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毛泽东的日本观研究
2011-04-13许屹山
许屹山
(1.安徽工业大学 文法学院,安徽 马鞍山 243002;2.湖南师范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青年毛泽东的日本观研究
许屹山1,2
(1.安徽工业大学 文法学院,安徽 马鞍山 243002;2.湖南师范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青年毛泽东的日本观是毛泽东早期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主要内容包括:赞美、钦佩近代日本的崛起和以日本的先进人物为榜样;坚决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中日必战,联美制日,中国必胜。全面考察青年毛泽东的日本观,对于进一步研究毛泽东早期思想及其演变具有重要意义。
毛泽东;日本观;研究
观即对于事物的认识和看法,日本观即对日本的认识和看法。毛泽东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关注和研究日本,形成了其独特鲜明的日本观。如果从学生时代毛泽东阅读的第一本涉及日本内容的书籍《盛世危言》算起,到1976年逝世,他对日本的关注和研究长达60多年。在这60多年中,毛泽东的日本观经历了产生、发展、演变的漫长过程,本文选取毛泽东阅读的第一本涉及日本内容的书籍《盛世危言》为上限,以1920年前后毛泽东成为马克思主义者为下限,全面探讨青年毛泽东的日本观,这对于我们研究毛泽东早期思想及其发展、演变具有重要意义。
一、赞美、钦佩近代日本的崛起和以日本的先进人物为榜样
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英、法、美等资本主义西方列强用船坚炮利敲开了古老中国的大门,从此,中国逐渐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隔海相望的日本也曾同中国一样,一度濒临沦为半殖民地社会,但经过倒幕运动后,明治政府抓住了世界历史发展的机遇,奋起向西方学习,勇于革新,经过短暂数年的明治维新,使日本国力倍增,迅速走上了资本主义发展道路,成为资本主义世界强国。近代中日两国迥异的现实遭遇使先进的中国人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近邻日本,他们希望自己也能像日本明治维新的仁人志士一样,励精图治,发愤图强,在中国实行变法革新,乃至革命,早日实现中国的民族独立和国家富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学习和研究日本成为当时中国的一股热潮,从冯桂芬、郑观应,到康有为、梁启超、孙中山,再到青年毛泽东,他们都是学习和研究日本的代表人物。
从现有的文献档案记载来推断,毛泽东对日本的最初认识源于他16~17岁时在家乡阅读的《盛世危言》一书,该书是晚清早期维新派思想家郑观应所撰,是一本专门介绍包括日本在内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政治、经济、文化概况的书籍。该书最大特色在于:作者认为近代中国之所以积贫积弱,是因为中国缺乏西方的机器、铁路、电话、电报、轮船等,所以中国有学习西方近代先进的自然科学技术的必要;此外,作者还批判了当时的顽固派泥古不化、甘心愚陋而受制于人,并进一步指责洋务派只学习西方的科学技术,不从事本国政治改革,是“遗其体而求启用”,“遗其精义而袭其皮毛”,进而主张在中国改良变法以御外侮,要求效法英、德、日、俄等国实行君主立宪,广办学校,发展工商业,与外国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家进行商战,以抵制侵略,挽回权利,拯救民族危亡。
