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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安吉拉·卡特小说《老虎的新娘》中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

2011-04-13梁晓冬

关键词:父权野兽卡特

梁晓冬,柴 玉

(河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论安吉拉·卡特小说《老虎的新娘》中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

梁晓冬,柴 玉

(河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老虎的新娘》是英国当代女作家安吉拉·卡特比较有代表的篇什,体现了卡特积极向上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文本将环境描写、自然意象与女性主人公命运相连,体现女主人公对自然的信任与依赖。作家在完成对男性与女性二元模式解构的同时,也完成了对人与自然二元对立模式的颠覆。从建构的角度出发,作家为人们提供了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协调发展的理想的生态世界。

生态女性主义;女性;自然;二元对立;父权制

英国当代女作家安吉拉·卡特(Angela Carter)作品文体繁杂、题材多样,尤以用“旧瓶装新酒”的方式来改写童话和民间故事著名,“她成功地将古老的民间传说或神话改写成现代童话,达到了传统形式和现代意识的完美交织和统一”[1]。然而,卡特作品中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却很少受到人们的关注,因此,本文拟以她的代表作品《老虎的新娘》(TheTiger’sBride)为例,来解读她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

一、建立女性与自然的紧密联系

生态女性主义(eco-feminism)是20世纪70年代女权主义运动和生态运动相结合的产物,其核心思想认为在人类对自然的统治与男人对女人的统治之间有着内在的联系,“那种认可性别压迫的意识形态同样也认可了对于自然的压迫”[2]475。它主张把“自然歧视”与“性别歧视”联系起来,试图寻求普遍存在于社会中的贬低女性与贬低自然之间的一种特殊联系。

“生态女权主义的首要内容是女性与自然的认同”[2]477。生态女性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格里芬(Susan Griffin)就曾用诗一般的语言来表达女性与自然之间的特殊关系:“妇女与大自然共语……她能聆听来自地球深处的声音……微风在她耳边吹拂,树向她喃喃低语。”[3]

在《老虎的新娘》中,环境描写与女性主人公命运的紧密相连。“我”——也就是卡特所改编的经典童话《美女与野兽》中的美女——跟随父亲从寒冷的俄罗斯迁到了“这个长着柠檬树的可爱的南方”,这里“到处开满了鲜花,也没有刺骨凛冽的寒风打扰使人惬意的空气”[4]154。本来一切都十分地美好,然而“大雪最终落下,你无处可逃”[4]154。气候急转直下,画面变得阴暗而无生气,这样的气候变化也为“我”即将到来的命运蒙上了阴影。也许是觉得单用气候骤变还不能体现女主人公“我”与自然命运的紧密相连性,卡特又使用了“玫瑰”这一象征意象。故事里的“玫瑰”已不再是彭斯形容他美丽纯洁的恋人时所用的“我的爱人,你像一朵火红火红的玫瑰”[5],而变成了一朵“野兽”进门时送给“我”的“惨白的玫瑰”。很显然,“我”已经意识到了这朵诡异出现的玫瑰所带来的不祥气息,因此“紧张的手指,一瓣一瓣地”撕着花瓣。巧合的是“当我的玫瑰被撕去了所有的花瓣,我的父亲也输光了他所有的筹码”[4]155。在这里,“玫瑰”作为自然界的象征与“我”的命运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正是由于女性与自然有着这种天然而紧密的联系,所以她们更容易接近自然、理解自然。小说中插叙了一个女人和熊结合的逸事,其实这样类似的逸事在卡特的多部小说中都有出现,在这些看似荒诞不经的故事之下其实隐藏着作者深刻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这里的熊和其他故事里出现的动物一样“象征着大自然的力量,而女主人公渴望得到这种力量,渴望与这种力量结合”[6]。虽然人与动物的结合会备受嘲笑,然而女人似乎在天性上都更愿意与动物亲近。在小说的最后,“我”虽曾在扮作人形的“野兽”冰冷阴暗的城堡里严辞拒绝过“他”想要看一眼“我”的酮体的请求,并毫不留情地出言讽刺,但在冬日暖暖的阳光照射下泛起金光的河边,在大自然的环抱中,在主动脱下人类的伪装、恢复动物本来面目的“野兽”面前却毫不犹豫地宽衣解带。虽然不能否认“我”这样做也有其他多方面的原因,但是对自然的信任与依赖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二、颠覆二元对立下的双重压迫

