，玉宝不解地转向那几个像漏气的气球似的动不动扑哧笑两声的女生，然后玉宝留意到几个男生脸上浮现尴尬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表情。

桃馥馥完全停止了板书，她犹豫了一下，转身对那几个女生低斥：“不要说话了!”

“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和你说的。”有人故意接了一句。

窃笑声像被点燃的爆竹似的忽然变成轰然大笑。

桃馥馥无措地站在那里，她当然知道自己是被取笑的对象，但她完全搞不明白是因为什么，这令她更加惶恐。

玉宝断然站了起来，他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走到桃馥馥身边，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在她腰上一围，然后用力打了一个结。

所有的笑声在那一刻像被拍死的苍蝇似的，完全沉寂。

十一

第二天，玉宝看到自己的校服外套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他的课桌抽屉里。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喂，魏玉宝!”桃馥馥喊了他一声。

玉宝等她把话说完，但桃馥馥最终什么也没有再说，“不管是谢谢你帮我解围”还是“你的衣服我已经帮你洗干净了”都没有说。

玉宝看着她生硬地将脸转向一边，淡淡的红晕像早晨第一缕霞光在她的脸上浮现。

后来，玉宝长大成人，真的可以像在作文里写的那样像他爸一样满世界地飞来飞去，他看过那么多不同的风景，但在他心中，最美的依然是桃馥馥害羞的模样。

十二

玉宝和桃馥馥中学仍是同学，同班，同桌。

而这又一个三年的同桌缘分，是玉宝硬要来的。因为刚升入初中时，玉宝身高未足一米六，而桃馥馥已经长到一米六六。这样老师安排座位时自然不会考虑让这两位同桌。可是玉宝看到桌位表后立即大声抗议。

“我一定要和桃馥馥同桌!”

玉宝的嘶喊惹来全班同学的高度关注，玉宝显然是一不做二不休了，继续喊：“我和桃馥馥从小就是坐在一起的，你把我们排开，我会非常不习惯，非常非常不习惯!”

男生们的怪叫此起彼伏，玉宝心想，叫吧叫吧，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我和桃馥馥的关系多么好。

玉宝如愿以偿，接下来的日子，玉宝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桃馥馥投射过来充满怨毒和仇恨的视线，她是班上女生中最高的，却因为要迁就他不得不委委屈屈地坐在第一排，以至于后面的同学老戳桃馥馥的后脊背：“你头低点儿，再低点儿，我又看不见老师写了什么了。”

幸而，到了第二学年，玉宝疯了似的长高十六厘米，终于可以不用坐第一排了，但桃馥馥依然对玉宝投以充满怨毒仇恨外加嫉妒的视线，她整整一年才长高半厘米!半厘米！

十三

蹿个儿之后的玉宝失去了他圆润可爱的小胖脸，取而代之的是坚毅的下巴、深邃的眼睛和北欧人似的白皮肤和卷曲的头发。总而言之，他帅了。玉宝开始以和桃馥馥差不多的频率收情书。虽然他不喜欢体育运动，功课也不是顶呱呱，但他的家世在那里，爷爷是高官爸爸是富商妈妈是前明星，谁不想和他接近呢？

大约只有天天和玉宝混在一起的桃馥馥不待见他吧。总是一转脸就能看到的人，总是对她百依百顺的人，总是在她面前扮狗腿任打任抽的人，就算玉宝真的是颗明珠，桃馥馥也能把他看成一颗沙。

“桃馥馥，我来考考你。”秋日午后，阳光温暖而清爽，玉宝忽然心血来潮，“你知道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你知道百合的花语是什么吗？你知道郁金香的花语是什么吗？你知道雏菊的花语是什么吗？嘿嘿，你都不知道吧，我来告诉你!”玉宝得意扬扬地开始炫耀起自己在这方面的渊博知识，“玫瑰的花语是热情，百合的花语是荣誉……雏菊的花语呢，是暗恋你!”

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发呆的桃馥馥耐着性子听完，很不屑地评价道：“你还真是够娘的!那个，你觉得林涵宇这个人怎么样？”后面半截话有点不情愿似的从桃馥馥嘴里冒出来。

玉宝怔怔地看着桃馥馥，他忽然意识到桃馥馥这一两年变化好大好大，虽然身高是很费力地一毫米一毫米地往上蹿，几乎看不出变化，但她身体却开始出现曼妙的曲线，皮肤更加通透晶莹，除了外表越来越娇艳，她的性情也起了很大的变化，不再似小时候那样心无城府、直率坦白，像根烟囱似的，心里想什么嘴里冒什么，她也学会了虚与委蛇，她终于懂得怎么和同学们保持表面的和平，甚至——她还学会了暗恋。

她的暗恋对象竟然还是林涵宇那样的家伙。那个故作清高冷漠的隔壁班的班长，他一眼就看得出他内心的虚伪，他不懂桃馥馥为什么就看不出。暗恋那样的人，简直就像拿尿当菊花茶喝!

人人都说桃馥馥聪明，可是玉宝却觉得她笨死了，彻彻底底的笨，不折不扣的笨，不可救药的笨，简直比猪还要笨!

尤其过了几天之后当桃馥馥尖叫着推开玉宝不知从哪里摘来的一捧花：“你送我菊花干什么？我还没死呢！你故意整我对吧？你找抽对吧？！”玉宝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桃馥馥是个超级特级无限极的大笨蛋!

十四

林涵宇的生日快到了，桃馥馥拉玉宝陪她去挑选礼物。

“男生都喜欢什么呀？”

“美女呀!”

桃馥馥横了玉宝一眼。

“不过我觉得林涵宇可能认为你不是美女，因为你胸太大，虽然我是觉得胸大的女生很漂亮。”

玉宝一直觉得这是他在桃馥馥面前说过的最勇敢的话，因为这句话概括精简一下的话，可以变成：桃馥馥我觉得你是美女我喜欢你。但显然桃馥馥没有这样理解，她愤怒地抬起手学用力向玉宝后脑猛拍一下。

最后桃馥馥在玉宝的撺掇下选了一只足球造型的闹钟。隔天林涵宇收到这份礼物时表情很“精彩”，玉宝虽然不在场但也想象得到，毕竟没常识到连“送钟”等于“送终”这种忌讳都不知道的笨蛋，除了桃馥馥也很难找出第二个。

离开礼品店前，桃馥馥看了看摆放在玻璃橱窗里那个钢琴形状的音乐盒，随口说了句“这个好漂亮”。后来玉宝临去美国前特意来到这家礼品店将这只音乐盒买了下来送给桃馥馥，桃馥馥收下时还假惺惺客套了一句：其实要离开的人是你，应该是我送你离别礼物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