值此年龄段的毛泽东刚好处于人生中求知欲望最强烈的时期,他对这本书非常喜欢,通过阅读此书,他开始知道一些发生在山外的当今中国和世界各国的大事,强烈的爱国意识使他日益感到中国不能守着老样子一成不变了,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国家正处在危机之中。
在《盛世危言》这本书中,郑观应除了介绍英、法、美、俄、普等国的概况外,对中国的近邻日本也给予了极大的关注。他花了大量的笔墨描述了日本明治维新后的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概况,并结合中国的现实,进行了比较。毛泽东阅读之后,对日本由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迅速崛起为资本主义世界强国产生了由衷的钦佩之情,虽然目前还没有的明确证据来证实此时的毛泽东阅读此书后的明确感受,但从郑观应对日本的描述中可以推断出毛泽东对日本的最初认识和了解的,这也是青年毛泽东第一次了解到日本,是形成其日本观的开始。
在《盛世危言》的《自强论》篇中,郑观应为了论证中国走君主立宪之路的合理性,多次提到了日本,他指出:“立宪政治者、即君民共主之。国政出议院,公是公非。朝野一心、君民向体。上无暴虐之政,下无篡逆之谋。其英德二国驯致富强,日本变法,借材异域,比利士、瑞士列入万国保护之中,遵斯道耳。”[1](P13)在论及日本的宪法时,郑观应指出:“夫立宪政治除俄土二国外、文明诸国无不从同。查日本宪法,系本其国之成法,而参以西法,中国亟宜仿行,以期安攘。”[1](P13)郑观应在这里明确指出,确立君主立宪政体,颁布一部成文宪法必不可少,中国应该立刻效仿日本,制定一部宪法,这也是能否自强,抵御外侮之关键。正是通过《盛世危言》这本书,日本逐渐开始进入了青年毛泽东的视野,并引起了他极大的关注。以至于几十年后在保安,毛泽东对埃德加·斯诺指出的那样:“我读了一本叫做《盛世危言》的书,我当时非常喜欢这本书……”[2](P95)
《盛世危言》还激发了青年毛泽东进一步的求学热情和欲望,他的父亲毛顺生本来打算送他到湘潭县城一家米店当学徒,以便继承家业。初具爱国思想的毛泽东,在《盛世危言》的鞭策下,到外面求学的的欲望更加迫切,经过与父亲的反复斗争和借助亲朋好友及老师的相劝,终于说服父亲改变了主意。1910年秋天,毛泽东即将离开韶山,去湘乡县立东山高等小学堂读书,临行前,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期望,他效仿日本明治维新时期著名志士西乡隆盛,挥笔写下了豪情万丈的诗篇:“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3](P17)可以看出,日本近代先进人物对青年毛泽东的成长影响之大。
在东山小学读书期间,毛泽东时刻注意日本的政治、经济情况,东山小学有一位从日本留学归来的教员,其名不详,由于这位教员戴着假辫子,所以其他的学生都不愿意与之交往,反而讥讽这位教员为“假洋鬼子”,但毛泽东却喜欢与之交往,原因何在呢?原来这位教员不仅学识渊博,而且时刻关心国家大事,经常向他讲述日本明治维新走向强盛和列强觊觎中国的情形,尤其当毛泽东了解到日本明治维新后日益强大以后的事情,他非常羡慕。这位留日归来的教员还教过他一首日本歌曲,叫《黄海之歌》,毛泽东记得十分清楚,这是大力歌颂日本经过明治维新走向强大、描写日俄战争战功的一首歌,毛泽东对其中几句很美的句子印象尤为深刻:“麻雀唱歌,夜莺跳舞,春天的绿色田野何等可爱。石榴花红,杨柳叶青,好一幅新鲜的图画。”[2](P99)毛泽东后来回忆说:“当时,从这首歌唱日本在日俄战争中胜利的歌中,我感觉到日本的美丽,我从这歌曲中感觉到它的骄傲和强大……”[2](P100)羡慕之情,不禁溢于言表。可以说,这是一个正在寻求救国救民道路的热血青年对日本明治维新致强的赞美和钦佩之情,正如美国传记作家罗斯·特里尔在《毛泽东传》中指出的那样:“这是他第一次接触中国以外的世界,这让他一生都深信日本是中国的兄弟友邦。”[4](P20)尽管此时毛泽东的日本观是初步的,感性的,存在很大的局限,他对日俄之间爆发的帝国主义战争的本质还缺乏清醒的认识和分析。但是通过先前阅读过的《新民丛报》和这位留日教员对日本的介绍,日本已俨然成为他心驰神往、繁荣昌盛的国家。