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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工荒是中国模式的时代拐点?

2011-04-29金利达姜北树

社会与公益 2011年4期
关键词:用工城市化工人

金利达 姜北树

没有哪个国家能保证在经济危机时不会出现失业问题,中国做到了;也没人愿意相信,全球最大的劳动力市场会出现招工难的问题,中国又做到了。某评论家在博客里如此写到。

中国经济的持续增长如滔滔江水,奔腾不息三十年,直到登上全球GDP第二的宝座。创造这个奇迹的主角正是“中国工人”!不过是什么原因硬把一个全球最大的“劳动力市场”,变成大江南北上演“用工荒”,这的确出乎大家的意外。2011年农历新年余音未了,“用工荒”问题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并蔓延全国。由此前沿海发达地区的“局部用工荒”到现在的大范围用工荒,由此前的技术工人和人才缺乏到现在的普通工人亦大幅缺口,中国“用工荒”问题已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用工荒真的只是找不到工人这么简单吗?“用工荒”背后或许有着对“中国制造”,对中国用工环境和“城市化”过程的拷问及思考,又或许将改变中国模式的未来。全球经济一体化下的中国产业格局

我们将视角回到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那时对于中国制造业来说是一个严峻的挑战,欧美国家纷纷出现经济衰退,购买力持续疲软,中国出口订单因此锐减。由此随即出现了一波不小的工厂倒闭潮,这其中又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这些依靠廉价劳动力赚取微薄差价的中国厂商正是吸收“农民工”的主力。那时对于“用工荒”的命题是不可想象的,有舆论甚至担忧中国可能出现大规模失业危机。在关键时刻,中国政府实施了规模庞大的四万亿经济刺激计划,以刺激国内经济和维持就业,降低经济危机对本国的影响。

就业是民生之本,在中国对其出口市场的政策当中,也会体现出对增加就业的倾向。对于国外消费者,也许他们早已习惯了廉价的中国制造,殊不知,中国政府一直以来始终保持对出口市场的巨额外销补贴,此举在降低中国出口商品价格、增加其在国际市场竞争力的同时,其实也算是变相地增加就业。出口补贴的经济效应表明中国政府通过出口商品补贴,保持中国出口产品具有价格低的竞争优势,并以此扩大商品的出口量。在出口经济占比重较大的中国,也只有出口持续增长,国内才会不断增加新的就业岗位。

20世纪90年代以来,全球经济一体化浪潮汹涌而至,世界各国进入了合作与竞争的全球化时代。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之下,形成了跨国公司主导的国际分工格局。伴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中国经济建设及社会发展也步入国际分工的序列并扮演重要角色。依据中国当时的技术、社会发展水平及劳动力资源,中国迈上了以“中国制造”为支柱为主的加工制造道路,这条路让中国迅速成为“世界工厂”。但由于处于全球产业分工及产品产业链的底层,我们并没有因此获得高额的“世界工厂”角色效益,仅仅得到了对廉价劳动力的最大化整合。例如:一个芭比娃娃在国外卖10美元,但在整条芭比娃娃的产业链中,中国人只分占2毛5分钱的劳动成本,仅占2.5%。这样的“中国制造”何谈优势呢!因此,全球经济一体化决定了中国产业地位,也决定了现阶段中国产业工人人口红利的属性。

通胀是推手,多重因素促成用工荒

经济危机其实和“用工荒”的关系是无关紧要的,真正影响是中国随即上演的人民币对内贬值对外升值、产业转移、劳动力成本上升等新的经济现象。在各种因素的急切推动下,人民币升值已经从当初的预期变成一次次残酷的现实,升值的结果直接导致出口制造业丧失竞争优势。处在经济危机风暴中心的美国,在关键的时刻并没有考虑其保守政策的破坏性,却频频打出“量化宽松”货币政策的招式。至此,美国将印钞机开足了马力,也为世界经济复苏带来新的不确定性因素。“2009年3月,美联储收购近3000亿美元长期美国国债,并将另购入至多7500亿美元的抵押贷款支持证券。2010年11月,美联储又宣布了总额高达6000亿美元的宽松计划,该举措旨在增加金融系统的流动性并提振经济增长。”

