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东方艺人的泥土风范——谈吉祥物“山东虎娃”

张 跃

民间东方艺人的泥土风范
——谈吉祥物“山东虎娃”

张 跃

中国古代文化史上曾经有过“龙文化”、“虎文化”、“羊文化”等不同的历史时期,也曾经有过“龙虎并存”的时代,它们都对中华民族品格的形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龙、虎、羊在五千年的时空长河里即保持着各自的独立风貌又能够极其有机的相互渗透融合为一个整体,形成了中华民族所特有的文化形态,构成了东方文明古国所特有的以清、正、阳、和为本质特征的“民间东方人类学”。

然而“虎文化”自青铜时代的先秦便开始转入民间,在中国走向世界文化格局的今天,“虎文化”在山东民间潜伏了几千年之后终于又在民间和学术界重新焕发出来。虎——体格健壮,威猛无比;内气强悍,阳刚自强;从不怯懦,从不退缩,有持久的耐力与速度,有锲而不舍的目标追求。山东老百姓自古喜欢小老虎,在民间向来有用“布老虎”作为儿童的服饰佩饰的做法,以表达民间百姓对阳刚、健康、威武、雄壮的生命精神崇拜,祈盼儿女后代虎虎雄风,茁壮成长。山东百姓从远古的高原走来,心中唱着千年不衰的生命赞歌,在民间历史地积淀出“老虎”的不朽形象,支撑着民间百姓的精神家园。

虎头鞋、虎头帽、老虎肚兜、老虎书包,甚至连自行车座套、电视机套也全部用民间美术老虎形象加以装扮,潍坊、临沂等地民间玩具、木板年画,经过了几千年的砺练,形成了山东民间老虎所特有的淳朴、憨厚、敦实、可爱的造型特点,它只注重传达老虎的精神,全然不受现实形象的束缚,不受困拘泥于自然。正所谓得其意而忘其形,游曳于具体与抽象之间。既有自然界兽中之王的健美,又有人的主观意志所赋予它的敦实相、傻憨气及坚定的意志、从不动摇的泥土风范。山东农村至今仍然到处流行的“山东虎娃”的形象。

齐文化在战国时期追求商品流通并由此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 ,其总体特征倾向为重利轻义。民间物质生活繁荣,反映到民间年画中来,多是胖娃娃抱大鱼,意为丰收富足,吉庆有余。而鲁文化却恰恰相反,重义轻利,注重精神文明建设。虎娃“齐齐”和“鲁鲁”分别代表齐文化和鲁文化。女虎娃“齐齐”骑着大鱼,一看便让人感受到齐国文化追求富足、连年有余的风采。男虎娃“鲁鲁”骑着战国时代的大木车轮,一看便会联想到孔子当年为传播儒家文化风风火火、颠颠簸簸的辛劳人生。

两个虎娃的造型,吸取了山东民间美术极富装饰性的风格语言,吸取了主观的民意所赋予给虎娃健康的精神,介于东方和西方、传统与现代、具体与抽象之间,既有民间美术喜庆、欢快的风貌,又有作为吉祥物标志所具有的能够涵盖齐鲁文化的形象特点,传承了山东民间虎娃威武刚健而又十分稚嫩可爱的精神风貌,艺术语言里包涵着中国人内在的那种从自然泥土里发出来的淳朴气息。它是民间东方人类学所特有的艺术审美观,证明了中国民间美术在古代就是超现实主义的浪漫。