英国传记作家菲利普·肖特在《毛泽东传》中也指出:“日本已经因为那些编排《新民丛报》的人,而成为一个激动人心的地方,改革者和知识分子在日本明治维新、国家强盛以后,看见了外国先进思想有助于日本的繁荣,也认识到要用现代化运动来拯救他们自己的国家。”[5](P38)青年毛泽东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在湖南第一师范读书期间,青年毛泽东阅读了大量的书籍并做了详细的笔记,《讲堂录》是其中的一本课堂听课笔记,毛泽东在《讲堂录》中记载了古今中外众多的历史人物,其中专门提到了日本杰出维新思想家福泽谕吉等著名代表人物。毛泽东在笔记中称赞福泽谕吉时指出:“不行架空之事,福泽谕吉有庆应大学,以教育为天职,不预款、均利。福氏于学擅众长,有诲人不倦之志。”[6](P581)可见,毛泽东早年择业教育也受到了福泽谕吉的影响。
在毛泽东公开发表的第一篇论文《体育之研究》中,为了强调体育对于人的重要性,他专门例举了世界文明各国重视体育的概况,其中包括日本的武士道,他写道:“东西之所明者不一,庄子效法于庖丁,仲尼取资于射御;现今文明诸国,德为最盛,其斗剑之风播于全国;日本则有武士道,近且因吾国之绪余,造成柔术,觥觥乎可观已。”[6](P66)从中可以看出,毛泽东十分推崇日本的武士道对于强身健体的重要作用。
此外,他还借《体育之研究》一文抒发了对中外大体育家的赞美和钦佩,其中就包括日本的大体育家嘉纳,嘉纳是日本“柔道”的创始人,曾任日本东京大学教授,讲道馆馆长,后长期担任日本驻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委员一职,对近代日本的体育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毛泽东对其赞许有加,在《体育之研究》中指出:“……生而强者不必自喜也,生而弱者不必自卑也。吾生而弱乎,或者天之诱我以至于强,未可知也。”[6](P70)“东西著称之体育家,若美之罗斯福,德之孙棠,日本之嘉纳,皆以至弱之身,而得自强自效。”[6](P70)在这里,他初步运用辩证法的观点,乐观地说明身体的强弱是可以相互转化的,绝不可大喜大悲,并由衷地赞叹罗斯福、孙棠、嘉纳等人通过顽强的体育锻炼,使身体由至弱锻炼成至强,并进而把坚持体育锻炼比喻成一种意志和精神,最终把这种精神引入对国民和社会的改造上。他甚至认为,体魄强健,意志坚强还能促使民众顶住外国的压力,挽救自己日益衰败的民族,号召国民效法日本的嘉纳、美国的罗斯福等人顽强的意志以振奋民族精神,改变“国力孱弱,武风不振,民族之体质日趋轻细”[6](P65)的可忧现象。由此可见,日本的武士道和大体育家对青年毛泽东重视体育锻炼以磨练意志所产生的重要影响。
青年毛泽东对日本支持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有识志士更是充满了敬仰和期待之情,1916年10月,辛亥革命二号领袖人物黄兴因积劳成疾在上海病逝,次年2月,其日本友人宫崎寅藏专门从日本来长沙参加黄兴的葬礼,正在湖南一师求学的毛泽东一听到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后,即与好友肖植藩(肖三)联名写信给宫崎寅藏,信中说:“白浪滔天先生阁下:久钦高谊,觑面无缘,远道闻风,令人兴起。先生之于黄公,生以精神助之,死以涕泪吊之,今将葬,波涛万里,又复临穴送棺,高谊贯于日月,精诚动乎鬼神,此天下所希闻,古今所未有也。泽东、植藩,湘之学生,尝读诗书,颇立志气,今者愿一望见丰采,聆取宏教。惟先生实赐容接,幸甚,幸甚!”[6](P63)由于种种原因终未能与宫崎相见,甚是遗憾,但通过此信,毛泽东对近代日本先进人物的敬慕之情跃然纸上,更表达了他对日本革命志士的崇高友情和立志从事中国革命的坚定决心。
二、坚决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
近代日本明治维新以后,一方面逐渐摆脱了半殖民地的命运,资本主义获得了迅速的发展;另一方面,日本对外又走上了侵略扩张的道路,中国是其最主要的受害者。早在日本明治维新初期的1874年,日本就把侵略的矛头指向了中国宝岛台湾,被清政府驻台守军击败,日本虽然战败,却利用清政府的软弱,运用外交手段取得了50万两白银的赔款。此后,日本制定了针对中国的军事扩张计划,经过20年的准备,在1895年的中日甲午战争中彻底击败中国北洋海军,迫使清政府与之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条约规定中国割让台湾及澎湖列岛给日本,并赔偿日本白银2亿3千万两。