生态女性主义者之所以竭力建立自然与女性之间的紧密联系,是因为她们认为:“西方文化在贬低自然和贬低女人之间存在着某种历史性的、象征性的和政治的关系。”[7]这里的“西方文化”指的就是传统西方社会背景下的人类中心主义宇宙观及父权制中心文化,普鲁姆伍德(Val Plumwood)曾对这种“西方文化”背景下的二元论进行了批判,他认为二元论把人/自然、男性/女性、理性/情感等分裂开来,在这样的二元对立中,处于有利地位的人、男性、理性等要素被赋予较高的价值,而位于下层的自然、女性、情感等因素则成为处于优势的一方可以利用的工具或手段[8]。沃伦(Karen J. Warren)进一步指出自然和女性之所以陷入被统治的地位,是由于被纳入了某种压迫性的观念构架(conceptual framework)之中,在该构架内,个体特征被确认为彼此之间在道德上有等级高低之分,并假定那些具有高级特征的类型应处于统治地位,由此来证明男人对女人、人类对自然征服、统治和掠夺的合理性[9]。因此,生态女性主义者所面临的核心任务就是完成对传统西方文化背景下二元对立结构的颠覆,批判人类中心主义和父权制中心文化。同其他生态女性主义者一样,卡特也致力于在她的作品中完成对人与自然、男女两性间二元对立结构的解构。

“父亲在牌桌上把我输给了野兽”[4]154。卡特在小说开篇就描绘出了父权制社会二元对立的格局。一事无成,每日沉迷于赌博的父亲,却依然拥有一个家庭的主导权,“一把牌把女儿输掉了”[4]156。而“我”就像一尊静默的美丽雕塑,一直处于失语状态,自愿处于被统治被压迫的地位。“野兽”在派来车的同时让他的“男仆”给“我”带来了一大束白色的玫瑰,“好像一束花就能安慰女人所受到的所有羞辱”,而“我”的父亲则希望从“我”手中得到一枝来“表示我原谅了他”,“我”想挑出一枝,却被带刺的花茎“刺伤了我的手指,也因此他得到了一枝沾满了我的鲜血的玫瑰”[4]158。玫瑰作为自然的代表,本来是与女性天然相连的,然而在父权社会中,玫瑰被作为只有美貌而无内涵的标志被强加于女性。父权社会中把女人比作玫瑰也只强调其美丽的外表,仿佛这就是社会对女性的唯一要求。在这里,卡特强调“带刺”是在表明女性不仅仅是华而不实、逆来顺受的某件物品,玫瑰“刺伤了我的手指”,同时也刺激了“我”的女性意识的觉醒,“父亲”得到的那枝带血的玫瑰更像是对父权社会宣战的标志。紧接着,枯萎的“玫瑰”被“我”毫不犹豫地丢弃,这同时也是对父权社会所强加给予的既定形象的抛弃。当“我”带着已然觉醒的女性意识来到“野兽”的城堡时,传统的两性格局发生了逆转。本来占据绝对上风的“野兽”不再像之前一样高高在上。当他那本来巧舌如簧的男仆结结巴巴、吞吞吐吐地替他的主人表达出想要看一眼“我”的酮体的奇怪欲望时,“野兽”也变得怯弱不安,“他为自己的要求而感到羞愧”。而原本处于被压迫地位的女性形象“我”却变得理智刚烈,面对“野兽”的要求毫不畏惧,慷慨陈词:

你可以把我关到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必须给我一条床单遮住我的脸……你可以在我身上寻欢,先生,但只准一次。……如果你想给我钱,我来者不拒,但我得强调,所给钱的数目只能与类似情况下你给其他女人的钱相当。[4]161

这段话表现了“我”对女性精神与肉体之分的思考,更表现了“我”对父权社会中男性所提出的荒谬要求的反抗和拒绝。女性形象在这里已经不再像开篇那样只懂得一味地听从,她已经开始思索并逐渐觉醒。这种觉醒是彻底而卓有成效的,在小说中第一次找到自己声音的“我”就给了父权社会沉重一击。以男性形象出现的“野兽”和“男仆”很快落了下风,变得被动而不知所措,最后不得不卑躬屈膝作出让步,男女两性间传统的二元对立模式也就此被颠覆。