民间美术从民间东方人类学的特殊角度,极其深刻地反映出中国人在深层文化中所具有的民族心理的多元性与多重性格,它逍遥于和谐美与冲突美之间,折射出中国人善于维护和谐美而将矛盾冲突隐藏起来的集体潜意识的心理特征。但在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集体潜意识的冲突美便上升为民族心理的主导地位,如抗日战争中,中国人所表现出来的血性就是这个民族“虎文化”所独有的冲突的美。然而在学术层面人们往往只从表层的现象中认为和谐美是中国文化的本质特征,这就把有五千年历史的中华民族多元化的民族性格平庸化、肤浅化了。楚汉文化的敢作敢为,燕赵文化的慷慨悲歌,齐鲁文化的义利并举,巴蜀文化的深邃凝重,秦晋文化的刚烈勇猛,以及吴越文化的以柔克刚等等全部包容在华夏大地。在这个国度,民间美术把中原大地多元性格融化在充满古朴民风的一片剪纸、一个礼馍、一个虎头布艺之中。把当代泥土芬芳的民俗民风与工业文明、信息社会链接起来,这种链接不仅仅接通了人脉,更接通了中原大地的文脉,这就是我们永远不能失去的母体文化的根。民间美术在文化上更加展开了民间东方人类学研究的崭新领域,它深深植根于传统母体文化中,永远结束了对“羊文化”过分推崇的单一思维;而“虎文化”在中原大地上的再次崛起,弥补了中华民族的阳刚之气。一扫旧中国清 (道家)、正 (儒家)、和 (佛家)的旧时风貌,奏响了当代中原亚细亚的交响曲。

中国人在长期的农耕社会里,面朝黄土背负青天,人们渴望在艺术中传达出对生活的理想和意志。吉祥物“山东虎娃”之所以在山东民间流行,是因为童男童女两个小虎娃的同时出现,传达出在长期的农耕方式为主要生产力的历史中所自然形成的民族特有的爱子情结。在长期的劳动中所形成的对后代、对新生命传宗接代的观念,已经成为农耕社会人民的精神寄托。辛苦劳累的农民一看到充满新生活力的童男童女,一听到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哭闹声,一天劳作的疲劳就全部被化解了,一切烦恼就会踪影全无。我们的祖先在农耕时代长期的繁衍生息中养成了中华民族对孩子的特殊情结,特别是先民对孩子们的依恋,更是充满了浓浓的天伦之乐,它已经成为人民完整的生活方式和生命的文化内涵。童男童女是初生的太阳,是人类的希望,中华民族历史形成的天伦观是任何时代也不会改变的。它既有着符合大自然法则和属性的一面,更有着中华民族对血缘、血脉所特有的民族文化的情怀。在中国民间文学中关于童男童女的传说比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多。我们每一个人无不在血缘血脉得以延续的天伦中享受,这是中国民间东方人类的重要内涵。

中国是一个诗性国家,天上的云叫祥云,地上的雪叫瑞雪,连木匠打个木框架也要说成是“木龙骨”,这是我们东方民间的诗意现实主义写照,它能让一个最贫穷的人也能生活在诗一般的王国里。孔子在两千多年前搜集、整理、编撰了中国第一部《诗经》,为中华民族诗性国度的形成倾其毕生。中国人在浪漫的诗意般的精神超越之中解放出中国人的聪明智慧,建立了中国人所独有的东方精神家园。这种民族的精神家园,祖祖辈辈在民间传承下来。民间美术吉祥物寄托了民族的精神传达出民族的信念,象征着这个民族最美好的祝愿。其中龙的形象传播最广,凤的形象,麒麟的创造也都以不同的角度传播着这个民族对吉祥、兴旺、丰收和富足的渴望。朱雀、玄武、青龙、白虎、每一个吉祥物都有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民间传说,都承载了一个民族对理想美的精神寄托,都是“民间东方人类学”的宝库。它能让每一个拥有它的最普通的中国人也能充满想象,憧憬着只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获得只有艺术家才能有的浪漫。中国各民族各时代吉祥物的创造构成了我们民族文化的审美家园,它让我们每一个中国人生活的这个诗性国度里而倍感自豪。民间吉祥物的设计和创造始终伴随着中华民族历史的荣辱兴衰与文化的变迁,它是中国各民族的精神依托,是审美价值观的摇篮。美好的吉祥物是这个民族灵魂符号化的终极表现。几千年来,中华民族在吉祥物的设计创造里完成精神超越,营造精神家园。

山东民间吉祥物“齐齐”和“鲁鲁”在民间自然地形成,把中国百姓心中所特有的、在历史文化中所形成的古朴精神,升华到民间东方人类的高度而进入世界文化格局。从中国民间美术所具有的“虎文化”的特殊角度,打开了西方通往文明古国的大门。

[责任编辑：李 克 ]

2010-07-20

张跃,山东商业职业技术学院艺术学院院长,副教授 (济南 25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