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嫌犯一起“演戏”

马泽友

初春的一个周末，儿子一个劲地缠着让我带他去百里之外的德州市动物园，儿子已不是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无奈我在反贪局工作，周末常常办案加班。好在最近不是很忙，就答应他明天一早去德州，儿子为此雀跃了一阵，伸出小手和我拉勾：“不许骗人！”

晚上10点多，我忽然接到电话，那个叫刘春山的犯罪嫌疑人这两天有可能回家，我们今晚得去蹲守。看看儿子沉浸在睡梦中的小脸，我心里充满了歉意，写张字条放在他枕旁便匆匆出了门。

刘春山挪用公款50多万元，潜逃几个月了，线人说这两天在邻县见过他。他家住在离县城70多里的杨庄镇，我们开了辆半新不旧的灰色小面包赶往杨庄，张副局长说，偏远小镇，只在这车才不显眼。刘春山的家在杨庄镇西北角的一个胡同里，胡同很深，有十多家，还有几家养了狗，我们不可能接近他家。好在是条死胡同，胡同口是盖了半拉子的沿街门面房，我们就选在这里蹲守。

一夜空守。天亮时，为避免打草惊蛇，我们转移到胡同斜对面的面包车里。蹲了一晚上，又冷又饿，7点多，张副局长说，咱得轮流吃点东西，你先去！

我在几十米外的街角找到一个小吃摊，吃饭的人还真不少，我瞅有个空位，就坐下了。“叔叔，这个座位是我给爸爸占的。”说话的是个小男孩，跟我儿子差不多大，长得很可爱。“你占下了，那你爸爸呢？”“我爸爸出差好多天了，我可想他了！昨天晚上爸爸来电话，说早晨回来吃饭。”小男孩又指指旁边的老太太：“爸爸知道这里吃饭的人多，让我和奶奶占个座位等他。”

我故意逗他：“你爸爸要是不来呢？”他很认真地说：“不！我爸爸一准会来的，他从来不骗我。”他又把头转向老太太：“对吧，奶奶？”“对，对，你爸爸会坐早班车回来！”我真有点饿了，埋头吃起来。

“爸爸！爸爸回来喽！”随着小男孩的喊声，我抬眼看见一个男子从街对面走过来。刘春山！我差点喊出声来，这个小男孩的爸爸竟然是我要抓的人。显然，刘春山的家人并不知道他犯了事儿，我猛然想起自己的儿子，想起昨天晚上答应儿子的事,想起父亲在孩子心中的位置……我扑上前抓住他是很容易的事，但当着他儿子的面，我真的不忍心。

刘春山并不认识我，我也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低头吃饭，只用余光观察着。刘春山坐在他儿子占下的座位上，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吃起早点来。忽然，我看见刘春山吃完了饭，站起来拉着儿子要走。不能再犹豫了，我上前一把紧紧抓住刘春山的另一只手，小男孩吃惊地望着我，张大了嘴巴。我急中生智：“刘春山！老伙计不认识我了？”说话间，我手上暗暗用力，并用眼睛示意他，当你儿子的面，最好别让我动武！我的力度足以让他意识到我的来头，刘春山是个聪明人，很快反应过来：“原来是你啊老伙计，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我顺水推舟：“我听说你们这棉花生意挺红火的，就过来看看。”小男孩转惊为喜：“叔叔，原来你和我爸爸是老相识！到我们家玩吧。”“不了，孩子，看完行情叔叔还得赶路呢。”又转向刘春山：“行情多变，你晚点回家，先领我到市场上转转……”刘春山对儿子说：“先跟奶奶回家吧，我和你这位叔叔去看看市场。”

“叔叔再见！”孩子懂事地冲我摆手，在他眼里，爸爸是和叔叔“亲热”地拉手走的。拐过一个街角，我就麻溜地给刘春山上了手铐，这个过程他伸出双手配合我：“你是检察院的吧？谢谢……”我知道，他不是谢我抓他，而是感谢我在他儿子面前“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