相对于男女间的二元对立,人与自然间的二元对立在小说中表现得则没有那么明显,最集中的体现是在“野兽”这一本身特殊的形象及其与“男仆”的关系之上。“野兽”本身作为动物应该是自然的代言人,然而在小说中却成了莫名披上人类外衣的“男人”。“仅从远处看,你会认为他和别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带了一张刻画得完美无瑕的男人的面具”。但是小说中又提到:“他一直在自我约束,像是在与自己进行一场战斗来保证能够继续直立行走,而看上去他更喜欢四肢着地。”动物的天性本就是四肢行走,那么又是什么力量迫使其像人一样直立并在暗中与其较劲的呢?与他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男仆”在这时就更能引起我们的注意。“野兽”本身只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只有他的男仆才能听得懂,能替他翻译,就好像他的主人是在台前不灵活的木偶,而他才是幕后的口技表演者”[4]156。这个比喻将二者隐秘的真实关系搬上了台面,“男仆”作为男性话语的代表才是操纵一切的核心力量,而他名义上的主人“野兽”作为自然的代表不过是在他操控下的傀儡。在人与自然,或确切地说,男人与自然的对垒中,男人占尽上风。这种关系却在后文中发生了转变,而这种转变又恰恰与“我”的转变密不可分。“野兽”提出的荒谬要求被“我”毫不犹豫地两次严辞拒绝,这一行为也使“野兽”大为触动,它决定在山明水秀的大自然间脱去男性的外衣,与“我”坦诚相见。很显然,正是“我”女性意识的觉醒引导了“野兽”的醒悟,才使人与自然传统二元对立模式得以颠覆。

三、构建和谐的生态世界

在传统的二元对立模式被颠覆后,生态女性主义者自然要开始着手构建新的结构模式,卡特亦是如此。一般而言,生态女性主义者常常从女性主义角度出发,强调男女平等的思想,提倡建立一个“男女平等、两性和谐、物种平等、人类社会与自然万物和谐相处、协调发展的社会,一个包容文化多样性和生物多样性存在的丰富多彩、生机勃勃的世界”[10]。

在小说中,这样的乌托邦出现在故事的即将结尾处。“野兽”带着“我”来到大自然中间,并主动褪去自己男性的外衣,将自己还原成四肢着地的老虎,与“我”面对面。而“我”也仿佛是受到了大自然的感召,自发脱去了衣服,回到了人类最初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模样。于是“男仆坐在他的矮种马上,老虎像一只猎狗一样奔跑在他的马前,而我就沿着湖边漫步”。这样的一个世界,和谐宁静而安详,“我也在我的一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身心的完全自由”[4]168。“男仆”和“我”分别成为男性和女性的代表,而回归动物天性的“老虎”、“马”和四周天然的环境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自然”,于是男人、女人与自然被完美融合在了一个和谐安逸的画面中,而“我”此时的心理感受恰恰说明了卡特对于构建和谐生态世界的积极态度。

然而,在小说的结尾处,卡特的态度似乎又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故事的最后,“我”看透了父权制社会的荒谬,甚至对做一个“人”产生了厌恶的情绪,于是毫不畏惧地走进“野兽”的房间,选择从此与虎为伴,与自然相伴。这样的结尾,正如大部分学者所认为的,再次强调了“我”对于找回真我的坚定,体现了“同父权和男性中心主义宣战”的决心[1],是对其女性意识的一次升华,也做到了回归自然、融入自然。但是笔者认为在最后将男性完全排除出了本来已经构建好的和谐统一的生态世界不免有些遗憾。毕竟过分强调女性与自然的密切联系而排斥男性并非生态女性主义的本意。

总之,在《老虎的新娘》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卡特对于建立自然与女性之间紧密联系的执著,对于颠覆父权制社会下人与自然、男性与女性之间的二元对立模式所做出的努力,还能看到她所构建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男女平等、协调发展的生态世界。虽然由于过分地强调女性意识,使她在处理与男性关系的立场上最终有些动摇,但这并不影响该部作品积极向上的生态女性意识。

[1]田祥斌.安吉拉·卡特现代童话的魅力[J].外国文学研究,2004(6).

[2]金莉.生态女权主义[G]∥西方文论关键词.赵一凡,等.北京:外语教育与研究出版社,2006.

[3]纳什.大自然的权利[M].青岛:青岛出版社,1999:175.

[4]Carter,Angela.The Bloody Chamber and Other Stories[M].USA:Penguin Books Ltd,1996.

[5]罗经国.新编英国文学选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354.

[6]王诺.欧美生态文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224.

[7]查伦·斯普瑞特耐克.生态女性主义建设性的重大贡献[J].国外社会科学,1996(11).

[8]Plumwood,Val.Feminism and the Mastery of Nature[M].London:Routledge,1993:31-32.

[9]J.Warren,Karen.Ecological Feminist Philosophy[M].Bloomington,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96:24.

[10]陈茂林.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概述[J].齐鲁学刊,2006(4).

I106.4

A

1000-2359(2011)06-0236-03

梁晓冬(1961-),女,河南安阳人,文学博士,河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

2011-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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