作为全球主要储备货币“霸主”的美元在放量印刷后,虽然短期内有刺激经济的作用,但中长期而言,势必激发全球更大规模的恶性通胀,特别是对于与美元有着微妙关系的人民币,美元的通胀输入将直接导致国内通胀走向纵深。除此之外,美国实施的数轮量化宽松政策致使美元大幅贬值,在国际大多以美元标价的能源、贵金属等大宗商品价格持续攀升后,基于中国采取的半浮动汇率制度,没有能够在美元贬值时真实反映出这些产品的价格变化,因此人民币对能源等产品的购买力下降幅度较大,造成一定的输入性通胀,即构成了人民币实际上的国际购买力贬值,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人民币“对外升值,对内贬值”现象。受制于输入性通胀,对内购买力下降,即贬值,房地产泡沫、股市泡沫等又加剧了这个趋势。这种现象严重影响了农民工的劳动力价格表现,薪酬系统没有同步跟进的企业当然陷入招工难困境。

用工荒应当唤醒中国企业界

在中国制造热弥漫全球消费市场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中国工人”,大部分以“农民工”为主的中国工人默然接受着微薄的薪水和老板们的歧视,他们缺少到位的法律与社会保障的呵护。尽管如此遭遇,还是创造了中国经济的腾飞。这时他们没有议价的权力和资本,在劳动力总量充裕的中国,他们自然这样无奈地工作着。

时过境迁,中国的经济水平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早前中国政府对农民所实施的一系列惠农政策和连续数年的“中央一号文件”,到了这几年作用开始显现出来。农业经济有了更高的效益,农村有了更大的生存和发展空间,因此一部分劳动力在重新审视自己的工作和老板时,自然而然会选择回归到农村,因为他们觉得现在的农村也可以赚到钱并生活的很好。中国产业升级和跨区域转移让用工荒的形态发生变化,中国各地轮番提升的最低工资标准也让刚刚度过经济危机影响的中小企业“苦不堪言”,他们被迫无奈开始寻求向更低制造成本的内地转移,恒久不变的“制造业定律”在此时显得尤为明显,即“制造业总是向着生产成本更低的地方转移”。看看用工量巨大的富士康吧,纵然作为全球制造业巨头,但仍难以摆脱这一趋势的影响,早在数年前就急迫的将产能陆续转移到内地的几个城市。在中国内地城市的经济实力不断发展下,和沿海的差距越来越小,大规模的区域产业转移后,“一边是劳务工输出当地政府的煽情挽留,一边是沿海各出奇招到处找工人。”自然就出现了用工荒时的“中西部争夺战”。

此外劳动力市场开始出现了新生代劳务工群体,他们更习惯自由,流动性比较大,相比其父辈他们多了份叛逆,少了份“奴相”,他们给不可一世的中国老板上了一课。如果说西方国家是依靠严格苛刻的法令让资本家“从良”,靠剽悍的工会维护工人权益的话,希望中国这次的“用工荒”可以唤醒中国的老板们。唤醒他们对工人权益和人格的尊重,唤醒他们抛弃根深蒂固的“低价、低品质、出货量、减低成本”

等商业价值观,唤醒他们从与工人争利到将经历放在商业价值和高附加值产品的创造上。

这次危机让中国政府意识到单一出口经济模式的危险性,也让“农民工”意识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是个长久的办法,他们开始鼓足勇气对老板们说“不”。大规模的经济刺激计划带来了一批批重大项目的上马,自然也就创造了数量惊人的就业岗位,这些大部分属于基础设施建设领域的岗位及时吸纳了一部分因企业倒闭而失业的工人。在这样的宏观环境背景下,中国经济转型、原材料及用工成本上涨、人民币升值等一系列命题纷纷出现,这些命题直接从根本上改变中国用工环境和产业生态。因此可以说,“用工荒”现象的广泛出现,是用工环境、产业环境、中国城市化交互作用的必然结果。

中国需要怎样的城市化?