甲午战后,日本的侵略胃口更大,把中国视为其宰割的重点。在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战争中,日本起了急先锋的作用,并成为八国联军侵华的主力军,据史料记载,在八国联军的33 500多人的队伍中,日军为22 000人,占其2/3,日本在中国北方积极配合其他国家军队的行动。在中国的南方,日本在福建制造企图独占厦门的事件,虽然由于英、美、德三国的抗议而没有得逞。所有这些,在毛泽东的脑海里都留下的深刻印象,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日本侵华的加剧,毛泽东的早期日本观,在一方面赞美、钦佩近代日本崛起和以日本先进人物为榜样的同时,对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无休止的野蛮侵略行径极为愤恨。
1914年8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欧洲主要帝国主义国家都先后卷入其中,暂时放松了对中国的侵略。在远东,一战的爆发改变了主要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力量对比,使日本成为亚洲存在的唯一庞大的军事力量,因此,日本认为这是独霸中国的天赐良机,除了在军事上遵守《英日同盟》,配合英国派军队进攻驻扎在青岛的德国军队以外,为了全面控制中国,日本还以支持袁世凯称帝为诱饵,于1915年1月直接向袁世凯提出旨在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其主要内容有:一是要中国政府承认日本享有德国在山东的一切权利,并加以扩大;二是要求将旅顺、大连租借期及南满、安奉西铁路期延长为99年,并承认日本在南满及内蒙东部的特殊权利;三是规定中日合办汉冶萍公司,未经公司同意,不准他人开采附近矿山;四是规定中国港湾及岛屿,不得租借或割让给其他国家;五是规定中国中央政府聘用日本人为政治、财政、军事等顾问,中国警政及兵工厂由中日合办,将武昌至九江、南昌至杭州、潮州间铁路建筑权给与日本,允许日本在福建省有投资修筑铁路及开采矿产的优先权。
这段时间,恰逢青年毛泽东在湖南第一师范读书,消息传到第一师范,全校师生义愤填膺,立刻开展仇日反袁活动,并编印了揭露日本侵华和袁世凯卖国罪行的《明耻篇》一书。毛泽东在其封面上,挥笔疾书:“五月七日,民国奇耻;何以报仇?在我学子!”[6](P11)表达了青年毛泽东对民族艰危的深重忧虑和以雪耻救亡为己任的学子抱负,同时面对内忧外患的祖国、危机深重的民族,他借吊唁病逝的挚友易昌陶,吟诗抒发自己的爱国情怀,勿忘国耻:“去去思君深,思君君不来;愁杀芳年友,悲叹有余哀……我怀郁如焚,放歌倚列幛。列幛青且,愿言试长剑;东海有岛夷,北山尽仇怨……”[6](P8)毛泽东既痛亡友,又伤国难,尤其联想到日本当时正在和沙俄相互勾结,侵略中国的满蒙,而袁世凯政府正在准备逐条承认日本的提出的二十一条,面对逝者已去,他更感生者责任之重大,他另撰一首挽联:“胡虏多反复,千里度龙山,腥秽待前,独令我来何济世?生死安足论,百年会有役,奇花初茁,特因君去尚非时。”[6](P6)
《明耻篇》还编收了一部分教师的爱国文章,青年毛泽东对凡涉及仇日反袁的相关文章,都做了详细的批注,如“此文作得好”“说得痛快!”“以上灭亡之原于社会”,“以上灭亡之原于自戕”,“以上灭亡之原于宫廷”[3](P64)等语。在《明耻篇》中有一篇《中日贸易出入额之比较》,毛泽东在篇末写道:“此文为第一师范学校教习石润山先生作。先生名广权,宝庆人。当中日交涉解决之顷,举校愤激,先生尤痛慨,至辍寝忘食,同学等爰集资刊印此篇,先生则为序其端而编次之,云云。《救国刍言》亦先生作。”[6](P11)该书印出后,毛泽东广为寄赠、推荐,他在1915年6月25日致湘生的信中写道:“又《明耻篇》一本,本校辑发于中日交涉,颇得其概,阅之终篇,亦可得新知于万一也。”[6](P9)这些都显示出青年毛泽东对中日时局的高度关注,不难看出,这时毛泽东的日本观已经超越了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具有强烈的仇日倾向。
1919年5月4日,五四运动首先在北京爆发,北京学生爱国运动的消息一传到湖南长沙,毛泽东立即领导新民学会会员深入长沙各学校,亲拟传单,动员青年学生,响应北京学生的爱国行动,很快,湖南青年学生联合会成立。毛泽东此时虽然已经从湖南第一师范毕业,不是青年学生联合会的成员,但他每天都到这里来和学联负责人研究问题,指导学联的各项具体活动,可以说是“他是这个富有战斗性的新的学生组织的实际领导者”[3](P94)。7 月 7 日,在毛泽东和其他学联领导者的领导之下,湖南学联和其他社会团体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他们烧毁日货,强烈抗议日本抢占青岛,提出完全废除“二十一条”等要求。
在轰轰烈烈的反日爱国运动中,青年毛泽东深感有必要创办一种刊物,以扩大反日爱国的宣传,提高群众觉悟,以推动运动向前发展,《湘江评论》便应运而生,毛泽东担任主编。在《湘江评论》创刊宣言中,毛泽东明确指出:“国际的强权,迫上了我们的眉睫,就是日本。”[6](P294)在这里,毛泽东指出了日本帝国主义是侵略中国最危险的敌人,是国际上的最紧迫的强权,那怎么办呢?毛泽东继续指出:“罢课、罢市,罢工,排货,种种运动,就是直接对付强权日本有效的方法。”[6](P294)此时的毛泽东正在经历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洗礼,正处于从激进的革命民主主义者向马克思主义者转变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流出某些非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在如何打倒日本强权的问题上,他虽然看到了民众的力量,提出民众的大联合,但此时的他更倾向于改良主义的“忠告运动”,实行“呼声革命”——面包的呼声,自由的呼声,平等的呼声,即实行“无血革命”,不主张大扰乱,行那没有效果的“炸弹革命”、“有血革命”[6](P293-294)。但其思想方向有进步的历史意义。在另一篇《陈独秀之被捕及营救》一文中,毛泽东引用中美通信社所述什么北京市民宣言的传单指出:“取消欧战期内一切中日密约;免除徐树铮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段芝贵王怀庆等职,并即驱逐出京。”[6](P302)也表达了鲜明的进步倾向。
在另一篇世界杂评《强叫化》一文中,毛泽东写道:“前月的初间,日本米价顶贵时候,每石超四十元。当局有狼狈之状。报纸证实粮食的危机已迫。可怜的日本!你肠将饥断,还要向施主逞强,天下那有强叫化能得多施的理。”[6](P308)在这里,毛泽东已经初步运用阶级分析的方法,把日本帝国主义和日本人民区分开来,这是他早期日本观的重大发展,他初步看到了日本帝国主义不仅是中国人民最可恶的敌人,也是广大的日本人民遭受痛苦的根源,同时也意识到日本人民中蕴含了伟大力量及其在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和压迫过程中的积极作用。
在1919年7月28日《湘江评论》刊发的《日德密约》中,毛泽东再次明确提出了反对日本、德国帝国主义的倾向,他明确指出:“我们应知道日本和德国,是屡次寻奸未遂的狗男女,他们虽未遂,那寻奸的念头,是永远不会打断的,日本的强权政府军阀浪人不铲除,德国的爱倍尔政府不革命,奸夫和淫妇,还未拆开,危险正多呢”[6](P383)在这里,毛泽东于嬉笑揶揄之间流露出对日本、德国等国际强权的蔑视和不满,正是基于这样一种对于日本等帝国主义等强权政治的蔑视与嘲讽,为毛泽东后来对外关系思想中反对和藐视强权政治和霸权主义的斗争精神奠定了基础。
三、中日必战,联美制日,中国必胜