和工资待遇等硬指标相比较起来,“用工荒”其实最应该扇“城市化”一巴掌,因为工资影响的仅仅是收入,而城市化的问题却决定其生存环境。中国庞大的农民工群体长期像候鸟一样过着迁徙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怎能不让人尴尬和生厌?如果只是基于现实条件的考量,短时间的自我忽略和牺牲也就罢了,如此长时间的非正常状态,是否应该质问中国的城市化?

中国经济在快速发展的同时,城市变得越来越大,摩天大楼成群连片地拔地而起,但城市化却不能让外来工融入城市,成为城市化受益人群的一部分。也没有杷他们的利益和其所贡献的城市成为“利益共同体”。城市不应该成为炒房客的天堂和虚无缥缈的象征,不应该只让人们流下汗水和留下青春后又黯然回到故乡。

中国城市国际形象调查推选结果显示,655个城市正计划“走向世界”,200多个地级市中有183个正规划建设国际大都市,无异于画饼。这些合乎官场逻辑的宏图大志,有些时候对老百姓来说会成为束缚,老百姓关心的不是虚无缥缈的国际化还是全球化,而是切实的生活质量与幸福指数。中国每年都会上演的人类最大规模迁徙活动——春运,似乎是中国“伪城市化”下的多棱镜,映照出了中国当下火热而残缺的城市化进程。

此外,中国户籍制度的鸿沟和长期对“城乡二元化”政策的信奉,依然成为中国城市化过程当中最根本的问题,阻碍着农民工可望不可即的“城市梦”。在“农民工”这一标签大行其道的背后,是他们既无法摆脱农民身份,又要肩负工人职责,更为尴尬的是,他们作为工人的付出,却没有得到工人那样标准的社会福利和保障权利。即便有,对于总是要经常迁徙的他们,那些看似具备的社会福利政策却让他们在离开之际化为泡沫。

用工荒是中国模式的时代拐点?

用工荒带给中国的冲击和思考是多方面的,有政府层面的思考,有制造产业层面的痛楚,当然更有中国工人个人层面的感受。一个清晰的视角即:中国模式是时候需要改变了,是时候实现产业升级,走入一个全新的模式。透过用工荒这样一个广泛而典型的社会现象,一方面我们希望能够对中国产业及用工环境有一个系统的思考,更为重要的是,期望藉此推动整个中国发展模式的前进。过去“中国制造”付出了辛勤与汗水,今天势必要重新塑造自我,因为我们不希望也不会永远都处在全球经济产业链的底层。中国产业升级的呼声越来越烈,也早已写进政府文本。

当下的“用工荒”问题既有宏观环境的内因,也有劳动力市场环境和市场机制的作用,还有工人个体抉择感性与理性的两面。谁也不能预言这次的“用工荒”将持续多久,我们能做的应该是从这个普遍性的问题当中得到启发和思考。我们应该看到中国城市化对外来工人难以融合的问题,中国工人工作环境和社会福利政策的问题,中国产业结构单一模式下的“用工荒”和“大学生就业难、高技能人才缺乏、隐性失业”同时上演的纠结状态。

可以预期是:在全球经济得到复苏,中国出口也将恢复往日风光的时候,依托原有的制造资源和产业链、渠道价格等优势,“中国制造”在全球当中的竞争力还将保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也许是10年,也许20年。但可以肯定的是,随着人民币的进一步升值,随着中国经济的持续增长,随着中国人口结构状态的“恶化”,经济增长从总量转为人均质量提高后,中国的劳动力成本还会继续上升。更为重要的是随着中国社会老龄化问题的日益突出,我们再也不可能永远享受丰沛的人口红利。那些廉价的“中国制造”最终将难以为继,我们创造辉煌经济奇迹的中国模式将有可能面临终结。用TAU出咄逼人的气势似乎带给“中国制造”无尽的阵痛,但如果从更多元的角度去看待,似乎这正是中国模式的时代拐点,是我们走向“中国创造”的时代机遇。

但愿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在“中国创造”模式下的时代:“更多的“农民工”能成为具备高技术及素养的产业工人,他们不需要再连年迁徙;有较好的社会保障机制和体面的工作环境,他们不再只是城市GDP的匆匆过客。”

责任编辑/张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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