随着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日益加深,青年毛泽东逐渐认识到日本帝国主义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最凶狠的敌人。他不仅了解和掌握第一手关于日本的情况,而且运用所学的知识对当时日本的形势,并结合湖南、中国、世界的政治形势进行了综合的分析和判断,对中日关系的现状和前景进行了科学的预见,可谓精彩独到。这一点体现在1916年7月25日毛泽东和萧子升的通信内容中,如在信中毛泽东提到日本和俄国已经签订了《日俄密约》,这是对中国主权的严重侵犯:“此约业已成立,各国各尊重在满蒙之权利外,俄让长春滨江间铁路及松花江航权,而日助俄以枪械弹药战争之物。”[6](P51)他进而提出要认真对付日本的侵略,要时刻注意“东事”,他还向萧子升谈到了日本政局不稳定的问题,告诉萧子升日本驻中国的“公使有急报归国”[6](P51)以及日本“大隈内阁有动摇之传闻”[6](P51)。大隈重信于 1914年重新担任日本首相,是提出灭亡中国“二十一条”和逼签条约的罪恶魁首,针对大隈重信内阁即将垮台和日本产生的新内阁—寺内正毅内阁,当时中国国内有不少人对此抱有很大的幻想,毛泽东在这封信中一针见血地指出:“然无论何人执政,其对我政策不易,思之思之,日人诚我国劲敌。”[6](P51)充分显示了青年毛泽东不同于别人的独特日本观。毛泽东还警醒国人:“感以纵横万里而屈于三岛,民数号四万万而对此三千万者为之奴,满蒙去而北边动,胡马入中原,况山东已失,开济之路已为攫去,则入河南矣”[6](P45),最后,他大胆预言:“二十年内,非一战不足以图存……”[6](P41)这是一位青年学子对20世纪30年代后期爆发的抗日战争的科学预言,在这里,毛泽东甚至将后来日本帝国主义进攻中国的大致路线都科学预见到,即由东北到满蒙,再到中原,在这封信中,毛泽东已经预感到一场大灾难即将发生,他对此忧心如焚地指出:“然国人犹沉酣未觉,注意东事少。愚意吾侪无他事可做,欲完自身以保子孙,止有磨励轻待日本。”[6](P51)毛泽东不仅清醒地认识到中国最危险的敌人是日本帝国主义,而且提醒国人应该认真研究日本,注意东事,做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只有毛泽东这样关心时事的热血青年才可能有如此独特之高见,就连号称湖南一师“三杰”之一的萧子升在当时也未必认识到,故毛泽东又提醒他:“吾之内情彼尽知之,而吾人有不知者;彼之内状,吾人寡有知之者焉,吾愿足下看书报,注意东事,祈共勉之,谓可呼?”[6](P52)
针对日本帝国主义咄咄逼人的态势,那么中国将如何战胜日本帝国主义呢?除了研究日本之外,青年毛泽东以宏大的思想视野和辩证的思维方法将中日关系的现状和前景放到整个世界体系之中来考察。他时刻注意世界各国之间、各国家集团之间、各国内部不同阶级之间的复杂矛盾以及诸多矛盾相互之间的转化,将中日矛盾放到美日矛盾中联系起来分析,结合当时激战尤酣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他认为此时的美国不应该参加欧洲战争,而应当积极准备,把注意力转向东方,待时机成熟之后,在太平洋用兵,与日本决一雌雄,并大胆预言:美、日两国必会发生太平洋战争,而最终中、美两国联手共同制服日本,结成千载邦交,他说:“愚意此刻非彼用武之地。欧洲非彼用武之地。彼之时,乃十年以后;其地,则太平洋耳。日美战争之说,传之已久。十年之后,中国兴会稽之师,彼则仗同袍之义,吾攻其陆,彼攻其海。既服三岛,东西两共和国亲和接近,欢然为经济食货之献酬,斯亦千载之大业已。”[6](P52)关于中美联合抗日的愿望,终于在25年之后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变成了现实,并且最终中国在美国、苏联的帮助下战胜日本,胜利最终属于中国。不难看出,毛泽东关于中美、中日、美日关系的分析及其联美制日的主张在当时虽有一定的幼稚性,他对美帝国主义在远东太平洋地区扩张政策和美日矛盾还缺乏本质的认识和分析。但作为一个关心自己国家民族前途和命运的莘莘学子,其对美友好、共同制日的期待是不言而喻的。同时他对美国的对日政策也提出了直言不讳的批评,指出:“今之退让,殆有见于此乎!”[6](P52-53)他认为,美国对日本在远东太平洋地区咄咄逼人的态势采取妥协退让政策,是很不明智的,最终将危害美国自己的利益。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青年毛泽东在成为马克思主义者以前,他的日本观经历了由赞美、钦佩日本的崛起和以日本先进人物为榜样到坚决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再到预言中日必战、联美制日,中国必胜。由于这一时期毛泽东的世界观还没有完成彻底的转变,他的日本观也带有相当程度的感性色彩,存在一定的片面性。但青年时代是一个人世界观树立的关键时期,一旦确立,必将持久地发挥作用。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世界观的急剧转变,毛泽东的日本观必将更加成熟与深刻,如果将毛泽东于1920年秋在长沙成立共产主义小组为分水岭,此后,毛泽东的日本观称之为“一个共产主义者的日本观”,此前,毛泽东的日本观可以称之为“一个进步青年学生的日本观”。
[1]郑观应.盛世危言[M].长春: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2001.
[2][美]埃德加·斯诺.红星照耀中国(李方准,梁 民译)[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2.
[3]高菊村,陈 峰.青年毛泽东[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90.
[4][美]罗斯·特里尔.毛泽东传(胡为雄,郑玉成译)[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
[5][英]菲利普·肖特.毛泽东传(杨小兰译)[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4.
[6]毛泽东.毛泽东早期文稿[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90.
The Research of Young Mao Zedong’s View of Japan
XU Yi-Shan1,2
(1.Anhui University of Techology,Ma-anshan,Anhui 243002,China;2.Hunan Normal University,Hunan,Changsha 410081,China)
The young Mao Zedong’s view of Japan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his early thoughts.The main contents inclued:praising and admiring the rise of modern Japan;modeling on advanced characters;firmly opposing to Japanese imperialism’s aggression against China;China and Japan must fight,and China will win with the alliance with the U.S.Comprehensive.Comprehensive researching of young Mao Zedong’s view of Japan,it is of a great significance for further studying of his early thoughts and evolution.
Mao Ze-dong;Japanese view;research
A421
A
1000-2529(2011)05-0087-05
2011-04-18
许屹山(1978-),男,安徽马鞍山人,安徽工业大学文法学院讲师,湖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校:彭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